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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ErBeiDe 2025-2-10 19:12:55 21
本篇最後由 ptc077 於 2017-7-3 09:43 編輯
                序章
  我坐在辦公室裡,手中拿著一塊木牌,木牌看去有些久遠了,顯得頗有幾分
破舊,頂端雕有雲案,其下寫有 日遊 二字,整塊木牌渾身散發著一種古味。
  我拿著木牌翻來覆去的看著,總覺著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這個活人竟然
做了兼職陰差。那是半年前,駕車上半途中出了車禍,讓一台闖紅燈的泥頭車給
撞了,昏迷了整整20天,據老婆說,醫生幾次給我下了病危通知。也就是在那
個時候,昏迷中的我感覺自己在做夢一般一直在一個四周充滿了濃霧的小路上走,
小徑的四周全是霧,什麼也看不清,我也不明白為什麼當時就沒想到走進霧裡,
就只知道一直順著小路向前走,一直走一直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走到似乎
腿都要斷掉的時候,眼前忽然一亮,整個人就莫名其妙的掉進了一個大廳裡。說
是大廳,其實感覺更像電影裡常見的衙門大堂,更離譜的是空蕩蕩的大堂裡還坐
著一個頭戴古代官帽的大鬍子正好奇的看著我,這個大鬍子給我的感覺很奇怪,
怎麼說呢,絡腮的大鬍子下的皮膚顯得忒嫩忒白了點,估計是終日在地府不見陽
光的緣故,還有就是,總覺得這大鬍子胸肌挺發達的,想想也是,人家是鬼仙,
那可是傳說中的任務,胸肌不發達怎麼能使出那排山倒海的法術,還有那眼神,
娘的,一個大鬍子怎麼長出了一雙能勾魂的眼睛,鬼仙就是鬼仙,相貌非凡,弄
不好這就是他的一種神術呢。
   這夢做得。 我還自嘲的嘀咕了一下,就看見大鬍子對我招了招手。
   幹嘛? 我問。
   叫你過來。 大鬍子一瞪眼,有些不怒自威,讓一向膽子不大的我有些怵。
  我只好走到他面前,大鬍子變戲法般的手中憑空多了一簿書冊。
   把手伸過來。 他對我說。我依言伸過手去,將手放在了書冊上,就看見
書冊忽然發出一陣耀眼的白光,亮瞎了我的眼。
   人沒錯,就是能耐差點。 大鬍子嘀咕著。
   什麼? 我沒聽清楚。
   沒啥。 大鬍子想了想, 知道我誰不? 我搖搖頭。
   就知道你孤陋寡聞。吾耐本地城隍。  你拉倒吧。 我嗤之以鼻, 穿
個戲服就當自己是城隍,那我要換身衣服還是閻王呢。  也不是不可以,待你
修行夠了可以去競聘啊。 大鬍子一板一眼的說。
   真的假的?閻王還競聘? 我張大了嘴巴,感覺聽到了公鴨子下蛋一般的
感覺。
   怎麼不能?有能者居之。就像我,下個月就要去競聘陰帥了。 大鬍子說。
   你等會兒,我怎麼感覺有些蒙圈。 我只覺腦袋有些短路, 你確定你說
得是地府,你確定你是城隍?  對自己是誰還用確定。 大鬍子的語氣裡明顯
帶著不屑, 感覺你就像一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  你說這陰間的世面我還真
沒見過。 我的話讓大鬍子覺得很有道理,倒讓他沈默了一分鐘。
   沒事,見多了你就習慣了。 終於他還是決定放棄對我的地府知識啟蒙教
育, 長話短說,先把事給你說了,其他的以後再講,我也是很忙的,分分鐘千
萬上下。
     怎麼有種在炒股的熟悉感。 我疑惑的。
   少廢話。 大鬍子又瞪我一眼, 再次確認一下,吾乃本地城隍,吳鼐。
     好名字。 大鬍子明顯聽出了我語氣中的調侃,也不介意。
