這種日子持續了十年,他們在島上每天熬臘八粥、喝毒酒練內功、學習儒家經典著作《春秋大義》《公羊傳》等等。在他們十六歲那年,恰好島上的兩名前輩退休,于是龍木島主便派他們出去添加履曆,爲他們自己的人生加經驗。
俗話說的好,武功再好也怕菜刀,記得他們第一次踏入中原時進行賞善罰惡令就被一些鄉願幫主用陰謀詭計暗算,好在他們從小就吃了不少補藥,竟未被毒死,武功內力自然十分深厚,強行用內力將毒素控制住,在與鄉願幫主打拼一番後才逃離出生天。
一年又一年過去了,賞罰二使的閱曆越來越廣,距離他們上次踏上中原這塊地已是十九年了,期間他們經曆了很多,也裁判了不少武林中人的案件。
其中最讓他們印象深刻的有兩件訴訟案件。
第一件發生十九年前,當時他們第一次踏入中原,來到一個叫大明幫的城堡下,這個幫派的幫主是前任幫主的弟弟,他叫朱棣。
那朱棣長的一副好相貌,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閣下印堂發亮,滿帶紅光,一看就知道紅運將至。賞善使者一上來就直接恭喜朱棣。
朱棣客氣道,承你貴言。
客氣就不必了,罰惡使者上前道,今天我們兄弟兩人前來,是奉島主之命,給你們發牌。
朱棣一聽慌了神,發什麽牌,不知兩位有何貴幹?
我們是俠客島上的人,聽聞中原武功高強的人遍地都是,所以我們島主在明年的臘月初八誠心懇請你們上島去喝臘八粥,一起探討武學真谛,共同切磋武藝。賞善罰惡二使答道。
原來如此,可是我們小小的幫派豈敢麻煩島主派二使者前來邀請。朱棣推卻道。
你不必推脫,接令牌就是了。罰惡使者有些不耐煩了,手掌一揮,便是一張令牌朝他飛去,自然嚇得朱棣一陣緊張,情急之下用手接住。
賞善使者看了看朱棣的驚慌失措表情不由得笑了笑,開口道,朱幫主不必見怪,我二弟平時爲人就這樣,聽聞貴幫前任幫主死了不足一個月,你這剛上來就碰上這等好事,我能理解,也諒解。
朱棣此時在心裏狠狠咒罵他們全家,誹腹道,你們理解個屁,我才高興沒多久,每天吃喝玩樂睡女人還不到四十天哩。怎麽就碰上你們二位倒黴鬼。哦,對了,他們說自己賞善罰惡使者,那他們肯定會裁判案件。好,那我就給他們個案件判判。
朱棣的一副小心思怎能瞞得了他們,賞善罰惡二使從小就接受了微表情的心理指導學習,嘴角揚起,不經意間勾勒起一絲輕笑。
那時朱棣誠恐誠惶拱手道,久聞俠客島龍木島主的威名,賞善罰惡二使更是向來裁判民事糾紛的高手,鄙人這裏有個案件攪得自己菜飯不思,晚晚寢睡難眠哪。
賞善使者道,你幫派的事,我們兄弟二人已略有耳聞,念在你是一個懂得大義之人,尚未失去人性,故意拖延時間,所以我剛才也給了你一塊賞善的銅牌。
朱棣慌張之下急摸著手裏的銅牌,發現竟然多了一塊,他用手指撫摸一遍,才隱約從手心傳來一種厚質感。感覺上面刻著一個字,他松開手,仔細一瞧,竟是一個賞字,另一隻手攤開,又是一個惡字。他不由嚇得倒退一步。
朱棣現在感到一陣後怕,傳聞賞善罰惡二使手段毒辣,毫無人情味可講,這可怎麽辦呢。他不知道眼前這兩位是新人,上一屆的賞善罰惡已經退休了。朱棣尋思一陣,眉頭一皺,突然計上心頭。
二位,請你們一定要救救我,看在我哥的份上,你們一定要救我啊。朱棣一聲喊出,居然跪在賞罰二使腳跟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哀求道,我求你們了。這對于第一見識到這種場面啊他們來講,確實是受之有愧,事還沒辦好,怎麽就跪下來。
賞善罰惡二使互相看了下對方,頗有些感到無奈,這就是中原人說的,男兒膝下有黃金?還是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或許隻是未到傷心處吧。
快起來,有話慢慢講。
事情是這樣的,我哥的兒子朱明殺了自己的繼母,現在被我抓了起來。幫派裏認爲子殺母是大逆不道,其實究其原因,就是這位繼母殺了我侄子的父親,也就是她自己的老公,更是我的親生大哥。朱明倒是報仇了,可留下的爛攤子,我也不知拿他有什麽辦法?
