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分鐘就愛上你。
我的痛,用一生才能忘記。
有時候太快樂難免有悲劇,苦澀還是甜蜜——林峰《愛在記憶中找你》
「夏天,你不用再看了,謝超和如依他倆今天下午的飛機飛去紐約,如依她
是真的要和你分手了,她要和謝超領證了。」
「我相信,如果我去追,如依肯定會回來的。」
「嘭……哧啦……死人了!出車禍了!」
這也許是我清醒時聽到的最後的聲音,而此時的我,卻是感覺自己陷入了死
一般的黑暗,陰冷的黑暗。
我叫夏天,按我家老爸的說法,是希望我像夏天一樣永遠是陽光明媚,而我
卻一直認為,只是單純的因為我姓夏,而我出生的時間又正好是在8月這個讓我
熱得發瘋的日子。
意識模糊的我,在黑暗中放棄了掙紮,呆立在黑暗中,卻看到眼前出現的一
道亮光,如同那年的陽光,照射在身上,有著一顧驅散黑暗的暖意,下意識地往
前走去,亮光愈發刺眼,真到最後我不得不用手遮擋這如同廣州8月正午暴曬的
陽光,我的視線被這光線吞沒,或者說,我整個人被它吞沒了。
再次睜開眼睛,彷彿回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這裡是,我的母校,培正中學,
也是我遇到我的女神的地方。
此時的我,或者說我的意識?我正漂浮在半空中,俯瞰著這個在我心裡一直
無法忘懷的校園。
在我還沒有弄清楚狀況的時候,我赫然發現,校門外走進的身影,那竟然是,
竟然是我自己!驚恐的感覺蔓延在我心上,我是死了嗎?不是說人在死的時候,
往事會重播麼,這眼前穿著校服,戴著黑框眼鏡,留著那時候學校要求的板寸頭,
一臉傻笑的男生,不就是當年還在高二的我嗎?我嘗試呼喊著自己的名字,卻發
現發不出一絲聲音,只能呆呆地看著自己走進校園裡,那熟練的動作走到高一的
樓層,趁時間還早學校裡還沒多少學生,溜進高一(2)班的教室,從書包裡翻
出一盒牛奶和一個面包,放進那個熟悉的抽屜中,再悄悄退出教室,回到自己的
班級裡。
這個動作,我持續了整整兩年,無比的熟練,也無比的熟悉。
這時候在空中的俯瞰,我卻只覺得可笑,想起來那個倩影,是愛還是痛,我
不知道,但這時候的我,只有一種想法,如果這真的是要死了,那就讓我好好看
著這點點的回憶吧。
即使是死,我也希望能把僅有的甜蜜回憶在喝孟婆湯之前能記住。
早讀課結束了,到了課間操的時間,那個我,還是叫他夏天吧。
夏天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到了樓梯口,單薄的身子因為運動而喘著粗氣,看
著從高一(2)班出來的那個身影,那上剎那,世界如同停止了一般。
記得一部電影裡說,愛情是什麼樣子的,愛情就是在那個人出現的那一瞬間,
周圍的人和物都是模糊的,眼裡只有那個人是清晰的。
這一刻的夏天眼裡,那個身穿校服,紮著馬尾,輕露淺笑,兩個大眼睛讓人
不得不註視的瓜子臉女生,清晰得彷彿她頭上的每一根頭髮都是綴著亮光。
這個女生叫做顏如依,是這一屆的高一新生,不僅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考入
培正中學,更是迅速以她的美貌確立了校花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她彷彿不知道戀愛為何物,在身邊眾多狂蜂浪蝶中穿過,卻沒
有一人能摘得芳心。
夏天也是那些狂蜂浪蝶之一,但深知自己成績中等,樣貌中等,家庭中等,
只有背影沒有背景的條件,放在現今社會的稱呼就是純24K屌絲男的身份,對
於心中的女神祇有默默的暗戀著,就如同他每天早上會為她的抽屜準時放入早餐,
卻從來沒有留下過隻言片語一般。
對於夏天而言,每天能看見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即使她的眼神沒有註視著自
己,她的微笑也不是綻放給自己,但只要能看到,心裡就會覺得好像被填滿了一
般,傻笑也隨之露出。
看著顏如依和同學一起在身邊走過,夏天的視線跟隨著她的背影一直移動,
隱約聽到顏如依的同學小聲地說:「如依,你看那個學長,笑得真傻了,一直在
看著你啊。」
顏如依聽到同學的話,回過頭來,正好迎上了夏天的眼睛,微笑著點了點頭,
夏天整個人傻楞在原地,看見了!看見了!她在對著我笑,她的眼睛在看著我!