   跟陽間一樣,地府也是有一整套完整的政府運行機制的,而我就是掌管滬
海的城隍。只不過與陽間公務員實行招考不一樣,地府的陰差主要依靠這個。
吳鼐舉舉手中的書冊, 地府之中,判官以上都是鬼仙,鬼仙都是天生身具陰靈
根,有修仙的基礎。本來有靈根的凡人不少,但能修成仙,尤其是鬼仙的百萬無
一,尤其這幾百年,人氣暴漲,靈氣枯竭,慢說成仙,就是能夠修行入門,成為
修者甚至也到了億萬無一,我這城隍廟中已200年未曾升過一個判官了,更別
說這鬼差了,就是幾個老人。無奈之下,我們只好招臨時工,至於標準,你也看
到了,地府主簿會自動判別,發白光,代表你是三世善人,本世身家清白,最關
鍵的是人老實,不會給我舔麻煩。
     要不要那麼直接。 我一個幽怨的眼神過去。
    城隍竟然懂了,回了我一個: 老子就是這麼說話直。 的眼神,換來我一
個白眼。
   那我要是金光呢。
     想得美! 城隍看我像白癡一樣, 金光那是有成金仙的潛質的,我見了
還得作揖,都已經500年沒見過了。
     哦。 我老老實實的點點頭, 拿我要幹嘛呢。
     其實很簡單。 城隍扔給我一個袋子和一塊木牌, 做日遊神。
     日遊神? 我驚訝的。
   別說你不知道。 城隍瞪瞪我, 就是日巡遊。
     知道知道。 我趕緊點頭,這事倒還真的知道,不過具體是幹啥的就不清
楚了。
   真是個白癡。 城隍又直了一回, 你知道我們都是鬼仙,雖然也能進入
陽間,都受法則限制,一是有時間限制的,二是太消耗我的法力,所以不到萬不
得已,鬼仙都不會去陽間。鬼差之中,黑白無常和日夜巡遊倒是能夠進入陽間,
但只有日巡遊能在白天去,剛才我也說了,這些年,地府中符合當鬼差的人越來
越少了,一些老巡遊幹了幾千年早就幹膩味了,所以不得不找些臨時工,比如你。
    我有些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裡。
   工作很簡單,有時間的白天裡四處巡遊一下,哪裡有惡鬼,就擒回來,這
塊牌子你一定要收好了,這可是你獨有的法器,沒了這巡遊木牌,你什麼也不是。
     這就是我的兵器了? 我好奇的看著手中這塊平淡無奇的木牌, 那要
遇到比我法力高強的壞人搶去我的木牌怎麼辦?
     你看沒看過陽間的修仙小說。
     咋了?
     不是金丹以上高手,搶去也沒用;金丹以上高手搶了也用不上,級別太低。
你著急個啥。
     哦。 原來是個低級別武器, 這就好比對方是個強盜,我好歹手裡有根
橡皮棍子。
     這個理解也差不多。 城隍道, 只不過這根棍子他就算搶去了,還是會
聽你指揮去揍他的頭,不會反過來打你這個主人。
     好智能啊。 我讚歎道。
   不過你也別得意,連有法力的鬼差白天都不能出現,你要大白天遇見鬼了,
那都是惡鬼,沒木牌,秒殺你到渣。 城隍很 善意 的又提醒了我一句。
   啊! 我驚詫了, 那能不能給本法術書,或再給幾件防身的寶貝啊。
     想都別想,鬼差少,法寶更少,地府自己都不夠分,要不是這木牌是標配,
你連這玩意兒都沒有。
     那總得再配個什麼裝備吧,你看現在陽間的交巡警都快要武裝到牙齒了。
     你拉倒吧,也就地府的一個城管,你要那麼多武器幹嘛?萬一拿著為禍人
間呢?我還得自個擦屁股,這事可不是沒有過。
     感情你平時都不是自個擦屁股啊。 我嘟囔著。
   嗨呀,你小子。 其實我也看出來了,這城隍除了樣子看起來凶點、說話
直點,其實是個蠻好的人,我也敢跟他開幾句玩笑。
   再給點什麼不?就算臨時工,好歹也代表著地府,就擰塊木牌到處打架,
不,抓鬼,萬一遇見陽間的天師,不笑掉大牙。 聽了這話,城隍倒覺著又有幾
分道理,一揮手,我手上多了一本書,只不過小篆的書名我看不懂: 這啥?