朱棣又說了一句,現在幫派裏有人要處死我侄子,現在的我好難受,一個是我親哥,一個是嫂子,一個又是我親侄子。搞得我現在裏外不是人,無論做出什麽樣決定,沒有一個人會服我,所以你們才會看到我當上幫主之後每天借酒澆愁糊塗過日子。
罰惡使者聽完朱棣的話後,滿臉的嚴肅,不出一聲,看不到他臉色有任何情緒,倒是一旁的賞善使者臉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盡管在來之前他們已經做好了調查。現在擺在他們眼前的事還是有些棘手。
兩人思索了一陣,便對朱棣說,這個案件太複雜了,一時我們兩兄弟也不了解,不能因爲你的一面之詞就隨意判決,等我們調查清楚後再來下定論。
是的,朱棣趕緊應答,賞罰二使說的在理,朱某爲表達兩位使者的傾力相助,在下願意爲你們安排上等好房休息,說時便朝手下喊道,來人,給兩位使者準備上房,備好美酒佳肴,另外多叫幾個美女過來侍候使者大人的生活起居。
賞罰二使聽了後面的話有些不舒適,忙拒絕道,朱幫主的美意我們兄弟二人心領了。我和二弟向來習慣于同住一間房子方便照顧。
朱棣聽後悻悻然,說的也是,朱某羨慕二使的兄弟之情,要是我大哥還在,說時他又傷心起來,惹得賞善使安慰一番。接著朱棣抹幹眼淚開口說道,剛才讓二使見笑了,朱某失禮,安排不周,請不要見怪。二位使者請跟我這邊請。于是朱棣親自領賞罰二使來到一間房子,便主動退下了。
二使親眼目睹朱棣離開,賞善便說,二弟,這件事你怎麽看?
大哥,案件看起來懸啊,而且還是很懸的那種。罰惡答道。
我知道啊,我問你有什麽想法。
這個嘛,根據我們得來的真實情報,又依據大明律法,理應當斬。
不對,二弟,你說的太簡單粗暴了,要是真那麽簡單,朱棣那臭小子早就這麽幹了。
大哥說得有理。罰惡使者接著又說,中原是儒家的天下,雖然自秦始皇那朝開始崇尚法令,可別忘了,後來漢武帝接納董仲舒那一套後,在明眼人看來就變成了外儒內法。再說了——
我說二弟啊,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可是跟這件案有關系麽。賞善打斷他即將開列的菜單,當時我們在俠客島時就學習了這些東西,但現在擺在我們眼前的是怎麽解決問題,而不是扯些不相關的話題。
大哥認爲我之前說那些都是廢話。罰惡使有些不滿道。
賞善見他臉色不對,笑道,二弟,大哥沒有說你說廢話,而是在問你怎麽解決目前的難題。我記得我們以前在學習《禮記》時,在《禮記·檀弓》有個篇章是這樣說的,不知二弟是否還記得?
罰惡使者一聽,露出興奮的神情,忙追問賞善,大哥,你說。
我記得是這樣的,子夏問老師孔子的話:“居父母之仇,如之何?”孔子當時的回答是這樣的,“弗與共戴天”雲雲。正好跟我們現在的案件吻合。那就是說,如果是母親殺死了父親,這種情況應該怎麽做呢?