心中狂喜的夏天,只是一個勁兒的傻笑,直到被身後的同學推了一把,才反應過
來,顏如依已經走遠了。
夏天撓了撓自己的頭,心裡想著也許有一天,她會發現我一直暗戀她吧。
時間如同按下了快進按鈕一樣,在夏天日復一日的放早餐,和顏如依在課間
操和下課或者放學時的一眼對視,微笑點頭,也許顏如依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
的身影也的的確確讓顏如依記住了,這一切,夏天並不知道。
高三的生活讓夏天不得不第一次去正視自己未來的路,深知自己對於學習毫
無興趣,也深知自己沒辦法和自己心中的女神相提並論,在這個崇尚大學畢業才
有出息的年代,夏天毅然選擇了放棄高考。
在他的想法中,家中那也是高中畢業的老爸,卻一直只是小職員,即使讀大
學出來,也要面臨著畢業即失業的困境。
他決定直接進入社會,試圖以自己18歲的沖勁,在社會上沖出自己的天空。
家中本已不寬裕的經濟條件,讓家裡人很順利地便認可了夏天的決定,在那
個黑色的7月,夏天真的如同名字一般,從考場中走出,感受到的是陽光照耀在
年輕的臉上,那彷彿是自由的味道。
時間再一次按下了快進,五年的時間,公司與家中的兩點一線的生活,讓夏
天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每天穿著職業裝,進出在高檔的寫字樓,在外人看來似乎很風光,但夏天自
己心裡清楚,現在工作的這家只能算是二流的廣告公司,工資在繁華的廣州只能
算是勉強能夠生存。
擔任策劃主管的他,聽起來很不錯,實際上只是帶著兩個大學應屆生的小組
長,既要面對著客戶的各種刁難,又要面對著上司的各種挑刺兒,更要面對著大
學生進入職場的影響。
夏天逐漸感覺到了學歷不足的吃力,不得不報名讀夜校,半工半讀的進修自
己。
剛下班的夏天,解開綁了一天的領帶,如同解開束縛一般深呼吸了兩口,卻
呆在了當場,如同是六年前的那個課間操的時候。
那一道在他深夜夢裡不知道來回過多少遍的身影,那一道在春夢裡不知道讓
他浪費了多少子彈的身影,那一道讓他總是獨自感嘆廣州太大了總是遇不到的身
影,竟然出現在他不到十米的地方。
而更重要的是,那道倩影也看見了他。
不同於見客戶那虛偽的笑容,青澀的傻笑又一次出現在夏天的臉上,五年的
奮鬥,雖然外表早已褪去當年的學生氣,但看見那道身穿白色雪紡連身長裙,收
腰的設計讓上圍顯得更加突出,腳踏粉色涼拖,小巧的腳趾頭並沒有塗抹指甲油,
披著粉色針織小外套的身影,當年的馬尾已經放了下來,及腰的長髮披散在肩頭,
輕風微微吹散發尾,再配上168CM的身高,完美又清麗脫俗的女神形象,讓
夏天仍然緊張得手心出汗,不知道怎麼說話。
近了,她走近了,夏天的心跳隨著她的腳步跳動著,雙腿不聽使喚地也向她
移動著,兩人的距離從不到十米,到五米,四米,三米,夏天第一次與心中的女
神這麼近距離的對視著。
正當夏天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時候,心中的女神卻主動輕啟朱唇,如同鶯啼般
的清脆嗓音從那素顏卻自然泛紅的雙唇中傳出:「夏天學長,好久沒見了。」
夏天雙手搓了一下,又不知道該把手放哪,下意識地伸出右手,說:「是啊,
好久不見了,顏如依學妹。」
顏如依看見夏天伸出的手,楞了一下,青蔥玉指伸出,搭在夏天的掌心上,
輕輕地握了一下,夏天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把手收回到身後,尷尬地笑著
說:「下意識的職業習慣,別介意哈,嘿嘿。」
顏如依看見夏天的窘態,不由得用手掩著嘴,輕聲笑了起來:「呵呵,夏天
學長你幹嘛這麼緊張啊?不用這麼見外,叫我如依就好了。」
夏天腦海裡如同劈過一道閃電,不得不說幸福來得太突然,自己從來沒有想
過有一天會和顏如依說上話,更沒想到可以叫她如依。