     陰術入門。
     就不能取個高逼格點的書名,太low了。
     你要不要?鬍子一瞪眼。
  我趕緊收起來: 要,要,當然要。
城隍白我一眼: 你走近點。 我依言走近些。
   轉過去。 待我轉過去後,城隍忽然快速的在我背後有節奏的重重拍了幾
掌,拍的我一口烏血噴出,然後我忽然有了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整個人化作了
一道虛影離開了肉體,移出半米又似乎受肉體約束,縮了回來。
   我給你開了竅,這本是鬼差自己修出的本事,看在跟你還算投緣,我用法
力先給你開了。
      有啥用? 我傻傻的問,卻把城隍問傻了,他想了半天。
   就是你可以短暫的靈魂出竅,不過時間不能超過2個時辰,也就是4小時,
距離不能超過10公里,然後這是不能頻繁使用,以你現在的體質,一天出個1、
2次算極限了。
      哦,這樣啊,不過有啥用呢?
      這個嘛,待你到了鬼仙的地步,就可以靠你的魂力捉鬼了。
     一句 你妹啊 差點被我脫口而出,但幽怨的眼神也讓城隍充分的體會到了。
   當然了,你看。 他也知道這話有多不靠譜,你在陽間也是有工作的,不
可能隨時到處跑,這時候你就可以靈魂出竅去巡遊了。
    雖然感覺他這話實在不怎麼靠譜,不過還是多少有點安慰,像我這樣的鬼差
在滬海有多少?
     你說日巡遊嗎?
    城隍道, 地府正式的日巡遊倒是幾個,不過常駐陽間的就你一個。
     我去,你就說臨時工就我一個就好了。
     不許說髒話! 城隍忽然道。
   我哪有。
     你說我什麼的。
     我去哪是髒話? 我有點蒙。
   就是髒話,後面剩了字,反正不許說。 在這上面城隍顯得點有些飄離。
  我決定不在這個問題上跟他糾結。
   說道上班,我這待遇怎麼樣?臨時工也是有工資的。
     讓你任鬼差已有了莫大的好處,豈是黃白之物能替代的,鼠目寸光。 城
隍白我一眼。
   按你說得修仙小說裡,怎麼也有靈石什麼的吧。
     就你這身板? 城隍上下掃我幾眼,帶著過分 嫵媚 的眼睛裡藐視的眼
神毫不掩飾, 給你靈石你也沒用啊,純浪費。
     這不一樣,有沒有工資跟工資我用不用得上是兩回事,那是待遇問題。更
何況,沒準我哪天人品大爆發,能用上呢。
     喔? 他又藐視了我幾眼,差點讓我有些急了。
   成,我先給你存著,等你哪天能用了,我再給你。
     感情是有工資的啊,城隍,你不帶這樣玩啊,竟然貪汙臨時工的工資。
     什麼叫貪汙,我這叫廢物利用。 城隍明顯有些心虛。
  到最後,在我的軟磨硬泡之下,城隍終於答應用別的東西先換,給了我一枚
戒指,並又給了我一塊木牌,上寫夜巡二字,竟是夜遊神的神牌,說是我是陽間
人,可不受日夜之限,不用倒班,然後死活不肯再給任何東西了。這廝要到陽間,
一準就是一喝血吸髓的資本家。也不知我是不是有地府以來第一個集日遊神和夜
遊神於一身的鬼差。
  不管怎樣,總算手上有了兩件所謂的法器,還是讓我有幾分欣喜,拿在手上
翻來覆去的看,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你也別得意,尤其別想著拿去顯擺,或者去幹什麼懲惡揚善、護國救民的
事兒。 看著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城隍顯然有些看不慣, 別怪我沒提醒你,
這些事看起來高大上,但都不關你事兒。 他的口音裡帶著京片子,竟然還有兒
音。
   為啥? 我不滿的, 這不是積陰德嗎?
     滾!少在我面前賣你那點兒所謂的地府知識。地府是個法制社會,懂嗎,
法制社會。
    我跟大白天看見裸女一樣的看著他:尼瑪一個城隍跟我說地府是法制社會,
這跟山中猴子說自己處在文明社會有什麼區別?
   別瞪我。 他又白我一眼,弄得我小心肝一陣猛跳,趕緊將眼神挪開,著
死的盯著他的絡腮胡,再這樣我都要懷疑自己的性取向了。
  城隍沒注意我的眼神,反正一直就是對我不屑一顧的態度,也不知道他把我
找來幹嘛,不過總算多點耐心為我解釋了幾句: 所謂天庭地府,自有各自的天
規地律,這既是天地的法則,也是天庭地府奉行的法律,誰也不能違反的,就好
比咱地府,只能管鬼魂,人間的事是絕對不能管,也不能碰的。
     你意思是說咱們的執法權只在陰間,只管陰魂,不能管活人?
