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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ErBeiDe 2025-2-15 14:37:57 20
文太君忽然歎息一聲,道:“華家子孫,只有你善於撒謊,如今倒要依靠你這撒謊的本領了。”
  華雲龍臉上一紅,嗫嚅道:“辦完這件事,孫兒再不撒謊了。”
  文太君颔首道:“此去江湖,你得自力更生,若有厄難,咱們可是救不了你。”
  華雲龍道:“孫兒理會得,孫兒知道照顧自己。”
  忽聽步履之聲,屋外傳來華熙的聲音,道:“啓禀奶奶,孫兒求見。”
  文太君揚聲道:“什麽事?”
  華熙立於門外,躬身道:“聽五妹講,二弟有事遠行,孫兒……”
  文太君冷聲道:“不關你的事,退下!”
  華熙微微一怔,惶恐地應了聲“是”,轉身退去。
  文太君低頭沈思了片刻,目光一擡,凝視著華雲龍,道:“你仔細想一下,是否還有疑問,如果沒有,那就動身。”
  華雲龍不假思索,道:“孫兒只有一點猜測不透。”
  文太君道:“什麽?”
  華雲龍道:“司馬叔爺與那位玉鼎夫人之間,不知是否另有仇隙?”
  文太君搖一搖頭,道:“毫無仇隙,嚴格講來,你司馬叔爺也算對玉鼎夫人有過恩惠。”
  華雲龍道:“孫兒想見一見瓊姑姑,詳細地詢問一下當日……”
  文太君截口斷言道:“不必,她所知道的,你已全部知道了。”
  華雲龍暗暗忖道:“此事隱諱重重,暧昧甚多,奶奶既不肯詳爲解說,那便只有到外面去打聽了。”
  他心中轉念,躬身說道:“奶奶若無指示,孫兒就此拜別。”
  文太君道:“男兒志在四方,走一趟江湖,算不了大事,你好自爲之吧!”
  華雲龍唯唯稱是,仆地拜了一拜。
  文太君微一颔首,目光一轉,朝華天虹道:“你送他出谷,不必多耽擱了。”
  華天虹急忙離座而起,這時,兩位夫人一起走了過來,二夫人眼淚汪汪,替兒子將劍系好,大夫人秦氏給了三個羊脂玉瓶,華雲龍藏到懷中,匆匆拜別了兩位母親,緊隨父親身後,出了精舍。
  回廊下,老管家宗遼牽著一匹毛色如火、神駿非凡的良駒,華熙、華炜等四兄妹都在一旁相候,另有一位體態豐腴、嬌豔如花的婢女。
  華天虹直向莊外走去,衆人見了,默默跟隨在後。
  那嬌豔如花的婢女名叫白玉,乃是二夫人白君儀的貼身侍兒,這時追到華雲龍身旁,悄悄遞過一柄精致的折扇,低聲說道:“馬包中有一串珍珠,約值三千金,飲食起居,小官人自己當心了。”
  華雲龍朝前面走的父親瞥了一眼,暗示白玉小聲一點。
  須臾來到山莊門外,華天虹心事重重,再看華雲龍那副貴公子的打扮和若無其事的神情,一陣憂煩湧上心頭,將手一揮道:“上馬,你走吧!爲父的也不送你了。”
  華雲龍滿心認爲父親必有訓誡,想不到父親竟然這般爽快,當下心情一松,急忙向父親叩拜辭別,縱身上馬,如飛奔出谷去。
  匆匆數日已過,這天傍晚時分,南陽府北門之外,來了雲中山的華家二少爺。
  華雲龍風塵仆仆,卻掩不住他那俊美的形貌,寶馬輕裘,佩劍持扇,依舊是那副貴公子的模樣,一絲也不見勞頓疲乏之色。
  此時華燈初上,夜市剛剛開始,華雲龍控辔徐行,直向城中走去。
  街上行人如織,那紅馬一如它的主人,高視闊步,串鈴“叮當”,大搖大擺,一副目中無人的神態。
  須臾,紅馬在“高升閣”客棧門首停下,衆夥計前呼後擁,將華雲龍迎入店內。
  這“高升閣”乃是南陽城中首屈一指的客棧,華雲龍選定房間,盥洗過後,酒食業已送來,那店小二打了一躬,方待退去,華雲龍將手一招,說道:“夥計慢走,我有話問你。”
  那店夥計趨前一步,陪笑道:“公子爺要問什麽?”
  華雲龍端起酒杯,飲了一口,道:“我向你打聽一個人。”那店夥計滿臉堆笑,道:
  “公子爺打聽什麽人?”
  華雲龍道:“此人大大有名,複姓司馬,諱叫長……”
  那店夥計臉色一變,結結巴巴地道:“公子爺……”
  華雲龍臉色陡沈,突然喝道:“簡單地講,司馬員外的府第在什麽地方?”
  那店夥計微微一怔,隨即低聲說道:“東大街,出門向右走,第三條街就是,府門前……”
  華雲龍左手一揚,截口道:“夠啦!”
