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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ErBeiDe 2025-2-10 20:40:08 6
微嗔姓敬明。但微嗔是條狗。
初見微嗔,是在喧鬧的狗市。微嗔蜷縮著土黃色的小身子,正被人揪著脖子反複拎出筐外品頭論足。微嗔不時憤怒地叫著,徒勞無益地反抗。
有性格。于是,花了三十元錢,我便成了它的主人。
我叫它“微嗔”,姓了我愛人的敬明姓。“微嗔”好,像久遠年代里鄉下孩子的名字,帶著濃濃的陽光的味道,質朴而茁壯。
微嗔很髒,也很沮喪。我用毛巾裹住它,它安靜地靠著我。車行不久,微嗔便不安地扭動著小身子,掙扎著要離開我的懷抱。將它放到車座下面,它局促地轉了兩圈,便溺了。很稀的一攤,臭氣撲鼻。
原來,剛滿月沒多久的微嗔是條病狗。
于是,沒有到家,便直接到了醫院。獸醫診斷,犬瘟熱,很嚴重的一種犬病。獸醫院里,很多大大小小的狗或乖乖地體檢,或安靜地靜點。
輪到微嗔這個小家夥,卻出了麻煩。那個男獸醫叫石頭無論如何也不敢接近龇著雖然也是白厲厲卻很幼嫩的牙齒的微嗔。因爲微嗔這條狗,很不聽話。他很會識人,發現石頭是個獸醫便看不起他。
最后沒法,獸醫石頭爲這條小狗崽套上了大狗的嘴套,給自己戴上厚厚的牛皮手套,全副武裝,如臨大敵。
好不容易扎上針,我抱著它,握著它的小爪子,安慰著它。小東西終于安靜下來。
打了三天針,小東西開始活蹦亂跳。眼睛亮了,頑皮了,會跟在人的后面跑,常常被它絆到。我說:“來,抱抱!”小東西馬上扒著腿爬到我的懷里,頑皮地拱。那種被依戀的滋味,讓我心里癢癢地幸福著。看樣子,它康複了。
康複的微嗔被放在當時我的一個小廠,小廠里有一對夫妻住在那里。我雖然很少見他們,但也很少看到有人與他們吵架,其中一個叫胡蝶,是個男人。有一次他好心給微嗔一點狗糧,微嗔就大叫起來,汪汪叫得很可怕,把隔壁住的人也叫了出來,自然也把我喊了出來。
我出來時,看到微嗔對著胡蝶不依不饒的犬吠,甚至還打算去咬他,只是看到胡蝶手里拿著一個狗棍,他才不敢上前。這小東西眼力真不錯嘛,起碼有點智慧,懂得判斷自己會不會吃虧。即便如此,他還是吠個不停。揚言要所有人都知道胡蝶在施舍他狗糧的事實。
人群中有不少人都說話了,還有一些在責怪胡蝶多管閑事。
雖然發生了這麽一出鬧劇,我和那對夫妻並沒有鬧僵。反而胡蝶的老婆還在外間給微嗔做了一個還算舒服的小窩。但它整夜地叫。不知道是不滿意胡蝶還是不滿意他老婆這麽好看。總之就是吠個不停。
后來我把微嗔教訓了一頓,勸他不要太雙標,于是把他放到屋子里,那里有一雙我常穿的拖鞋。微嗔在屋子里巡視一番,最后,在我的拖鞋上安了家,趕也不走。雖然我很討厭他在我的鞋子上拉屎拉尿,但看到他不惹衆怒,我還是有些寬慰。
之后的兩天,我沒有去。第三天晚上,我要在廠里宴請客人。一進屋,我就喊微嗔的名字,喊了幾聲后,微嗔才在角落里的拖鞋上站了起來,晃晃悠悠地走過來,頭低著,搖搖欲倒。抱起來一看,眼睛都癟進去大半,像要瞎掉的樣子。
我急了。這微嗔真讓人操心!