     就這意思。 城隍點點頭,對我用上 咱們 表示很滿意。
   那要管了會怎樣?
    城隍想了想: 你知道我怎麼幹上城隍的?
      我哪能知道。
     上任城隍有個後輩在陽間,被奸人害了,他惱不過,出了一回手。
     然後呢。 城隍沒回答我,只顧自的繼續說: 他出手那個時代貌似在大
明朝,皇帝叫朱由校。
     朱由校? 我念叨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就是想不起是哪個皇帝。
   好像這小子很喜歡做木匠。
     天啟帝! 我一下就想起來了, 然後呢?
     然後? 城隍像看白癡一樣的看著我, 看你也像個有文化的人,天啟年
間發生一件大事,你不知道?
     大事? 我想了想,忽然想了起來: 天啟大爆炸!
    城隍點點頭: 現在你知道地府官員干預陽間事務的後果了,他也是金丹鬼
仙,被轟得連渣都不剩。 一席話說得我冷汗直冒。
   現在明白了? 城隍瞄我一眼。
   明白了,明白了。 我連忙點頭, 不過貌似天啟大爆炸發生在京師,你
在滬海任職,你的上任能管到京師那邊嗎?
      我被調過來的不行啊,滾滾滾,明白了就快滾!回去好好幹活,否則叫人
打你板子! 城隍看似有些著急要將我趕出去。
   哎,等等等等,你還沒說我每週要上幾天班呢? 我趕忙追問。
   不固定,有鬼就抓! 說完城隍一腳將我踹了出去。
  就在我被踹出城隍大殿的瞬間,身在陽間的我醒了。
  床頭一個小護士正在記錄著我監控儀器的資料,然後一抬頭,發現我瞪著大
大的眼珠,正骨碌碌的對她看,她愣了好半天,忽然一聲驚叫,飛快的轉身跑去,
邊跑邊大喊: 重症6床醒了!重症6床醒了! 在她沖出去叫醫生的那個空擋,
我又回想起之前的夢境,還有些搞不清這究竟是夢還是真實。
    出於好玩,我想起夢裡城隍告訴我巡遊木牌的用法,集中心神,雙目緊閉默
念一句: 出! 一瞬間,忽然感覺整個重症監護室一下陰冷以來,一塊古色古
香的木牌嗖的憑空出現,懸浮在我面前的半空中,那 巡遊 二字如此清晰而醒
目——原來,那真的不是夢。
  想起那天醒來時的驚詫與興奮,到現在我還覺得匪夷所思。
   叮鈴鈴 桌上手機鈴聲打斷了我的回憶。我拿起手機,是手機鬧鐘,又到
了給妻子做飯的時間了。
  雖然自己好歹也是這家雖然不大,但生意還算不錯的中西餐廳的老闆,不過
妻子這些年已經習慣吃我做得飯菜了,所以,只要她不出差,每天中午我都會提
前做好飯,然後步行近2公里去給她送飯。
  很快的做好了她愛吃的孜然牛肉,再配上1條香煎小黃魚和些許小菜,我擰
著飯盒出了門,飯盒是鮮豔的橘黃色,妻子自己挑的,說是自己喜歡的才有食欲。
  也沒騎自己的小哈雷(仿版電動車),自己走著路過去,就當是自己在鍛煉
身體了。晚春的太陽已有些熱了,照在人身上不多時也會出汗,不過對我來說,
倒是習慣了,更熱的時候我也會堅持著走路過去。
  不到2公里的路,走著也就10幾分鐘的事,不過走進妻子的公司,總感覺
氣氛有些不對,尤其是前臺迎賓小姐,不同以往的熱情,反而有些尷尬的欲言又
止,一旁一些員工也在偷看著我竊竊私語,待我看過去時,他們又趕緊把頭轉向
一邊。
    這讓我有些疑惑,走到電梯前,按下按鍵,我靜靜的等候著,暗地裡卻是凝
神靜氣,輕輕一個 聞 字,耳邊忽得 嗡 一下,頓時遠處的竊竊私語便清晰
無比,就像在我耳邊說一樣。
   真可憐,還被蒙在鼓裡,天天來送飯,誰知道老婆公然給他戴綠帽子。
     這就叫秀恩愛死得快。
     其實要是我,也會跟別人,哪有個男人天天在家給老婆做飯來送的。
     總經理也真是夠了,還被前妻給堵了,也不知道處理的怎麼樣了。
      他前妻也是的,都離婚了,鬧什麼呀。
      也不是這麼說,沒聽她吼得嗎,總經理就是因為方總才離的婚。
    這嘈雜而清晰的議論毫無保留的進入我的耳朵,讓我腦殼 哄 的一下有些
懵了:這是怎麼回事?誰給我戴了綠帽子?