  接著取了一塊碎銀,遞給店夥計,道:“這個賞你。”
  那店夥計接過銀子,大喜過望,連連道謝而去。
  華雲龍自斟自酌,心中暗暗盤算,忖道:司馬叔爺暴斃的消息傳遍江湖,在這南陽城中,怕不更是轟動一時的大事,但衆說紛纭,全是謠傳之言,誰也不知真凶是誰,要想找出那殺人的凶手,恐怕要大費周章……
  二鼓三點,街上響起更梆之聲,華雲龍佩好寶劍,帶上房門,悄然上屋,直向東大街奔去。
  不需片刻,找到了司馬長青的宅第,飄然落在宅院之內。
  黑沈沈的宅院,寂然無聲,給人一種淒涼陰森的感覺。
  華雲龍繞向後宅,轉了一轉,看出宅內已無人居住,方始轉回前院,用手一推,院門應手而開。
  步入屋內,黑暗中,一陣刺鼻的油漆和石灰氣味撲入鼻內。
  他似乎嗅到死亡的氣味,激棱棱打了個寒顫,渾身汗毛直豎,急忙取出火,燃起火光。
  光亮下,觸目是一方素幔,幔後兩口棺材,幔前一座靈案,司馬長青夫婦的神主牌位放在正中,旁邊一盞油燈,近案一看,方知燈油已經燃盡,只剩下兩堆燭淚。
  華雲龍連連蹙眉,遊目四顧,發現尚有未曾焚化的金銀紙錠,當下燃起一堆紙錠,權當燈光之用。
  那司馬長青號稱“九命劍客”,年青時便有鼎鼎之名,是華雲龍祖父的盟弟。
  華雲龍暗暗忖道:“既已到此,理當拜祭一番。”
  當下便在棺前跪落,拜了幾拜,本想祝禱幾句,見到盆中紙錠燃盡,火焰將滅,連忙添注紙錠,也顧不得祝禱了。
  蓦地砰然聲響,屋門被風吹開,一陣陰慘慘的涼風撲入屋內,刮得燃燒中的紙錠四下散飛,火焰一閃而滅。
  華雲龍吃了一驚,心頭猛然泛起一陣寒意,但在那紙灰飛散、火焰將滅之際,他好似見到靈幔之後,有一個婦女的影子。
  這時,華雲龍定下心神,擦了擦掌心的冷汗,沈聲說道:“靈幔後是哪一位?”
  寂然片刻,雲幔後響起一個哀戚的聲音,道:“妾身尤氏,公子尊姓大名?”
  華雲龍眉頭一蹙,道:“在下華炀,落霞山莊來的。”
  只聽那尤氏幽幽說道:“原來是二公子。”
  火光一閃而亮,素幔之後,轉出一位渾身重孝、滿臉悲戚之色的婦人。
  那婦人花信年華,容貌甚美,此時渾身素服,額上勒著一道白绫,愈發顯得清麗動人。
  華雲龍立在靈案之前,舉目望去,見那尤氏右手掌燈,左手抱在懷中,似是抱著一個嬰兒,不覺心中一動,暗暗忖道:這尤氏身著重孝,定是司馬叔爺的親人,但不知她抱著的嬰兒是誰的孩子?
  思忖中,那尤氏已將油燈放置在靈案之上,緩緩轉過身來。
  華雲龍目光一瞥她懷中所抱之物,心頭猛然一跳。
  原來那尤氏抱著的並非嬰兒,而是一頭黑貓。
  那黑貓毛色漆黑,油光閃亮,黯淡的燈光下,那雙靈活的眼睛金光奪目,令人心悸。
  只見那尤氏裣衽一禮,緩緩說道:“二公子到此,是奉命而來麽?”
  華雲龍急忙鎮定心神,還禮道:“在下奉家父之命,特來拜祭司馬叔爺。”
  尤氏道:“我家姑娘已到寶莊了?”
  華雲龍點一點頭,道:“不知夫人與司馬叔爺如何稱呼?”
  尤氏垂目望地,道:“賤妾乃是老員外的侍妾。”
  華雲龍暗暗忖道:司馬叔爺尚無子嗣,蓄妾求子,也是人之常情。
  當下重行大禮,道:“原來是二夫人,請恕晚輩失禮之罪。”
  尤氏身形一側,道:“賤妾不敢當此大禮。”
  華雲龍心念一轉,道:“府中只剩下二夫人一人了麽?”
  尤氏悠悠一歎,道:“姑娘離家之日,已將婢仆悉數遣散,賤妾感念老員外的恩德,獨自在此守靈。”
  華雲龍肅然起敬,道:“二夫人重情尚義,晚輩敬佩萬分。”
  尤氏一聲歎息,似欲謙遜幾句,忽然低頭沈吟,半晌方道:“二公子趕來寒舍,除了祭奠我家員外,還有別的事麽?”
  華雲龍道:“晚輩奉家父之命,趕來南陽,一者拜靈,二者查緝凶手。”
  尤氏秀眉一蹙,道:“華大俠並不親自下山?”
  華雲龍道:“家父已將查緝凶手之責交付晚輩了。”
  尤氏聞言之下,臉上掠過一絲異樣的神色,但只一瞬,重又恢複了哀惋淒冷的模樣。
  華雲龍暗暗忖道:她是看我年輕,料我本事有限,不堪當此重任了。
  轉念之中,覺得尤氏懷中那黑貓,雙目金光閃閃,一直盯著自己,充滿了敵意,不禁朗聲一笑,道:“夫人愛貓?”