夏天楞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如……如依……學妹,好久不見了,我聽
說你是在星海音樂學院讀書?」
顏如依淺笑著說:「是啊,你畢業之後,早上都沒人給我送早餐了,還真有
點不習慣呢。沒想到會在這見到你,你在這上班嗎?」
夏天點點頭,說:「是啊,在一家小廣告公司。」
這時候,反應過來的夏天,看著眼前盈盈笑意的美人,聲音發顫道:「你…
…你剛說……說什麼來?「
顏如依眼中的笑意更濃,說:「我說,你畢業了沒人給我送早餐,我不習慣。」
夏天再一次感覺腦海中的閃電劈頭蓋臉地劈下來,自己以為完美的暗戀,竟
然早已經被她知道了,這回可丟大了人了。
夏天尷尬地笑著,說:「這個,那個,你都知道了?」
顏如依帶點嗔怒地說:「你就這麼對自己學妹的?就讓人家站在這陪你說話?」
夏天才反應過來,自己和如依倆人還站在寫字樓的門口,連忙說:「那……
那要不……一塊吃個飯?「
話說出口後,夏天又感覺自己有點太過突然了,趕緊說:「你要是沒空就算
了。」
顏如依被夏天的緊張惹得笑個不停,說:「我有說我沒空嗎?那走吧。」
夏天又一次沒反應過來,說:「好吧,你要是沒空就……不是,我是說我們
走吧。」
倆人並肩走向了附近的天河城廣場,夏天仍然是緊張萬分,顏如依卻是一臉
笑意,有說有笑地聊著高中校園裡的各種趣事。
沒多久,倆人便來到一家日本餐廳,夏天不由得心想,看來接下來一段時間
中午得吃泡麵了,不管了,難得有機會可以如依一起吃飯,熬一下也值了。
倆人坐下後,如依看著滿頭大汗的夏天,說:「學長,你真的很緊張哦。」
夏天此時已慢慢鎮定了下來,雖然沒有追過女生,但做了這麼多年策劃,分
析能力尚算出色,一路走過來,從如依的態度,夏天已經知道,如依知道自己暗
戀她的事,而且也沒有反應出厭惡的情緒,反而是和她有說有笑,難道是說自己,
有機會?想到這,夏天的緊張逐漸被興奮所替代,深呼吸了一下,說:「沒辦法
啊,一直暗戀你這麼多年,自以為做得很隱蔽了,結果又是被你揭穿,現在又是
能有機會和你一塊吃飯,不緊張才怪咧。」
顏如依一聽夏天的話,不由得笑了起來,說:「有很多年麼?高中也就兩年
啊?還有,當時你做得也太明顯了吧?我稍微早一點回學校就看到了,也就你會
用這麼笨的辦法。」
夏天立馬回道:「哪止兩年,畢業這幾年我都一直沒追過女生,一直暗戀著
你咧。再說了,當年我就是一屌絲男,哪敢讓你知道啊?」
話一說出口,夏天又暗罵自己,幹嘛嘴這麼快,一會兒她不理我就完了。
顏如依彷彿沒反應過來一般,說:「一轉眼這都五年過去了,」
晚飯在兩人的聊天中很快便過去了,從高中聊到倆人的過去和現在,夏天知
道顏如依剛和男朋友分手沒多久,現在大四也準備畢業了,在學校裡依然追求者
眾多,但沒有一個人讓她覺得闔眼的。
晚飯過後,夏天打車把顏如依送回到學校,一路上,夏天如同天人交戰,心
中的自己如同分裂成兩個人。
一個告訴自己現在依然是個屌絲男,怎麼可能追得上心目中的女神。
一個告訴自己現在是最好的機會,放手去追,還是有可能能抱得美人歸。
倆人走到了顏如依的宿舍樓下,夏天心中的交戰也到了尾聲,鼓起勇氣,對
顏如依說:「如依學妹,這五年來,我一直都還是在惦記著你,所以一直都在努
力工作,希望能夠配得上你,雖然我知道自己現在還是在打拚階段,但我怕不說
就沒機會了,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顏如依有點吃驚地捂著嘴巴,楞了半天,正當夏天以為自己要被拒絕的時候,
卻聽到如依笑著說:「這個也不是說沒機會,看你的表現咯,嘻嘻。再見了,夏
天學長。」
說完,不等夏天反應過來,顏如依便如兔子一般閃進了宿舍樓內,留下夏天
一個人呆站在宿舍樓門前。
足足過了五分鐘,夏天才反應過來,自言自語地說:「剛如依是說,看我表
現嗎?」