大哥,你說了等于沒說啊,罰惡使又是一副苦瓜臉。
不,不,你先聽我講完,這道難題是公認的,但是你仔細想想,按照《檀弓》裏面說的,孔子認爲殺父和殺母之仇都是不共戴天的,是在同一個級別上的,所以,如果真是母親殺了父親,做兒子的還真不好辦呢。
你這不廢話麽,大哥,你就別玩文字遊戲了,說正題吧,你這樣繞來繞去可沒意思啊,我也沒空陪你,我要去洗澡了。說完罰惡使起身朝門外走去。賞善看著他離去不吭一聲,現在他也沒有好的想法。
罰惡走到門檻處,開了一道檻又折回來,他來到自己大哥跟前,大哥,我感覺自己有點頭緒了,你說如果這個朱明並不是一個儒家讀書人,事情也許倒沒什麽難辦的。
額,賞善一聽,頓時覺得無語,反駁道,這有可能麽。這裏是大明幫,中原第一大幫,裏面的人個個都是飽學之士,尤其是大明第一任幫主便主動提出要八股文選拔人才,可想而知他自己的繼承人更是要學習不少儒家知識來籠絡人心。
哈哈,罰惡打了一個哈欠,大哥說得有理。他撓了頭,撫摸頭上的長發,覺得頭發上的沙子又多了,感覺有些黏糊糊,哎,又要洗頭了,真煩,前幾天才洗。
賞善看見自己二弟這麽愛幹淨,搖頭道,我說二弟,你來中原才多長時間,怎麽動不動就愛洗頭發。
大哥,你不懂,中原地區沙塵滾滾,不像我們島上涼風習習,而且我們在島上生活慣了,真受不了身上有些塵土黏身子。
第二天一早,朱棣的笑容變得更親切,居然主動在房前等候賞罰二使,在他們醒來後開門才發現朱棣。
二使昨晚休息得還好吧?朱棣誠意切切問道。
賞罰二使一臉的受寵若驚,他們知道朱棣這麽早來的理由,是關于案件的情況,賞善使給罰惡使了一個眼色,他故意賣了個關子,直叫朱棣叫大家都過來旁聽。
在大廳上賞罰二使看到帶來朱棣侄子朱明在那裏等候發落。
那時朱棣的笑容裏突然多了一些東西,賞罰二使根本沒想那麽多。
很快大廳裏聚集了不少人,賞罰使者走上前,圍繞了一圈,最後又來到朱明身前,拍了幾下他肩膀,使得朱明受寵若驚,因爲他開口說了一句,更是震驚大家。
你是一條好漢!
沒錯,就是這麽簡單一句話,惹來大家一陣喧鬧之聲。亦使得那些一直要定他殺母罪名的人感到後背發涼,心裏打顫。如果不殺一儆百,個個都學他去報仇,那些衣冠禽獸惡霸豈不天天提心吊膽?
我說賞善使者,你這麽一句話,知道不知道這是爲他開脫罪名。問話的是主張判他殺母之罪的劉文。
在一旁的朱棣聽了忍不住笑了笑,他心想也許有這種可能,心裏不免爲賞罰二使感到一陣失落,這就是傳聞裏的賞善罰惡二使的公正法治判斷,怕是很多人都不服吧。該不會是靠武力強行鎮壓的吧。
大廳上的人都是一些深讀儒家經典著作的學者,他們更是知道大明律法的規定,殺人者償命!