  尤氏道:“家破人亡,孤零一身,這黑兒是妾身唯一的伴侶了。”
  華雲龍暗道:原來那黑貓也有名字,倒也有趣。
  但聽尤氏道:“我家員外是武林知名之士,一身技藝,雖然比不上令尊大人,但也算得一流高手,能夠謀害我家員外的人,自非泛泛之輩,華大俠不肯出山,只派二公子前來查案,未免……”
  她似不願多講,話未說完,突然一歎而止。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夫人放心,晚輩縱然不才,竭盡所能,自信必能報命。”
  尤氏一歎,道:“二公子既然成竹在胸,妾身也無話可說。”
  華雲龍道:“尚望夫人指點。”
  尤氏冷冷地道:“妾身所知之事,我家姑娘諒必早已陳述明白。”
  華雲龍暗暗忖道:看來這尤氏遭逢大變,性情頗爲偏激。
  心中在想,口中說道:“晚輩聽說,司馬叔爺慘遭非命,傷痕在咽喉上……”
  尤氏接口道:“老夫人也是一樣。”
  華雲龍道:“靈柩尚未固封,晚輩想看看傷處的情形。”
  尤氏漠然道:“左面是老員外的靈柩,右面是夫人的。”
  話聲中,拿起案上的油燈,移步朝棺木行去。
  華雲龍到了左面靈柩之側,雙手把住棺蓋,準備揭開。
  尤氏立在華雲龍右邊,左手抱著那“黑兒”,右手高舉油燈照亮。
  華雲龍正要揭開棺蓋,鼻尖突然嗅到一種淡淡的粉香。
  那是一種極品宮粉,珍貴異常,尋常人家,有錢也難買到。華雲龍出身世家,自幼風流,專門愛在脂粉堆中厮混,對婦女常用的脂粉自然十分內行。
  他微微一怔,嗅了嗅,發覺那香味來自尤氏身上,不禁暗暗好笑,心想:難怪這尤氏能討司馬叔爺歡心,原來確有可人之處。
  忽聽尤氏道:“二公子爲何遲疑了?”
  華雲龍莞爾一笑,雙掌用力,便待揭開棺蓋,突然,他心頭一動,忖道:不對!這尤氏既然爲夫守制,爲何還用脂粉?司馬叔爺死去十余日,殘留在身上的脂粉,應無這般濃重。
  轉念至此,不覺又忖道:嗯!完全不對,一個新喪夫主,哀傷逾�的女子,懷中抱著一頭黑貓,成何體統?
  他本是精靈古怪的少年,先前未曾動疑,倒也不覺得什麽,此刻疑心一動,頓時感到破綻百出,事事可疑,大大的不合常情。
  但聽尤氏歎息道:“老員外死狀極慘,二公子不看也罷!”
  華雲龍隨聲應道:“正是!正是!”
  突然話鋒一轉,又道:“靈堂之內,應該有一盞長明燈才是。”
  尤氏先是一怔,隨即幽幽一歎,道:“賤妾遭此大變,六神無主,一切都忘了。”
  華雲龍心中暗道:眼淚總不該忘掉,我可沒有見著你的淚水!他突然大聲喝道:“夫人留神,晚輩開棺了!”
  雙手用力,猛地掀開了棺蓋。
  棺蓋一開,撲鼻一陣石灰氣味,在那濃烈的石灰氣味當中,尚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花香。
  華雲龍嗅覺之靈,高人一等,鼻端一觸那混雜的氣味,心頭已是雪亮,當下敞聲怪叫道:“哎呀!好香!好香!”
  皺起鼻頭,猛然嗅了幾嗅。
  那尤氏愣了一愣,奇怪棺木內散發的毒氣怎會毒不倒這纨绔小兒,不禁大驚失色,右手一沈,油燈猛向華雲龍臉上砸去,左腿一擡,襲向華雲龍的腰際。
  華雲龍哈哈大笑,右手一撩,霍地抓住尤氏的臂膀,將那尤氏往棺木按去。
  棺蓋揭開後,尤氏一直閉住呼吸,這時手臂奇痛,驚急交迸,脫口一聲嬌呼,一股毒氣撲入鼻端,霎時昏死過去。
  這乃是一瞬間的事,華雲龍對付尤氏,綽綽有余。
  哪知突然之間,一股勁風憑空而至,襲到了身後。
  華雲龍駭然一驚,一時間不容細想,身形一縱,閃電一般竄了開去。
  只聽“嗤”的一聲,華雲龍背上的衣衫,已被撕去了一片。
  這時,靈堂中黑暗如漆,伸手不見五指。
  華雲龍人未站定,那股勁風已複跟蹤襲到,華雲龍匆匆橫閃一步,避過了那勁風的偷襲。
  他出身武林世家,對那閃避讓位的功夫自有獨到之處。
  這一刻,他已辨出偷襲自己的,正是那尤氏抱在懷中的“黑兒”。
  他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眼看那兩道黃澄澄的光亮再一次竄了過來,連忙身形微側,一腳踢去。
  那黑貓原是西域異種,久經調教,善於撲鬥。華雲龍一腳踢去,居然未曾踢中,那黑貓撲地一轉,反向華雲龍右腿襲來。
  華雲龍哈哈一笑,道:“小畜牲,少爺今日非生擒你不可。”
  他童心大起,雙腿一屈,蹲了下去,左手摸著背上破裂的衣衫,右手疾若電掣,直向那黑貓頸上抓去。