  怎麼可能,我深愛的妻子,也一直以為她也深愛著我的妻子?我覺得有些頭
暈,想裝作沒聽見,但怎麼也不能從腦海裡清除這些讓我幾乎站立不住的資訊。
這時,電梯門開了,我正猶豫著是否該上去,一個豔麗的年輕女人走了出來。
   鄭哥,你怎麼來了?
    女人顯得有些吃驚的,她叫李芸,妻子方綺彤的副手和好朋友,不過不知為
什麼,我一直對她這個好朋友有些不感冒,說不上為什麼,總覺得她有些假,就
好比現在,老子不是每天都來嗎?什麼叫我怎麼來了。
   我來送飯。 我勉強得笑笑。
   這個…方姐可能現在有些不方便。 她有些遲疑的。
   哦,是嗎。 我想繼續保持笑容,但臉上僵硬的肌肉讓我看起來一定表情
很怪,因為她下一句就證明了這一點。
   你…都知道了? 她不敢肯定的問。
   知道什麼? 我的臉更僵了。
   總經理前妻大鬧辦公室的事。
     哦,沒有啊。 我強自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眼看就要失控了,趕緊將飯
盒塞進李芸懷裡, 她不方便就算了,你把飯帶上去,記得叫她按時吃,我還有
事,先走了。 說完,我逃似的離開了那個無比熟悉,但此刻竟又如此陌生的華
麗大廈。
  我沒有回餐廳,一個下午就如行屍走肉一般漫無目的四處遊蕩,胸中如壓了
一塊千斤大石,讓我喘不過氣來。我想哭,但是哭出來;想對著浦江大喊,卻發
現喉嚨像被堵住了,嘶啞著怎麼也喊不出來。那一刻,連剛剛還熱力無限的陽光
似乎也不見了,天空中遮掩的是一大片陰沈沈的烏雲,就如同我此刻的心情。
  我努力想讓自己沈靜下來,把思路捋清楚,但是無論如何也沒法集中自己的
思想,只能頹然的呆坐在浦江邊的江堤上,一顆接著一顆的狠狠抽煙,腦海中一
片混亂,直到一個戴紅袖箍的大媽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異常激動的指著地上的煙
頭,嘰裡呱啦的說著什麼,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木然的取出100塊錢交到她
手中,寂寥的離開。
   昨天的恩愛,今天的陌路;曾經誓死的相守,現在放空的雙手。經不住考
驗的耐心,是對現實的妥協,還是無奈的歉疚。 ——這是在說我嗎?
  整整一個下午,妻子都沒有打我的電話,她肯定是知道我中午到了她公司,
也肯定知道我為什麼沒有上去,但她始終沒有給我打一個電話,或發一個短信給
我解釋一下。我不知道那一刻,是心痛、心酸,還是心死,所有的感覺都是木木
的,麻麻的,路就在我的腳下,沒有終點,也似乎失去了方向。
  我伸出手,攔了一輛計程車。
   隨便開,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給你錢。
    計程車司機奇怪的看我一眼: 怎麼,哥們,失戀了?
      失戀?不算吧。
      那就是跟老婆吵架了。
      也不算。
      不會被老婆戴綠帽子了吧。哈哈哈。司機豪爽的笑著,然後看見我滿臉
驚訝於他的準確,他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那裡, 那個,開個玩笑,別在
意。 司機尷尬的開著車,不知該再跟我說什麼。
    車輛就那樣沒有目的的在車河裡穿行,兩人都不說話,似乎開了很久,又好
像其實沒多長時間,反正我已沒什麼概念。不知什麼時候,他將車上的收音機聲
音放大了一點。
   嗨,大家好,我是月子,沒錯,坐月子的月子,哈哈。 收音機裡一個略
帶浮誇的男子聲音突兀的傳進我的耳朵, 歡迎大家來到我主持的碰碰樂時段!