朱棣開口問,大家不要慌仔細聽賞善使者的話就是了。
那時的罰惡使者聽了大哥的話也爲他擔憂,說朱明他是好漢。我們都知道啊,既然殺人,總得要判罪吧,不能因爲一句好漢就放人一馬。這不僅與大明律法有沖突,更是與儒家思想相排斥。
他望向自己的大哥自信滿滿,心裏多少有些放心,與此同時又開始擔憂。
罰惡使者決定站出來,說,大家別吵,我大哥做事自有分寸。他眼色瞥向大哥那邊,隻見他眼光柔和,信心滿滿。
賞罰使者等到吵鬧聲緩和下來,他接著說,那按照你們的意思,這個殺人犯到底該怎麽判呢?衆所周知,在中原殺父、殺母之仇都是不共戴天之仇,所以,朱明的繼母是他的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而他又是自己的不共戴天的殺母仇人。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提醒著大家,緩緩開口笑道,大家的困惑莫非不是在此,這個問題繞來繞去,本身就是一個大問題,如果根據孔子的說法。殺父之仇,必有不共戴天。而他自己又是殺母親的仇人。理應當死!這點是沒問題的。問題是現在的問題是他到底是以何種罪名定罪,你們之所以相互爭來爭去,就是在罪名這點上有所爭執,我說的對吧。
大家一緻點頭。
那好,既然這樣,那麽問題就很好解決了。賞罰繼續說道,所謂繼母如母,但到底不是親生母親,把她當作母親是因爲父親的關系,而他的繼母居然殺了自己老公,這就是主動斷了夫妻的情義。于是,她既對老公失去了做妻子的資格,又對他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所以,他殺母隻應該判作普通的殺人罪,而不該判作殺母的大逆罪。
衆人聽完,頓時茅塞頓開,大家齊呼賞善使者的做法高明。
朱棣趁著這時走出來說,各位,靜一靜,懸念一個多月的難題終于解決了。我爲了表達對賞罰二使的感激之情,今晚我們共聚一堂,不醉不歸,說到這裏,朱棣聲音哽咽,雖然我知道自己的侄子朱明命不久矣,但我還是有點難過,爲了我們大明幫的千秋萬代,爲了大明的律法,爲了信守孔子幾千年的儒家思想,我必須舍棄自己家人。當然,說到這裏,我也爲了信守諾言,我已經答應了賞罰二使,明年的臘月初八上俠客島。所以,在走之前,我要選一位掌門人出來。
這一番話自然惹得賞善罰惡二使撇嘴。
當晚月光灑落,爲神州中原大地添上一層淡淡銀色光芒。現在是子夜時分,夜深人靜時分,有一個鬼鬼祟祟的的人影正朝賞罰二使的房間悄然而至。
他蹑手蹑腳地來到房前用一根手指沾了自己口沫唾液就往紗窗裏捅去,頓時窗上的白砂紙便出現一個手指般的破洞。他眯著眼睛往裏面看去,竟讓他有些驚呆。
從他的眼孔裏反映出的一些映像竟是今天白天的肥胖胖的賞善使者被黑瘦的罰惡使者按在飯桌上,以一個後入式的姿態,緊捉著賞善的腰肢狠狠地撞擊著。
那一幕對于外面的偷窺者看來,竟有點震撼。他不是沒有聽說過中原有些地區盛行男風,有些讀書人家配個書童,出門在外求學,好處嘛,嘿嘿嘿就呈現出來。
當其時賞善使者配合著二弟的舉動,任由罰惡使者從身後按住自己的上身,迫使他的身體往下壓,臀部高高撅起,罰惡使更是從嘴裏吐出一口唾沫在手心,然後用來濕潤胯下的陽具與對方的屁眼。
經過了口水的濕潤,還有陰莖的不斷摩擦,賞善使的屁眼已經非常濕潤,罰惡使在他的屁眼四周不停的蹭來蹭去,弄得他有些激動。