  蓦地,靈幔之後響起一聲尖厲的哨音。
  哨音十分短促,那黑兒聞得哨音,頓時貼地一轉,直往靈幔之後竄去。
  華雲龍大喝一聲“哪里逃!”撲身一撈,抓住了黑兒的尾巴,不料那黑兒身子一扭,一口咬來,嚇得華雲龍大叫一聲,縮手不叠。
  只聽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轉瞬便歸於靜寂。
  華雲龍閃電般撲了過去,發覺靈幔後有座小門,門後一條甬道,追出甬道,敵人已失蹤影。
  那黑兒也已不知去向。
  華雲龍怔了怔,遊目四顧,一無所見,突然想起自稱“尤氏”的女子仍然昏倒在靈堂之中,連忙返回靈堂,亮起火折,一看之下,哪里還有“尤氏”有影子,顯然就在這眨眼之間,已被同伴救走了。
  棺蓋早被掀開,一陣陣濃烈的石灰氣味,混雜著那股淡淡的桂花香味,散發開來,令人欲嘔。
  華雲龍閉住呼吸,朝棺內屍體望去,司馬長青的屍體,經過化裝,此刻已看不出可疑之處。
  華雲龍伸手掀開衣領,始見咽喉上面有一個酒杯大小的窟窿,那窟窿齒痕宛然,曆曆如新,顯然確是被動物咬斷喉管,氣絕而死。
  蓦聞“嗖”的一聲,靈案下竄起一條人影,疾若勁矢,直往門外竄去。
  華雲龍縱聲大笑,道:“哈哈!你們好大的膽子,也太小看你家二爺了。”
  他顧不得蓋上棺蓋,縱身疾躍,如影隨形一般,追出了廳門。
  星光下,只見那人影體態窈窕,婀娜多姿,一身玄色勁裝,腰際斜插一柄短劍,原來竟是一位年方二八、楚楚動人的少女。
  華雲龍伸手在那少女肩頭一拍,道:“喂!還不乖乖地站住?”
  那玄衣少女步履踉跄,連竄數步,幾乎跌仆在地,所幸面前是道院牆,她伸手扶住牆壁,始才將身軀站穩。
  她忽然取出手帕,捂住小嘴,連連咳嗽,連眼淚也咳了出來。
  原來這少女屏住呼吸,躲在靈案之下,那靈案有桌圍罩著,不易爲人發覺,但因閉氣過久,被棺木中散發的毒氣侵入眼內,少女抵受不住,被迫沖了出來。
  華雲龍雙目炯炯,朝那玄衣少女上下打量,心中暗道:這丫頭面薄腰細,袅袅婷婷,倒是個美人胚子。
  他心頭在想,口中笑道:“二爺並未傷你啊!你干嗎落淚?”
  那玄衣少女臉上泛起一抹紅暈,突然抽出短劍,沈聲道:“姑娘與司馬家命案無關,咱們河水不犯井水,你讓我走。”
  華雲龍朗聲大笑,道:“既與命案無關,你躲在靈堂之中干什麽?”
  玄衣少女冷冷一哼,嬌軀一晃,便朝大門掠去。
  華雲龍哈哈笑道:“話未講明,何必急於要走?”
  身形一閃,擋住了少女的去路。
  玄衣少女似算定他會如此,短劍一振,忽然刺去,同時雙足一頓,倒射而起,嬌軀撲向院牆。
  華雲龍大笑聲中,舉手一抓,抓住了短劍的劍尖。
  這短劍光華閃閃,乃是一柄截金斷玉的寶刃。
  華雲龍抓在手中,恍若無物。
  那少女身形業已縱起,卻舍不得丟棄兵刃,只得真氣一沈,落下地來。
  華雲龍將手一松,笑道:“姑娘尊姓,芳名可否見示?”
  玄衣少女驚急交加,道:“我已聲明在先,與司馬家命案無關,你何必多問?”
  華雲龍笑容滿面,道:“在下生平最愛與女孩子交往,姑娘若不講個清楚,那就別想離去了。”
  玄衣少女微微一怔,道:“哼!名門之後,原來竟是輕薄之徒。”
  華雲龍放聲大笑,道:“家兄才是名門之後,舍弟華炜也是純良子弟,至於在下麽,嘿嘿……”
  玄衣少女冷冷說道:“你又怎樣?”
  華雲龍一本正經道:“行爲怪僻乖張,哪管世人誹謗。姑娘!你遇著了華家二爺,你是倒黴定了。”
  玄衣少女聞言一愣,心中暗道:這姓華的刁鑽古怪,武功卻深不可測,我打他不過,脫身不得,如何是好?
  心中盤算,苦無脫身之策。
  突然間,一股奇異的感覺泛起心頭,不禁臉上一熱,螓首低垂,羞不自勝。
  原來華雲龍貌似潘安,俊美無俦,是個十足的美男子。那玄衣少女年方二八,自來少與異性接觸,但情窦已開,此刻突然發覺對方是個俊美少年,不禁大爲局促,一顆芳心,怦怦亂跳,莫名其妙地羞赧不已。
  華雲龍睹狀之下,莞爾一笑,忽然從懷中取出描金折扇,“唰”的一聲打了開來,搖了兩搖,道:“姑娘貴姓芳名?”
  玄衣少女秀目一擡,閃電般瞥了華雲龍一眼,低聲說道:“素不相識,何必稱名道姓。”
  華雲龍呵呵一笑,道:“姑娘不願道出姓名,在下也不勉強。”
  他忽然收起折扇,將手一擺,作了個相請的姿勢,接道:“靈堂中講話。”
  玄衣少女微微一怔,道:“那棺木之中,藏有劇毒,公子不懼,小女子卻承受不起。”
  話聲中,口氣已自軟了。
  華雲龍道:“你怎知棺中藏有劇毒?”