聽完一首憂傷的《說好明天再見》,繼續剛才我們的話題。來自滬海大學的小梅
同學剛剛跟我們分享了她的愛情故事,我想此刻很多正在收聽節目的聽眾朋友都
感受到了她曾經的幸福和現在的那份淡淡憂傷。可能有人問了,這不是一檔輕鬆
搞笑的節目嗎?怎麼忽然就變了風格呢。這個嘛,很好解釋,每年這個時間都是
大學畢業期,也意味著有無數昨天還恩愛無比的小情侶,今天就要分手,或許明
天就會形同陌路了。不過我倒覺得這件讓無數正在畢業和曾經畢業的人感慨無比
的事,其實對每一個在成長中的人來說,不見得就是件壞事,人都會在這樣的憂
傷中成熟嘛。有時候,我們感覺走到了盡頭,其實只是心走到了盡頭。再深的絕
望,都是一個過程,總有結束的時候,回避始終不是辦法。那麼鼓起勇氣昂然向
前,機遇或許就會在下一秒。幾米說過,我總是在最深的絕望裡,看見最美的風
景……
    接下來月子的話我沒有再聽進去,腦海中只反復的回蕩著他這一段話,配合
著這些年來我跟妻子相濡與沫的一幕幕,我的眼睛有些濕潤了,有些憂傷,但肯
定不再是絕望。
  這時,我的電話響了,我飛快的拿起來,上面顯示的是妻子表姐的電話。
   喂,姐。
      你在餐廳嗎? 電話裡傳來妻姐的電話,糯糯酥酥的,跟她的人一樣。
   沒有,我在外面。 我的聲音低沈而無力。
   晚上到我這兒來吃飯吧。 妻姐很隨意的說。
   就我嗎? 我問。
   嗯,就你,我給綺彤打了電話,她晚上要加班。
    加班嗎?還是在掃尾,或是下定了決心跟我分手?不過我還是點頭答應。
  叫計程車把車開到了妻姐家所在的別墅區,按響了其中一棟別墅的門鈴,很
快門開了,妻姐款款的站立在門邊: 還不進來?好久沒吃你炒的菜了。
    看上去她的表情自然而平靜,估計還不知道我們之間發生的事。妻姐叫蘇媚,
很嫵媚的名字,跟她人一樣。比綺彤大3歲,與綺彤的冷豔不同,已經34的她
多了幾分成熟的優雅和恬靜,加上嫁了個有錢的開發商老公,渾身上下散發著一
股貴氣,配上略微豐腴的身材,平時總會讓我禁不住去偷望她幾眼,不過今天,
我實在沒有那個心情。
   我姐夫呢? 我邊進去邊問。
   他你還不知道,這個家根本就是他的旅館呢,一年還見不到幾次。 她聳
聳肩。
  她家我來過很多次了,估計還真比她老公要熟悉。走進她碩大的廚房裡,很
自然的掏出圍裙圍上,就開始忙活起來,她不做飯,也不知道為啥冰箱裡總是食
材豐富而新鮮。
  不用多久,幾個精緻的小菜就端上了桌。
   看不出啊,廚藝又見漲哦。 她讚歎到。
   那是。 我有些得意的, 家裡有個不肯自己承認的吃貨,逼著自己得學
…… 我忽然愣住了,心中一酸,表情黯然下來。
   你們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蘇媚敏銳的發現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 我淡淡的說。
   怎麼了,怎麼了? 她顯得有些著急。
  我猶豫著,不過最終還是把中午聽到的事跟她說了。聽完我的述說,蘇媚沈
默下來,好一會兒她問我: 那你呢,聽了別人說的話,是什麼感覺?或是有什
麼決定?
    我搖搖頭: 我不知道。知道嗎,在這之前,我一直覺得娶到綺彤是我無比
幸福的一件事,在一起快6年了,還沒有任何別人所謂7年之癢的兆頭,在外人
面前,她是個高冷的酷美人、公司冰霜經理,但在我面前,她永遠都是溫柔的,
我一直認為我們的感情始終如膠似漆,恩愛無比。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的心中
一片冰涼。
   或者你聽到的,看到的,不是你想到的那樣呢?