說完,夏天掐了一下自己的臉,繼續說:「我真不是在做夢,我真不是在做
夢,哈哈。」
大笑著,夏天如同發瘋般跑出了星海音樂學院的校門。
時間並沒有過去很久,兩人從開始只是用簡訊和QQ聊天,慢慢的發展成每
晚電話聊到深夜,夏天更是小禮物小驚喜不斷,每次都讓顏如依笑逐顏開。
一個月的時間如流水般過去了,這天正是夏天一星期唯一的一天休息日,精
心打扮下,倒是有幾分商界精英的模樣,休閒的白色POLO衫,卡其色的休閒
西褲,白色的休閒皮鞋,手捧著鮮紅欲滴的99朵紅玫瑰,夏天來到如依的宿舍
樓下,撥打了如依的電話。
電話很久才接通,如依的聲音聽上去有點憔悴:「怎麼了?夏天學長?」
夏天略帶擔心地說:「如依學妹你怎麼了?聽聲音好像不大對勁啊?是不是
有什麼不開心啊?」
如依清咳了一下,說:「沒事,感覺有點累而已,怎麼了?」
夏天溫柔地說:「那下一下樓吧,我在你宿舍樓下。」
如依楞了一下,說:「好吧,那你等我一下,我換身衣服。」
半個小時後,夏天看見了從樓道里走出來的如依,如依同樣看到了那個手捧
著紅玫瑰的陽光身影。
短短的距離,讓夏天萬分緊張,直到如依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
看著眼前的如依,一身白色的純棉運動服,頭髮紮成了馬尾,腳穿著白色的板鞋,
略施粉黛的面容更加精緻。
如依輕聲地說:「夏天,你今天有什麼想說的嗎?」
夏天聽到如依的聲音,才從如依那驚為天人的美貌中回過神來,緊張以致說
話又結巴了起來:「如……如依……」
如依那大而有神的雙眼,似有水光流轉,凝視著夏天的雙眼,夏天定了定神,
彷彿壯膽般大聲地說:「顏如依,能給我一個機會,照顧你,愛護你,做守護你
的那個人嗎?從認識你到現在,已經七年了,我暗戀你也已經七年了,我不知道
錯過這一次,我還會不會再有機會和勇氣向你表白,所以我要告訴你,我愛你,
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決堤的淚水從如依的雙目中滑落,瞬間流至下巴處匯成一滴,掉落在衣襟上,
夏天頓時被弄得措手無策,慌亂地說:「如依你怎麼了?別哭啊,是不是我嚇著
你了?你不答應就算了,你可別哭啊。我下回不亂說這些話了好麼?」
看著眼前夏天那慌亂的樣子,如依不由得「噗哧」
一聲笑了出來。
正當夏天不知所措的時候,如依整個人撲進夏天的懷裡,雙手摟著夏天的脖
子,把頭靠在夏天的肩膀上,哽嚥著說:「白癡,我答應你。」
夏天的腦中一炸,又結巴了起來:「什……什麼?」
顏如依鬆開摟著夏天的手,接過夏天手中的玫瑰,低著頭,雙頰發紅地說:
「我說,我答應你,做你的女朋友。」
夏天彷彿看見太陽從西邊升起一般,不可思議地表情充滿了那張平凡的面孔,
說:「真的嗎?那你剛才?」
顏如依輕拍了一下夏天的腦袋,說:「不信就算了,剛還被你稍微感動了那
麼一下下。」
夏天張大著嘴,看著眼前露出小女生嬌態的如依,楞了半晌,突然抱起如依
的腰,在原地轉了一圈,笑著說:「哈哈,我也有女朋友了,我的女神答應我了,
哦耶。」
如依被夏天的舉動嚇了一跳,拍著他的肩膀,嬌嗔著說:「快點放我下來,
那麼多人在看,羞死人了。」
夏天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女生宿舍樓上眾多宿舍裡都探出了腦袋,一個個看
著被稱為「星海之花」
的顏如依答應了這個平凡男生的告白,更發現了一道道仇恨的目光來自宿舍
樓前走過的各色男生。
仍然漂浮在半空中的我,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由得會心一笑,暗戀七年,最
終抱得美人歸,如果故事到這就結束,那該是多好的一件事,但老天總是喜歡和
凡人開玩笑,而且,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