  玄衣少女道:“我已來此多次,這里的布置,我在暗中看得非常清楚。”
  華雲龍道:“姑娘到此干什麽?”
  玄衣少女臉上掠過一片淒涼之色,道:“小女子另有苦衷,總之,與司馬家的命案無關就是了。”
  華雲龍微一沈吟,道:“好,我將棺蓋蓋上,你隨我來。”
  司馬長青的命案一無線索可循,他發現這位玄衣少女,怎肯輕易放過,話聲未落,領先走入大廳之內。
  廳中一片漆黑,華雲龍亮起火折,扶起棺蓋,重新蓋好,朗聲道:“姑娘可以進來了。”
  玄衣少女站在廳外,見他談笑自若,絲毫不懼棺中散發的毒氣,不禁大爲詫異,移動腳步,欲待進入廳內,突然心頭一顫,陡又扭頭疾奔而去。
  華雲龍縱聲笑道:“我說你逃不了,何必偏偏要逃?”
  那玄衣少女輕輕一躍,跳上了牆頭,陡感腰上一緊,已被華雲龍攔腰抱住。
  華雲龍哈哈一笑,道:“非是在下要討便宜,只怪姑娘太不聽話了。”
  玄衣少女嬌靥一紅,羞不自勝,突然臉色陡沈,冷冷說道:“華公子,小女子武功低弱,卻非行止不端、不知自重的人。”
  華雲龍放聲大笑,撒開手,舉手齊額,肅然道:“姑娘請息雷霆之怒,小生一時糊塗,這廂陪罪了。”
  他果真一揖到地,弄得玄衣少女哭笑不得,歇了一下,始才冷冷說道:“不敢當,公子若是別無指教,賤妾告退。”
  華雲龍心中暗道:此女明明來曆不正,卻裝得一本正經,此中必有奸詐。
  他心中轉念,口中說道:“司馬大俠慘遭非命,在下奉家父之命緝拿凶手,僥幸遇上了姑娘這條線索,在下豈能輕易放過?”
  玄衣少女冷笑一聲,道:“原來公子懷疑賤妾是那凶手的黨羽?”
  華雲龍含笑說道:“在下僅求姑娘指點,豈敢含沙射影、誣賴好人。”
  他一時講那玄衣少女是條“線索”,一時又講她是個好人,其實反反覆覆,只有一個主意,那是定要從這少女身上獲取一些端倪。
  玄衣少女自然清楚這一點,因之她玉臉含霜,緊緊盯著華雲龍,神色極爲忿怒。
  玉女含忿,另有一番逗人遐思的嬌媚。
  華雲龍縱然不涉遐思,卻是笑臉盈盈,飽餐了一頓秀色。
  那玄衣少女見他不愠不怒,只是癡癡含笑,卻也對他無可奈何。
  她想了一下,忽然臉容一整,肅然道:“華公子,你當真定要緝拿殺害司馬大俠的凶手麽?”
  華雲龍雙拳一拱道:“在下身奉嚴父之命,若是不能緝獲凶手,澄清疑案,無法回家複命。”
  玄衣少女冷冷一笑,道:“好!小女子助你一臂之力。”
  話聲一落,轉身便向廳外奔去。
  華雲龍疑雲滿腹,但知這位玄衣少女縱非凶手黨羽,也必是深知內幕的人,當下邁開大步,隨同奔去。
  兩人出了城,約莫奔行了有半個時辰,來到一處蔓草叢生的荒野。
  忽然,荒野蔓草間,出現了一座孤立的茅屋。
  那茅屋孤零零掩映在蔓草叢中,四無道路,景色十分淒涼,更籠罩著一層詭秘的氣氛。
  玄衣少女,直奔茅屋門前,伸手叩門,道:“薛娘開門。”
  茅屋之內,燈光一閃,一個嘶啞的聲音問道:“是小姐麽?”
  玄衣少女冷冷地道:“當然是我。”
  茅屋中沈寂了片刻,忽又聽得那嘶啞的聲音道:“另外一人是誰?”
  玄衣少女怒聲道:“叫你開門,何必多問。”
  華雲龍早已聽出,屋中講話之人早已站在門後,但那木門緊緊關閉,遲遲不見啓動。
  玄衣少女似是怒不可遏,冷聲喝道:“你找死麽?”