    我沒有回答,腦海中浮現出當初與妻子從相識到戀愛的一幕幕。
  幾乎認識我夫妻倆的人都會說我這輩子淘到最大的寶貝就是她,我也這麼認
為。在追求她之前,她就像一隻醜小鴨很不引人注目,總是扛著一副大黑框眼鏡,
一身寬鬆的大T恤將自己罩得嚴嚴實實,頭髮永遠隨意的紮個馬尾辮,她的臉也
不是那種網紅的錐子臉,而是鵝蛋臉,還帶著些嬰兒肥,即使在大學裡談了個高
富帥的男友,依然如此,不怎麼裝扮自己,很引得別的女人妒忌。
  我那時因為所在的野雞大學跟她的學校進行學生交流,在那所一流的學府待
了半年,注意到她是一次傍晚無意中看見她高富帥的男友在教她打籃球,隨著她
手中籃球的起伏,她胸前也有一對感覺不比籃球小多少的球在上下搖曳,泛起陣
陣肉浪,第一次發現這妞胸竟然這麼大,看得我下面立馬有反應了,趕緊轉過頭
不敢去看她。從那以後,我就開始默默的關注她,越偷偷觀察,就越發現其實這
妞身材超好,爆乳、豐臀、大長腿,簡直就是魔鬼身材,不知為什麼要故意藏起
來。只不過作為窮屌絲,我只認沒有條件去跟高富帥競爭,只能默默的讓眼神偷
偷跟在她身後,多少次夜裡YY著躲在被子裡打手槍。
  跟大多數大學生一樣,畢業也就意味著戀人的分手,方綺彤也不例外,畢業
後不久,我就聽說她分手了,5年的感情說再見就再見,昨天的如膠似漆轉眼就
成陌路,說好的海誓山盟就如薄如一張紙般被輕意的撕碎。得知這一消息,正在
待業中的我立馬放下了一切,坐上了東去的火車,準備在她最柔弱的時候闖進去,
跑到她租住的公寓時,從她室友得知她已東渡日本去求學。
    就在她去日本的那兩年,我幾乎每天都會在她住的公寓轉一圈,因為我不知
道她什麼時候能回來,也期望著忽然有一天就出現在我面前。有人說要拴住一個
男人,首先要拴住他的胃,其實對女人也亦然。
    漸漸的,她的室友知道我燒得一手好菜,並幾次暗示做我的女友,可我如著
魔一般,只執著於對綺彤的守候。我所不知道的是,這一切她的室友早已通過視
頻告訴了遠在日本東京的綺彤,妻子後來說,其實那時候她才第一次知道我,從
最初的無動於衷,到有幾分感動,再到有些好奇,就在這樣的轉變中她開始知道
我,瞭解我,而我卻對她的近況一無所知。
    然後有一天,我又很自然的來到她的公寓,在廚房裡忙活的時候,一轉身發
現站在我背後,一臉的好奇看著我的竟是方綺彤。
   那個… 我揮舞著鍋鏟,指指竈台,又點點空中, 呵…咳……那個……
我已尷尬的完全結巴了,我曾經設想過無數次與她重逢的場景,卻就是沒料到是
眼前這樣的情況。
   看不出你還能做菜。 方綺彤倒是自然大方的很,對我點點頭,很自然的
從我手上接過盤子,然後,就那麼也不是誰追誰的,很自然的就在了一起。
  我在滬海正式找了份工作,掙錢不多,但離她租住的地方近,不管多忙,每
天我都會做好早餐送到她的公寓再去上班,然後晚上準點回家做好晚飯送到她的
公司。只不過她住的是公寓,我為省錢租住在一個10平只能上公共廁所的租屋
內。那樣的狀態又持續了整整一年,只到有一天她心血來潮,硬要到我的住處看
看,然後看到了我的窘迫,與我預想的她轉身離開的尷尬不一樣,她卻是滿眼的
感動,並主動的狠狠的吻了我,然後我們戀愛了。
    再一年後,我們牽手走進了婚姻的殿堂,當她穿著婚紗走出來的那一刹那,
我以為換了一個新娘,醜小鴨真的變成了天鵝,美到讓我有種無法相信的不真實,
我想無數人看到那一刻都在捶胸懊悔,怎麼早沒發現這塊魁寶,讓一塊美玉被我
這頭豬給拱了。而她真正綻放魅力是在生小孩以後,絕大部分女人生完小孩都有
朝著黃臉婆發展的趨勢,她卻不同,不僅堅持鍛煉,很快恢復了身材,而且因為