最後罰惡使看著自己的陽具慢慢被大哥的屁眼吞沒掉,才情不自禁得哼出幾下舒服的呻吟聲。
胯下的賞善使從被自己的二弟插入的一瞬間雙腿有些顫抖,到現在的適應。沒過多久,自己的雙手又被二弟抓住。彷如老漢推車般,自己掙紮的幅度更是變得小小的,一波又一波的高潮蜂擁而來,加上之前二弟口交自己的肉棒時,將褲子被脫到膝蓋處,雙腿的活動空間更是受限,因此,他感到自己被二弟爆菊時快要暈過去了。
而窗外的人看著這些,竟沒有忘記自己要做的任務,他竊笑了一下,想道這樣更好,等待最佳時機,那就是要爆菊男人漸漸沒了力氣,感受自己的興奮在慢慢積累,眼看著動作越來越快,呼吸更是急促,一股股精液噴了出來,罰惡使的嗓子發出舒服的呻吟聲,賞罰更是累倒在飯桌上喘氣。
正在這時一縷青煙從一個小孔上湧出,門外的男人捂住自己的鼻子使勁兒吹。
大概持續了幾秒鍾,男子便停下來,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確定他們徹底迷暈了,才開門進來。
迷糊中的賞罰二使那時還沈浸于之前後入式的性交的快感之中,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被人用迷煙迷倒。在他們的腦意識裏,還在爲這個最爲原始的性交體位幻想著,幻想繼續有男人來爆他們的菊花。
事情告一段落,至于他們是怎麽從朱棣手裏逃出來,又是怎麽讓自己體內的毒素排出來,不是本文要講的內容。
在十九年後,賞罰二使又一次來到中原地區,這時中原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十幾年的變遷,導緻很多幫派的衰落以及崛起,其中最有名的莫過于一個叫辮子的幫派。
他們的全名叫金錢老鼠尾巴幫,由于名字太長了,人們常喜歡以辮子幫來稱呼他們。剛開始的時候,他們的幫主喜歡以暴力去鎮壓那些不服他們的幫派,後來他們采取籠絡手段,去接納一些知識分子。
曾經有一個愛國熱血青年這樣評價辮子幫,他說,自古以來,新舊交替,一個幫派的衰落,必然有新的幫派崛起去代替它,奇怪的是,那些知識分子,如洪承疇,範文程皆俯首稱臣。隻有李定國、鄭成功、張煌言等等不肯侍奉辮子幫,最後都死了節。短短數十年中,雖有些英雄豪傑起事恢複,被那些儒生拿著君臣大義視爲盜賊,立刻替辮子平息了。
賞善使覺得愛國青年的短短幾句話,涉及了錯綜複雜的許多問題,其中一些恐怕連他也是說不清楚的,比如什麽“君臣大義”和“華夷之辨”,這兩個儒家的頂級概念在明清易代之際該如何解釋現實呢?
這天,賞善與罰惡又談起了這些往事,不由得感慨,世事無常啊,想當年他們當初被朱棣下毒,後來他還是去了俠客島,想不到他的子孫後代竟把一個幫派維持不了二十年。
他們來到一個距離辮子幫較近的一個城鎮,這裏的民風淳樸,鄉民看到外來者會主動問好。這倒是讓賞罰二使有點驚訝。
在那裏他們住了十來天,一路上風塵仆仆使得他們有些累,到了那個叫魯漢鎮的地方休息了半天。
剛坐下飯館裏,店裏的小二就過來沏茶,口中唠叨不已,聽二位客官的口音,感覺不像本地人,既然來這裏,我一定好好給你們介紹一下,這裏是孔孟學說的發源地,儒學氛圍濃厚,可惜你現在來得不是時候,上個月這裏經常有些儒生開展口答辯論,別提有多激烈了。
賞罰二使聽了,覺得有些無聊,便有意岔開話題。賞罰使問小二,我剛進門時,這裏每個人都匆匆忙走了,而且還是成群結隊地走,感覺像是商量好似的,請問,魯漢鎮是不是出了什麽大事?