  玉掌一揚,猛力拍去。
  但聽“呀”的一聲,木門應掌而開。
  燈光一暗一明,但見茅屋一明兩暗,當門是間草堂,只有一張破舊的木凳和兩把竹椅,陳設十分簡陋。
  草堂無人,那玄衣少女氣沖沖奔向暗間,言道:“薛娘,你……”
  華雲龍接口說道:“姑娘不必找了,薛娘在這里。”
  只聽一聲冷哼,道:“不錯!老身在此,閣下的耳目倒也聰靈。”
  聲落人現,門後閃出一條人影,擋住了華雲龍瞧向暗間的視線。
  華雲龍凝目而望,不料目光一觸薛娘的臉孔,不覺渾身一震,一股涼氣起自足底,冒上胸口,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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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萼梅 輸入, 獨家連載
第 二 章 丟命也風流
 
  這並非華雲龍識得那薛娘,而是那薛娘年紀不過四十出頭,滿頭青絲,肌膚如玉,倒也整齊光潔,可是,她那臉上傷痕累累,十余條色澤豔紅、溝壑一般的創痕,布滿面頰,縱橫交錯,皮肉外翻,望去恐怖之極。
  此刻薛娘站在華雲龍的面前,目光滿含猜疑之色。
  玄衣少女聞言轉回草堂,峻聲叱道:“薛娘,你真要找死麽?還不退下奉茶。”
  那薛娘也不回頭,又呆呆地瞧了華雲龍一陣,始才移動腳步,朝後面廚下走去。
  華雲龍心神稍定,暗暗留意薛娘走路,見她雙足著地,與常人毫無不同,也不像施展輕功的樣子,只是落地無聲,仿佛身子沒有重量。
  華雲龍雖然膽大,此時此地,也有點提心吊膽,暗暗捏一把冷汗。
  玄衣少女將手一擺,冷冷說道:“華公子請坐。”
  華雲龍心神一定,嘻笑道:“請坐,姑娘也坐。”
  兩人分別在兩張竹椅上坐下,只聽玄衣少女肅然道:“華公子是否知道一幫、一會、一教的事?”
  華雲龍暗暗皺眉,道:“那是十年以前的事了。”
  玄衣少女冷冷說道:“聞說昔年有一個‘神旗幫’,一個‘風雲會’,一個‘通天教’,三足鼎立,各霸一方。公子出身武林世家,對於這些掌故,應該十分清楚了?”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風雲會’與‘通天教’早已覆滅,‘神旗幫’也已解散。二十年前的舊事,姑娘爲何忽然問起?”
  玄衣少女答非所問,道:“其後有一個‘九陰教’,公子知道麽?”
  華雲龍道:“也曾聽人說起,聞說那‘九陰教’屢經挫敗,亦已風流雲散、冰消瓦解了。”
  玄衣少女冷冷說道:“近年來,江湖上崛起一個‘玄冥教’,公子可曾聽人講過?”
  華雲龍悚然一驚,道:“何方‘玄冥教’?在下倒未聽人講起。”
  玄衣少女淡然道:“我也是近日方始聽人講起。”
  華雲龍抱拳一拱,道:“在下願聞其詳。”
  玄衣少女道:“那一日,我無意之間,發現一批形迹可疑之人,是我一時好奇,追蹤在彼等身後……”
  華雲龍全神貫注,正在聆聽對方敘述,突然間,心中陡生一種怵惕之感,轉面一望,赫然見到那滿臉創痕的薛娘,手托木盤,盤中放置兩杯清茶,不知何時到了身後。
  薛娘見他回過頭來,頓時移步上前,將兩杯清茶放置桌上。
  華雲龍怒氣暗生,右手一擡,欲待扣住薛娘的手腕,轉含一想,自己先行出手,未免有失身份,於是改變主意,安坐不動。
  玄衣少女冷眼一望薛娘,揮手道:“退下!”
  那薛娘恐怖的臉上,肌肉顫動了一下,突然說道:“華公子,請用茶。”
  玄衣少女微怒道:“你好羅嗦!叫你退下。”
  華雲龍心中暗道:這茅屋充滿了鬼氣,若不使點霹雳手段,諒她們不肯就範。
  心念轉動,突地放聲一笑,端起茶杯,道:“姑娘請往下講,在下洗耳恭聽。”舉杯就唇,飲了一口熱茶。
  油燈就在手邊,他茶杯一舉,袍袖拂動,那油燈的光亮一閃,幾乎滅去。
  便在那油燈光亮暗而複明之際,華雲龍右手小指輕輕一彈,一粒小如粟米的藥丸,業已投入另外那杯茶內,薛娘與玄衣少女竟是毫無所覺。
  這乃是瞬息間的事。
  玄衣少女目光一轉,朝她手中茶杯瞥了一眼,繼續道:“我暗中追蹑那批人,見他們潛入司馬大俠府中,揭開棺蓋,將一種白色粉末灑入棺內,隨即將棺蓋複原,洋洋得意,準備捕捉敵人。”
  華雲龍業已試出,那杯清茶中,果然下有迷藥,當下聲色不動,端起茶杯,徐徐呷了一口,含笑道:“那自稱姓尤的女子,是‘玄冥教’的屬下麽?”
  玄衣少女點了點頭,道:“我也是由他們口中聽來的。”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那尤氏是教主麽?”
  端起茶杯,津津有味的又呷了一口。
  玄衣少女冷聲道:“那尤氏僅是一名最小的走卒,他們一行共有十余人,便那爲首之人,也不過是一名小而又小的頭目而已。”
  華雲龍佯作驚訝,道:“哦!姑娘見過那爲首之人?那爲首之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紀?”
  仰起脖子,將那杯清茶一飲而盡。
  玄衣少女道:“我探查數次,始終未曾見著那爲首之人,不過,聞說此人姓仇,他們稱他公子。”
  華雲龍道:“既稱公子,想必年紀不大?”
  玄衣少女道:“由他們的談話判斷,那仇公子非但是他們的首領,而且是殺害司馬長青的主謀,此人眼前尚在南陽,並未離去。”
  華雲龍忽然大笑,道:“有趣!有趣!華老二大戰仇公子!”