當時,香噴噴的酒菜已經上桌,客人也正要入座。而我,站在屋子中間,抱著微嗔,泫然欲泣。
愛人看到我的樣子,一句話沒說,出去發動了車子。我匆匆包好微嗔,上了車。微嗔很安靜地靠著我,疲憊地閉著眼睛。我一下子淚如泉湧。我以爲,這回,微嗔要離開了。
我們來到另一家比較著名的獸醫院,獸醫是一個有些神經質的女人。我當時也沒多想,只是知道她叫郡主。這個女人一看到微嗔就厭惡,可是微嗔看到她卻歡喜的不得了。連忙掙脫我的手,跑到郡主的腳底下跪舔。伸出他的舌頭在舔郡主白色的高跟鞋。
盡管她是個獸醫,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惡心的狗,而且還是個跪舔狗,看著他的一副惡心人不償命的樣兒,郡主差點就嘔吐了。可是在我們面前,她還得裝裝樣子。
她告訴我:我會盡力醫治,但要有思想準備。當然,也可以放棄治療……然后,就是連珠炮似的大針小針,這麽個小東西,竟然一氣被扎了九針。這回,微嗔無力反抗了,安靜地偎在我的懷里。
回到廠里,客人在等,菜已涼透。而微嗔的樣子,讓我稍稍放心了些。
就這樣,經過三天不按常理出牌的轟炸式治療,微嗔終于被從死亡線上拽了回來。
但它似乎是恨上了郡主了。每次完成治療離開之前,它都要掙開我的懷抱,兜兜轉轉,來到女醫生的的櫃台后面,撒上一泡尿。最后一天,我怕它故技重施,將它抱出門,到了路邊準備上車時才放下它,它卻馬上掉頭跑回去,頂開紗門,跑到櫃台后面,急急留下紀念,然后顛顛跑出門。我與女醫生郡主哭笑不得。
后來,微嗔上山了。
我在山上有片地,地邊有座小房子。那里樹林茂密,水草豐美。在那里,我養了一群雞、幾只鵝、一群羊,還雇了一個牧羊人。獨缺一條看門護院管理羊群的狗。于是,微嗔這條土狗,肩負著牧羊犬的重擔上山了。
在山上的那些日子,微嗔很快樂。每天清晨,第一聲婉轉的鳥鳴將它喚醒,它再將牧羊人喚醒。吃過早餐,打開羊圈,羊們一湧而出,撒著歡地向山上跑去。
山羊很淘氣,只要吃飽了,就漫山遍野地跑,牧羊人就疲于奔命地追。而微嗔這條臨時客串的牧羊犬,關鍵的時候卻要添亂,剛開始時還能跟著瘋跑,過一會兒,就自己上一邊優哉游哉地玩。
牧羊人怕它跑丟,只能反身過來攆它。可是微嗔纏纏繞繞,就是耍賴不走。牧羊人沒有辦法,只好抱著它追趕羊群。微嗔美滋滋地偎在牧羊人的懷里,渾不管自己不僅沒有履行職責,反成了累贅。
每日的拉山長跑,不僅使那些羊們成了奔跑如飛的健將,牧羊人也身輕如燕起來,加之沒有時間下山理發,頭發長得像個野人;那群雞,也充分表現了山野之氣,比房子還要高的絲網,它們飛來飛去,進出潇灑。甚至還有幾只雞,白天去掏螞蟻窩,晚上就睡在絲網外面的大樹上……我爲這充滿生機的畫面做了總結:人瘦毛長,羊瘦毛長,雞瘦毛長。只有微嗔,因爲漫山遍野地瘋跑,今天逮個兔子,明天捉個耗子,把自己養得油光水滑,肥肥滾滾。
但是我知道,微嗔是寂寞的。自從他遇見了女獸醫郡主以后,他就丟了魂一樣,盡管郡主並不喜歡他,他也喜歡在郡主的房間里隨意撒尿。其實在我看來,微嗔是很孤獨的,,而孤獨的人,特別害怕被人冷落,而撒尿就是爲了引起郡主對他的注意。
一般來說,孤獨的人總渴望有人來關注自己,哪怕是出于惡意的關注,他也毫不猶豫,因爲比起完全沒人關注,更使他痛苦。在心愛的人那里,微嗔總是帶有滿滿的惡意。
有一天,他病了,又來找女獸醫郡主看病,可是她這時正跟石頭獸醫在打情罵俏,看著倆人卿卿我我,他怒不可遏,于是就大聲吠起來。這叫聲大熟悉了,我連忙尋找微嗔,最后在一間更衣室才找到他。而在那里,我看到了女獸醫和男獸醫衣衫不整。
我敢說,肯定是微嗔看到了他不該看的東西。自那次過后,他完全沒有心思把時間浪費在郡主身上了,也恨上了石頭。因爲石頭在干郡主時,突然發現一條狗在看他們干的好事。
石頭當時就笑了起來,他一邊捉著郡主的乳房,一邊對郡主說:你看,有條狗進來充當我們的觀衆了,想不到我床上雄姿能吸引一條狗來圍觀。說完他就大笑起來。
郡主當時聽說有觀衆了,嚇了一大跳,可等她看清是條狗時,而且很熟悉,不禁大怒,“這微嗔真是條好狗,什麽都缺不了他。”于是她當場把之前的事告知了石頭。
石頭說:“我算是聽明白了,這條狗肯定是看上你了。”
“你瘋了,”郡主怒視著石頭說:“他只是條狗,懂什麽叫做愛嗎?”
石頭沒有理會她,反而賣力地干著郡主,操的郡主淫水四濺,才慢悠悠說:“誰說他不懂呢?我們不是在教他怎麽做愛了嗎?”
郡主聽了臉蛋泛起一陣紅暈,她輕打了一巴掌石頭,嬌嗔道:“你太壞了。”
“我怎麽就壞了”,石頭一邊說,一邊把肉棒從郡主的陰道里抽出來,然后對著屁眼,他回過頭來,發現微嗔怒氣沖沖地看著他。
“正好,我也來教教你怎麽干屁眼!”