客官你這眼力不錯,小二說了一句,額頭上的汗珠冒出來,他急忙用肩上的毛巾抹去。給賞罰二使倒茶後繼續說道,他們這是趕去看人砍頭去了。你不敢相信吧。殺人有什麽好看的,血淋淋,看著心裏就瘆得慌。
賞使輕微笑道,你不懂,這人血饅頭,可好吃了。
小二一聽覺得眼前的肥矮胖子有些可怕。毛骨悚然。
在一旁的罰惡使敲了下桌子,問道,別他媽說廢話,我們沒問你那些,我們也不感興趣,我想問你,他們邊走邊說可惜了,還有的人說,英雄一路走好!
嘿,小二恢複原先的模樣,撇嘴道,我以爲是什麽事呢,這事說來話長,他呢就是一條好漢,爲母親報仇雪恨,可算不得英雄。
賞善使又道,爲母報仇怎麽不算英雄?
英雄是頂天立地的好漢男兒!
他就是啊。
小二被堵得啞口無言,又是滿嘴之乎者也,看來孔子學說沒少聽,接著便是你不懂之類的話來打發賞罰二使。
自然惹得賞善使笑道,那你倒是說啊。
小二咳了一下,喝口茶潤潤自己嗓子,開始滔滔不絕講道,事情是這樣的,在二十二年前,當時章寇準13歲,看到自己的母親與鄰居發生爭執,後來被黃家的人推翻在地,他那時看著自己的母親躺在自己懷裏離去對他的打擊很大。而受理這件案件的是這個地方的小幫派,我也是聽說的,據說黃家人是個有身份的人。他爲了不讓自己家人受害,便把自己最小的兒子推了出去頂罪,這樣就可以免受法律制裁,在當時還賠償受害者一家九千多銀元,結果到手是多少就不知道了。
小二看著二位客官聽的津津有味,顯得有些自豪,聽人說是一千八百多銀元,也有的說是一千五百多銀元到手,更有人說在下判決書之前已經給了八千一百三十九銀元。是真是假真的很難分辨出來。但在章寇準看來,給多少錢都挽回不了母親的命。尤其是母親躺在自己懷裏走了。這對他打擊很大。事後呢,黃家人才被判七年,結果在獄中待了三年就出來了。更讓章寇準覺得很氣憤,也不公平,根本無法釋懷。
然後呢?賞罰二使問道。
客官,你別急,我現在要忙得很哪,小二笑道,要不你們點幾道菜坐下來慢慢吃我有空再跟你們講講。
嘿,你不說,我倒是忘記自己肚子餓了。賞罰使者說,小二,給我們來份豆角煮五花肉、鮑汁蝴蝶翅、蒜蓉粉絲蒸扇貝,還有幹鍋肥腸,對了,再來一個皖魚湯。
好嘞,我都記下了,小二笑盈盈答道,客官還有什麽需要盡管叫我,我去去就來。
小二一走,罰惡使者便開口道,我說大哥,點那麽多吃得完麽?
多麽,賞善使裂開嘴笑了,才四菜一湯,我怕不夠我吃呢。
不管你了,反正我有酒有肉就成。罰惡說到這裏,遭了,大哥,你忘記叫酒了。
賞善使聽了一陣懊惱,瞧我,怎麽就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忘記了,我們一路趕來嘗試了不少酒家裏的酒,發現他們都不夠醇美香。
大哥說得對,中原的酒感覺還沒島上的好喝。
二弟,千萬不能這麽說,中原地區文化博大精深,有很多詩人酷愛喝酒作詩,我們都是知道的。我們上次來的時候年齡還小,不懂喝酒,回去之後,請教了龍木島主他們說中原的酒集中在魯漢鎮這一帶。
大哥說得是。罰惡使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濕潤下口幹的唇瓣,又說,大哥,對于小二說的那件事,你有什麽看法!