  “那仇公子僅是‘玄冥教’的小小頭目,並非‘玄冥教’的教主。”
  玄衣少女冷然一笑,口齒啓動,欲言又止。
  那薛娘一直站在華雲龍身後,並未遵命離去,這時雙手緩緩提起,十指箕張,作勢欲撲。
  讵料華雲龍猛一轉面,叫道:“薛娘!”
  薛娘大吃一驚,身子一縮,疾退一步,那玄衣少女也是心神一凜。
  華雲龍放聲一笑,端起茶杯,道:“我口渴得很,煩你再來一杯。”
  薛娘微微一愣,接過茶杯,疾步退去。
  華雲龍突又叫道:“薛娘!”
  薛娘身子一震,轉身站定。
  華雲龍道:“你那茶葉很不錯,再給我多放一點。”
  薛娘那鬼怪的臉孔顫動了一下,點一點頭,匆匆向廚下奔去。
  原來薛娘早在茶中投下一種藥物,那藥物極爲厲害,縱是武功絕高之人,飲下了那杯清茶,亦得當場倒下,人事不省。豈料那杯藥茶進了華雲龍腹中,竟如石沈大海,毫無應驗,而且他一杯不夠,居然再要一杯,還說茶葉不錯,要求多放一點。
  玄衣少女暗暗愁急,忖道:這華雲龍刁鑽刻薄,狡詐絕倫,藥物毒他不倒,看來只有舍命一拚了!
  她正轉念之中,薛娘已端著一杯熱茶,疾步走了出來,垂目望地,默默的放在華雲龍的面前。
  華雲龍似是口渴難耐一般,急急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笑道:“聽姑娘的口氣,那‘玄冥教’似是一個組織嚴密、黨羽衆多、行事十分惡毒的幫派?”
  玄衣少女冷然應道:“想來如此。”
  華雲龍笑道:“那麽,平靜了二十年的江湖,豈不又要騷亂不休了?”
  他好似感慨良深,端起杯子,又呷了一口。
  玄衣少女瞧他舉杯頻頻,對那茶中的藥物一絲也不在意,不禁大爲懊惱。
  她心頭煩悶,也自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清茶,朝唇邊送去,口中冷冷說道:“小女子覺得,江湖上正在醞釀大變,那司馬長青首當其沖,不過替人受過,作了代罪之羔羊罷了。”
  華雲龍佯作訝異,問道:“爲什麽?”
  玄衣少女冷冷一笑,道:“令尊大人雄霸武林,聲威之隆,有如日在中天,但仇敵遍天下……”
  她似是不願多講,話猶未畢,突然頓住,舉杯就唇,就要飲一口茶。
  華雲龍轉彎抹角,就是要逗她飲茶,要看她作法自斃的樣子,這時見她茶將入口,一時忍俊不住,不禁“卟嗤”一笑,急急轉過臉去。
  玄衣少女微微一怔,嗔道:“你笑什麽?”
  華雲龍抿了抿嘴,忍笑道:“這杯茶不太干淨,姑娘不飲也罷!”
  這話中既含譏嘲之意,也有暗示之處,一語雙關,玄衣少女但知薛娘在茶中放過藥物,卻不知華雲龍也已做過手腳,不禁一聲冷笑,口齒一張,又待飲用。
  華雲龍忍俊不住,又想發笑,但他畢竟是華家的子弟,日受義理熏陶,血脈之中,也有華家人光明正大的一面,那慈善的性情、是非的觀念,卻是顛撲不破的。
  便在這一刻間,他心頭靈光一閃,暗暗忖道:她一個女流之輩,我要打便打,要殺便殺,何必作弄於她。
  轉念至此,再不遲疑,頓時手臂一伸,玄衣少女但覺眼前一花,手中的茶杯突然到了對方手內,便連杯中的茶水,也未濺出半點。
  華雲龍淡然一笑,放下茶杯,正容道:“姑娘不是在下的敵手,今日之事,咱們坦誠相見,姑娘道出姓名,若是果真與血案無關,在下立即告辭,否則的話,兵刃相見,在下也不客氣,這茶你就不要喝了。”
  玄衣少女聞言一愣,心知那杯清茶必是別有蹊跷,一時諸念雜陳,既感華雲龍的技藝機智兩稱高絕,憑恃自己主仆,要想對他不利,那是萬分困難,心中有一分悲哀惱怒的情緒,但又覺華雲龍刁鑽之中,不失其光明磊落的一面,芳心又有一分欽佩向往的意念,因之木然呆立,竟然不知所措。
  突聽薛娘怒聲道:“恃技淩人,算什麽俠義之士?”