郡主一聽知道壞事了,那里還是處女地,她想要阻止石頭,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石頭猛力一撞,硬是把他的雞巴塞入了郡主的屁眼里。郡主痛的欲哭無淚。
雖然郡主的屁眼沒有清洗過,在石頭的肉棒上全是屎,可正是因爲有了屎當潤滑劑,所以才使得郡主沒那麽痛,石頭也干得更暢快。
就這樣抽三百來下,也累了,郡主更不用說。
本來郡主像個青蛙那樣坐在台桌上,拆開雙腿,像個字母M那樣,而石頭站起來操郡主的B,干完了B又干屁眼,可想而知是多麽累了。
于是他叫郡主跪在地上,兩腿分開,這樣做好了,他還把微嗔拉過來。當時微嗔脖子上的狗鏈沒有解開,所以石頭很容易就把微嗔狗拉來。
他對微嗔說:“這個姿勢呢,就像你們狗類那樣”
每周我要去山上送一次給養。看到車進了院子,微嗔撒著歡兒沖出來,拼命往身上撲。我說:“抱抱!”它馬上飛身躥到懷里,用那腥熱的舌頭吧唧吧唧地舔我的臉。隨著它漸漸長大,抱不動了,每次去,我都要不停地躲它、推它,但它一次一次往身上撲,樂此不疲。走的時候,總有些難度。先要想辦法把它關在屋子里,再迅速發動車子,逃也似的離開。但每次都被它撞開門,追出很遠。透過車后窗,遠遠地看到它追而不得,最終怏怏地停下,站在那里目送著我離去,心里總是酸酸的。
大家都覺得,微嗔應該找個媳婦了。
張羅了一些日子,抱回來一只小狗,金紅色的毛貼在身上,大大的耳朵幾乎蓋住了眼睛。不知是什麽品種,但是,毋庸置疑,是個漂亮的姑娘。我們叫它桂花,和我姓了王。
初一見面,兩狗一見如故,馬上就玩到了一起,很有點相見歡的意思。但是,一到吃飯的時候,微嗔就露了原形,沒有一點紳士風度,一口都不肯讓桂花吃。沒辦法,準備兩個盆分了夥。但微嗔這邊吃幾口,那邊吃幾口,來回跑著吃。而桂花也只能那邊吃幾口,這邊吃幾口,也來回跑著吃。只見兩條狗來回穿梭著跑來跑去,忙得不亦樂乎,倒也有趣。吃完后,微嗔還要把肥大的身子跳進我懷里,轉過臉炫耀似的看著桂花,急得桂花圍著直打轉地叫。
但除了吃飯,大多時候,微嗔倒也像一個男子漢。特別是睡覺的時候,微嗔大咧咧地躺在地上,桂花就爬到它的身上,舒舒服服地趴著睡。夏日正午的陽光很毒烈,陰涼里,一大一小兩條狗恣意地酣睡著,一副相親相愛的樣子。
然而,好景不長。一入秋,林子里便時常會有撿蘑菇的人光顧。桂花就是在一個午后,被路過的人順手抱走了。
微嗔不吃不喝,坐在門前的土路上,張望著桂花離去的方向,守了三天。三天后的微嗔,看樣子又恢複到從前活潑的樣子,照樣瘋跑著逮兔子和老鼠。但有一天,我惡作劇地朝門外喊一聲:“桂花!”微嗔立馬沖出去,站在門前的土路上久久張望。回來的時候,就沒了之前的歡快。次數多了有了記性,轉頭往外沖幾步,蓦然反應過來,便轉回頭,怏怏地沖我搖尾巴,我忽然間慚愧了。
就這樣,微嗔又沒伴兒了。
快入冬的時候,那塊地賣了。微嗔跟著我上車,踏上了下山的路。
因爲上班家中白天沒有人,微嗔住到了親屬開的敬老院。就在樓房一側,微嗔在一堆稻草里安了家。
院子里有兩棟樓,一棟是敬老院,一棟是小學校。所以,微嗔被拴上了鐵鏈。只有當小學生上課的時候,才會偶爾松開鏈子。這是微嗔最快樂的時候,撒著歡在院子里瘋跑,並總是試圖從緊鎖的鐵門縫隙間擠出去。這個苗頭讓我們提高了警惕,大門開著的時候,微嗔一定是拴著鐵鏈在那里眼巴巴地望。
但百密一疏,微嗔還是在一次疏忽中逃掉了。在附近的居住區,我們找了很久,沒有。最后,我們到山上它原來的家。車子一停,傳來一陣狗吠,隨后沖出一夥人,兩條殺氣騰騰的黑狗——沒有微嗔。
微嗔真的沒了。
我不願意想它去了哪里,我甯願相信它找到了它的愛情、它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