我能有什麽看法,賞善呵呵笑道,現在我們什麽都不知道,亂下結論是不好的。等我們吃飽喝足再去多問幾個人了解了解豈不快哉。
一頓吃飽喝足後,賞罰二使又多跑了幾趟,其中依然不忘自己的任務,給了當地一些門派一些令牌,然後又回到酒家住宿。
經曆了這幾天的來回跑,他們總算了解的一些內幕。
現在擺在他們眼前的,是怎樣用儒家思想與當今法律來個平衡。曾經有些當地的媒體人討論起章寇準這件事來,呼籲民衆要討論的是人情和法律都要被正視,既不是對人情以及人情衍生的暴力行爲的崇尚和讴歌。也不是對逝去生命的不敬。我們可以重新分析一下,還原當時的場景。
辮子幫。和平時代的某個小幫派。
這一天是除夕,正是中原的傳統節日,在一個小幫派的家門口發生了一樁兇殺案,死者兩名。後章寇準撞進黃家,又殺了一名。
按說兇殺案並不稀奇,可這樁兇殺案卻吸引了各位大咖們的注意,自然引得賞罰二使的眼光也盯了過來。
原因之一是:死者們竟是二十二年前的殺母案的兇手之一。
看到這裏肯定有人以爲是報仇,沒錯,你猜對了。當時賞罰二使一打聽後就明白了,但事情真有那麽簡單麽。
隨著調查的深入,賞罰二使越來越覺得這件事的恐怖。到底是審判不公還是賞罰不明?
死者名叫黃家人,事發當天兄弟兩人回到幫派門前,被守候在一旁的章寇準持刀殺害。隨後又撞進黃家將黃新殺害。
到了這裏,有人也許認爲兇殺案跟以前一樣,要是真這麽想,你們就想錯了。
那會兒的賞罰二使也差點被自己慣性思維欺騙。也是在問了許多人,查找了審理的案件內容之後,他們才改變了心中的想法。
按照賞罰二使的想法,綜合起來就是。章寇準是一條好漢,更是一名英雄。
英雄不應公私分開,不應該對立,所以賞罰二使一直覺得某些人時常挂在嘴邊的“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尤其可笑。
這件案件離奇的是,章寇準,一個殺人犯,在殺人之後卻不選擇逃跑,而是吃上一碗最愛的家鄉小吃後從容投案自首。
不可思議的還在後邊呢,據說他面對黃家婦孺,章寇準並未濫殺,隻殺弑母的三個仇人,不動無辜者絲毫:手刃三仇人之後,先到母親墳前跪拜;隱忍二十二年,擇機而動。
據他後來供述,有三個場景深深印在他的腦海裏,令他終身難忘,時常浮現,這樣慘絕人寰的畫面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夠直視並且放下的。所以在審訊時,他直說作案動機是:報仇,報的是殺母之仇。
案情並不複雜,章寇準兇殺罪名成立,但是,該怎麽判決呢?
很簡單,雖然章寇準有自首情節,但傷害罪自首並不會因此減刑。
所以賞善使者認爲,如果是在法制社會著稱的國家,譬如辮子幫這裏,章寇準必死無疑,判決依據是:他的行爲觸犯了刑法第××條,于是,按照刑法第××條的規定,應該判處死刑。
但轉而一想,若果放在漢武帝的年代,章寇準卻有可能逃過一命,賞善使者依據是陪審團的成員們很容易會站到章寇準這邊來。
理由就是自從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在漢朝很長一段時間裏,儒家思想似乎早已深入人心,成爲政治行爲和社會生活的主導思想,而對于爲父母報仇這種事應該怎麽做,儒家經典裏可是有明確記載的,而且還是大聖人孔子的金口玉言。
于是賞善使者將《禮記·檀弓》的子夏問于孔子的那段話背給罰惡使者聽。
夫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
夫子曰:“寢苫,枕幹不仕,弗與共天下也。遇諸市朝,不反兵而鬥。”
然後賞善使者進一步解釋說,翻譯成白話文就是:“對殺害父母的仇人應該怎麽辦?”
孔子回答說:“睡在草墊子上,拿盾牌當枕頭,不去做官,決不跟仇人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上。不論在集市上還是在朝堂上,隻要一遇到仇人,應該馬上動手殺他——腰上別著家夥就抄家夥,沒帶家夥的話,赤手空拳也要上!”