  大步走到桌前,端起茶杯,一仰而盡。
  華雲龍冷笑一聲,道:“你自討苦吃,那可怨不得人。”
  薛娘厲聲狂笑,突然茶杯一摔,十指箕張,猛地撲了過來。
  她面貌猙獰,本來就令人望而心悸,這時運氣行功,渾身骨節劈啪亂響,原本白晰光潔的雙手,陡然變得漆黑如墨,尖尖十指,長出了寸許,那副張牙舞爪的模樣,看了著實令人心神俱震。
  華雲龍怒氣橫生,身形一閃,飄開兩尺,冷冷說道:“武功如此歹毒,定非善良之輩,饒你不得。”
  右掌一揮,淡然反擊過去。
  但聽劍風振動,那玄衣少女一言不發,短劍宛如閃電一般,倏地刺到。
  這一劍來勢奇快,逼得華雲龍縱身一躍,疾退三尺。
  薛娘笑聲不絕,那嘶啞笑聲,恍若鬼哭狼嗥,刺耳至極。
  在這荒野茅屋之內,一燈如豆,景色淒迷,聽入耳中,更覺驚心動魄,恐怖懾人。
  華雲龍雙眉緊蹙,右手一摸劍柄,打算抽出寶劍,但他自視清高,覺得對付兩個女子,實在不值得動用寶劍。
  就在這略一猶豫之間,玄衣少女短劍一振,又是一劍刺了過來;那薛娘身形一弓,突地厲喝一聲,亦複猛然撲到。
  這主仆二人動起手來,招式配合得極爲嚴密,尤其那薛娘奮不顧身,凶悍無比。
  華雲龍怒氣上湧,左手一探,徑奪玄衣少女手中短劍,右掌一揮,直向那薛娘前額拍去。
  這一掌疾如電掣,眼看後發先至,就要擊到薛娘額上。
  那薛娘雙目圓睜,目中精光暴射,仿佛兩支火炬,華雲龍一掌擊來,她竟然不接不架,僅只腦袋微偏,避過要害,身子反而迅速前沖,雙臂一合,猛地抱了過去。
  華雲龍又驚又怒,倉猝之中,身形一矮,閃電般掠了開去。
  薛娘撲了個空,身形急轉,如影附形,緊迫而上,玄衣少女“唰”的一劍,同時朝華雲龍右側襲到。
  交手這三招如火如荼,猛惡之極,但卻是轉眼間的事。
  忽然間,那薛娘狂叫一聲,雙手捧腹,一個踉跄,直向華雲龍身上撞去。
  華雲龍身子一側,左腿陡擡,將薛娘踢倒在地,右手運指如戟,直向玄衣少女寸腕之間點去。
  玄衣少女短劍揮動,疾退一步,避過了一指。
  只聽那薛娘哀號不絕,雙手捧腹,在地上滾動不已。
  原來薛娘在茶水中投入藥物,華雲龍也在茶水中投入藥物,可是,華雲龍安然無事,薛娘卻腹痛如絞,仿佛肝腸寸斷,萬箭鑽心一般的難受。
  華雲龍雖然刁鑽古怪,如此懲治旁人卻是第一遭。
  眼見薛娘哀號滾動的慘狀,心頭頓覺不安,飄身上前,一指點去,打算先閉住薛娘的穴道,再來問話。
  但聽薛娘嘶叫道:“姑娘拚命啊!殺了這小子,老爺的性命就保住了。”
  嘶叫聲中,貼地一滾,張臂向華雲龍雙足抱去。
  華雲龍渾身汗毛一豎,怒聲道:“華某的生死,與你老爺的性命有何關系?”
  飛起一腳,將那薛娘踢出丈外,她的身子直向廚房摔去。
  玄衣少女欺身進擊,突然一劍,猛地襲了過來。
  華雲龍怒不可遏,左手奪劍,右手一指點去,口中喝道:“趕快將話講明,姓甚名誰?
  何人的女兒?有何苦衷?爲何定要取華某的性命?”話聲中,雙掌翻飛,緊緊逼迫不舍。
  那玄衣少女此時雙目噙淚,短劍狂揮,步步後退,但卻咬緊牙關,默然不語。
  突然一陣濃煙沖入草堂,竈上閃起一片火光。
  若論華雲龍的武功,料理這玄衣少女綽綽有余,可是在他骨髓之中,好似潛伏著風流的本性,與年輕美貌的女子動手,不自覺的特別手軟。
  他一心只想奪劍而不傷人,急促之間,那便難以如願了。
  眨眼間,火光撲入了草堂。
  忽見薛娘披頭散發,嘶聲大叫,雙手高舉兩支燃燒的火把,瘋狂似的由廚下撲了出來。
  華雲龍驚急交迸,出指如風,倏地點在玄衣少女肩井之上,左手一翻,奪下她手中的短劍。
  薛娘大吼一聲,火把一揮,猛地向華雲龍臉上掃去。
  華雲龍短劍一擺,“唰”的一聲,反擊過去。
  那玄衣少女被華雲龍點住穴道,雙臂下垂,無法動彈,但她雙腿尚能活動,這時身子突然一撲,直向短劍迎去。
  華雲龍瞿然一驚,此時茅屋中濃煙彌漫,火光耀眼,那薛娘瘋子一般不顧生死,華雲龍只防玄衣少女脫逃,卻未料到她尋短見,倉猝之中,擰腰一轉,避過薛娘擊來的火把,就勢移開了短劍。
  那玄衣少女挺身迎劍,動作又猛又快,華雲龍雖然速移短劍,玄衣少女的肩頭依舊爲短劍割破,血流如注,傷勢亦自不輕。
  茅草房屋,燃燒極快,眨眼間火勢熊熊,已成燎原之勢。
  華雲龍心中暗道:這主仆二人悍不畏死,倒是不好處置。
  他隱隱覺得,這二人縱然不是“玄冥教”的屬下,也必是身世淒涼、遭遇悲慘之人,眼看火勢已大,急忙抓起玄衣少女,反身朝外面沖去。
  薛娘厲笑不歇,火把狂揮,擋住了去路。
  華雲龍怒聲喝道:“不知死活的瘋子!”
  短劍疾振,“靈蛇吐信”,突然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