做了母親,渾身上下帶著幾分豐腴而不過分豐滿的輕熟妖嬈,讓男人幾乎無法阻
擋,也因此,她沒少受騷擾,不過一來她在外面時的性格總顯得清冷無比,一般
男人根本不敢招惹她,二來每次她說起這些事,我總是得意的傻笑,倒也沒給我
們的小家庭增添什麼煩惱。
  我邊想著,也在邊給蘇媚回憶。
  說著說著,我開始說起當初我準備辭去工作自己開餐廳的時候,妻子已被任
命為公司業務總監,但她義無反顧的支持了我的決定,拿出了家中所有的積蓄,
並貸了200多萬的款全部投到了我的餐廳裡,為了省錢,她甚至晚上下班後,
陪著我一起,夫妻兩人親自動手去刷牆漆;又想到就在4個月前,我從車禍昏迷
中醒來後,護士感慨的告訴我說:因為不能進去,妻子就在重症監護室外的凳子
上整整坐了3天3夜。我的眼睛漸漸濕潤了,思路也漸漸清晰起來。
   你自己也意識到了她這麼多的有點和對你的好,那為什麼還會覺得她出軌
了呢。人們常說,一隻眼看到的世界總是不平衡的,只有用兩隻眼的視角去對焦,
才能看到這個可能不完美,但一定是正確的世界。你就沒想過換個角度,或換種
方式去看待和瞭解這件事?
你是在當說客嗎? 我淡淡的問她。
   你要這麼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她很女人味的捋了捋鬢角的頭髮,很淡定
的說, 畢竟我是她姐姐。但這並意味著我會去拉偏架,只是客觀的陳述一件事
實。
    我點點頭: 這些道理我不是不明白。但是知道嗎,有時候人在判斷一件事
時,不是基於客觀事實,而是心理。
      什麼意思? 蘇媚沒明白。
   我知道我所瞭解的,聽到的可能不是事實,而且我也認為最大的可能,確
實是她們老總為綺彤離了婚,但那只是他一廂情願,綺彤根本沒那意思,這個事
件當中,她完全就是個夾在中間躺槍的無辜者。
     對呀,那你為什麼……
     我不敢確定。 我苦笑著, 其實他們說得沒錯,我娶到綺彤真的是老蛤
蟆吃天鵝肉,一顆好白菜被頭豬給拱了。我寵著她、愛著她,每天堅持去給她送
飯,其實是因為我骨子裡的自卑,我甚至…甚至有時候在想我究竟有什麼長處能
夠值到她的青睞。我想去尋找自己對她的價值,結果越尋找卻越發現我跟她的差
距,就讓我越自卑,也越痛苦。就像這次這件事,我明明知道事實應該是什麼,
但不敢相信,也沒有理由去讓我相信。要知道,她們老總也才40多歲,有錢有
才有外形,你讓我怎麼去相信我所判斷的事實?哪怕明知道是,我也會告訴自己:
那只是我的鴕鳥心態,自我安慰。 我埋著頭苦澀的說著自己心裡真實的想法,
並沒有注意到,身後一個緊閉的房門輕輕的打開了,一個穿著一襲黑色蕾絲連衣
短裙的倩影從裡面走出來。
   我其實一個下午都在等,一個電話、一個短信都行,哪怕別的什麼也不說,
就說已經吃飯了,我都能確認自己的堅持是對的,但是都沒有。 我有些沮喪的。
   你這個傻瓜。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我猛地一回頭,那是
哭得梨花帶雨的妻子, 你嚇死我了。 她從背後抱住我,頭磕在我頭上,輕輕
錘我, 我看見李芸把飯盒帶進來,嚇得魂都快沒了……
    傳說中的夫妻倆抱頭痛哭的場景並沒有出現,這麼多年的感情,我跟妻子之
間貌似已經形成了一種夫妻間非常難得的默契,有時候不需要說明什麼,一句話、
一個眼神,彼此都能心領神會。就比如今天的這件事,妻子根本沒有再對我解釋
什麼,一句 嚇得魂都快沒了 就是最好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