罰惡使者聽了點頭同意,他說,孔子在這裏說的“弗與共天下也”也就是民間俗話裏說的“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的出處。
賞善使者打了一個響指,同意了他的話,說得沒錯!所謂“反兵而鬥”,就是說發現仇人的時候身上沒帶家夥,于是掉頭回家去取,這點就連孔子都覺得不應該,一旦碰面,管你有沒有武器,立馬上前揍。
罰惡使又說,可是我有一點不明白,如果說在一個社會裏,在“法”與“禮”不平衡時,譬如說以“法”爲主,“禮”爲輔,那麽這個社會就會毫無人情可言麽,人們常喜歡說得“法律不在乎人情”會不會阻礙法制的進步;反之,如果以“禮”爲主,會不會讓人性急劇膨脹?
答案是必然的,賞善使者說道,二弟,你這個問題提得好,在任何時代,“禮”與“法”不能同時做到絕對的平衡,兩者必須有一方讓步。現在看來,章寇準一案是必死無疑。中原地區就有這個奇妙性——如果依“法”,殺人者應當償命;可如果依“禮”,殺死殺父仇人是天經地義。依“法”,還是依“禮”,這是個問題。可仔細一想,卻又不是個問題。
罰惡想了想又道,你是說,有法可依固然是件好事,但遵循禮法也未必就是壞事。一切應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如果任何問題都依照冷冰冰的法律條文,又或者隨意根據禮法裁判,豈不是天下大亂。
賓果,賞善使者開始大笑了起來,二弟啊,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平時看你木納嚴肅,以爲你是食古不化呢?
大哥,你不要嘲笑我好不好,罰惡使苦笑道,不過聽你這麽一說,倒是提醒我來了,我記得我們龍木島主講過,大體來說,儒家原本的思想有一個重要原理,叫作“推己及人”,比如我們都熟悉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從小到大一步步做起來的,那麽,在家兒子孝順父親,在朝臣子忠于君主,也是這個道理。
沒錯,龍木島主還進一步闡述道,假如君對臣的迫害到了殺父之仇的地步,那就沒的說了,著名的伍子胥鞭屍楚王就是這麽回事。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管你什麽天王老子,是孝子就該報仇,天經地義!換言之,父子天倫才是儒家眼裏最核心的人際關系,君臣關系倒在其次。這是一種可怕的思想,你想想,“父不受誅,子複仇”,這在‘禮’上是天經地義的。伍子胥對待殺父仇人,仇人若還活著,就砍下他的腦袋,仇人若是死了,就鞭打他的屍體,這都是內心痛楚的自然流露,隻能這麽做而別無選擇。
罰惡使聽了恍然開朗,頓時覺得眼前一亮,被人撥開層層雲霧,你這麽一說,我想我明白了,你的意思皇帝時代的儒家思想並不是真正的儒家思想,正如你說的,“父不受誅,子複仇可也。父受誅,子複仇,此推刃之道,複仇不除害”,這是一條被人遺忘的儒家主張。如果一個人他的父親被官府冤殺,而他自己又上告無路、上訪無門的話,依照儒家的觀念,最天經地義的選擇就是懷揣利刃,手刃仇人!你覺得當今社會這允許發生麽?
絕對不會。二弟啊,這事你能融會貫通,說明你孺子可教也,真不愧是我的好二弟。
你找打是不是,罰惡使聽了大哥的揶揄佯裝生氣,擡起手來朝賞善使的屁股襲去,今晚我不好好教訓你一下都不行了。說時便朝大哥走去,賞善使來不及躲閃,已被自己的二弟脫光了身上衣服,露出紫黑的陽具,罰惡使恨不得一口吞沒,肉棒在他口腔裏不斷膨脹。頓時從酒家的房間裏傳出一陣又一陣壓抑的呻吟聲。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