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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ErBeiDe 2025-2-15 14:37:46 12
他身子倒懸,口鼻在上,眉眼在下,講起話來怪模怪樣,引人發噱,兩個小婢站立一側,竊笑不已。
  梅素若冷聲喝道:“叫誰準備酒飯?”
  華雲龍眉頭一揚,又複裂嘴一笑,道:“本該有勞姑娘,如今且不說啦,請放我下來。”
  梅素若氣爲之結,厲聲喝道:“不放!你待怎樣?”
  華雲龍笑道:“在下記得,今天已是第三天了。”
  梅素若冷冷地道:“再吊你七天。”
  華雲龍道:“爲人不可不守信諾,姑娘身爲九陰教一殿之主……”
  梅素若亢聲叫道:“不放!不放!不放……”
  話猶未畢,忽聽“嘎嘎”一陣輕響,華雲龍已自震斷了繩索,飄然而下,卓立在她的面前。
  一時之間,四婢寸叫,梅素若駭然住口,不覺退了一步……
  華雲龍臉含微笑,神采奕奕,不像餓了三天的樣子,悠然說道:“三日期限已到,倒懸的滋味並不好受,姑娘既然不肯釋放,在下只有自作主張,自斷繩索了。”
  梅素若驚駭之余,羞惱郁結於胸口,不由恚怒,厲聲喝道:“少賣乖!”
  嬌軀猛撲,纖手倏探,十指尖尖,便朝華雲龍胸口抓去。
  指風銳嘯,氣勢淩厲,華雲龍身子一側,急急避了開去,道:“在下也是替姑娘守信,姑娘怎的……”
  話猶未了,突覺勁風襲到背後,只得歇下話頭,掄臂一掌,反手拍擊過去。
  這一掌無疑是應急之著,並未用上五成真力,但那手法之玄妙,暗藏數十種變化,已非一般高手可擋了。
  梅素若腳步一挫,避過了一掌,轉到華雲龍右側,蓦地骈指如戟,朝華雲龍右肋“期門穴”戳去,冷聲道:“哼!姑娘偏不守信,偏要再吊你七日。”
  她那身法美妙迅捷,手法卻是狠毒凝重,那一指若被點中,華雲龍縱有軟甲護體,也得應指倒下。
  只見華雲龍含胸吸腹,倏然飄退八尺,眉頭一皺,道:“姑娘,令師是要軟禁我啊?”
  梅素若如影附形,追了過去,喝道:“你乖乖就縛,姑娘吊你七日,放你離去。”
  華雲龍訝然道:“放我離去?”
  梅素若肅容道:“不錯!”
  華雲龍目光如電,在梅素若臉上轉了幾轉,倏然笑道:“哈哈!華家子孫,只有在下善於撒謊,想不到……”
  梅素若美目一棱,厲聲喝道:“你講什麽?”
  華雲龍大笑不已,道:“姑娘縱非撒謊,也是意氣用事,你若放我離去,令師面前如何交代啊?”
  這話不錯,私自放人,九陰教主面前這樣交代?如若不然,豈非撒謊騙人了。
  梅素若好似惱羞成怒一般,玉臉通紅,目光轉厲,冷冷喝道:“那你去死吧!”
  纖掌揚處,便待一掌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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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長恨道姑
 
  看梅素若凝神揚掌的功架,好似心頭恨極,那一掌如果拍下,勁道必然不輕,大有一掌便將華雲龍擊斃之勢。
  兩個小婢見狀駭然,失聲叫道:“小姐……”
  尖叫聲抖抖顫顫,梅素若不覺一怔,冷然喝道:“什麽事大驚小怪?”
  小婢未答,華雲龍敞聲接道:“在下有話講。”
  梅素若冷眼而視,道:“本姑娘會聽你的話麽?”
  華雲龍夷然說道:“聽與不聽,乃是姑娘的事,在下只覺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實對姑娘講,在下本不想走,如今得知姑娘想法大謬,再呆下去,將陷姑娘於不義,因之……”
  梅素若冷然截口道:“哼!本姑娘義與不義,要你操心?”
  華雲龍淡淡一笑,道:“倘與在下無關,在下自然不必操心,只因此事乃緣在下而起,姑娘若有不義之行,便是我的罪惡了。”
  梅素若冷聲一哼,道:“巧嘴俐舌,原來是爲自己脫罪,這也行,你束手就縛,讓我再吊你七天。”
  華雲龍道:“說來說去,仍是要吊我七天。”
  梅素若冷然接道:“不然你得死。”
  華雲龍容色一整,俨然說道:“梅姑娘,你太偏激,這種性格務必要改。”
  這華雲龍平素嘻嘻哈哈,灑脫不羁,看去十足是個纨绔子弟,一旦正經起來,卻又不怒而威,別有一種懾人心弦的力量,此刻他容顔倏整,一派教訓人的口吻,梅素若乍睹斯狀,不覺被他鎮住。
  華雲龍微微一頓,倏又接道:“請聽我講,一個人最忌不知量力,任性妄爲,你已吊了我三天,我不加反抗,便該知足,只因你見我夷然無損,心頭忿忿不平,竟不惜撒謊引我入彀,我縱然信了,姑娘的操守豈無虧損?你能信守諾言,七天後我離去,那也違背了令師的谕令,這種恩怨,縱然出於無心,形成的結果,卻都是不義的行徑。如今想叫我不加反抗,再吊七天,那是絕不可能的事,而姑娘竟生殺我泄忿之心,請想想,憑姑娘的能耐,做得到麽?”
  他義正詞嚴,侃侃而談,所言俱在情理之中,梅素若欲加抗辯,卻是無以爲辭。
  華雲龍忽又神色一舒,朗聲笑道:“梅姑娘,我憑良心說,姑娘的容貌風華,我華炀確是萬分心儀,可惜你我立場不同,姑娘又複冷傲不近人情,不然的話,你我極有可能成爲朋友,因之,若因我而陷姑娘於不義,我華炀抵死也不能爲,眼下唯一可行之策,只有我暫且告別,斷去所謂‘不義’的因素,才能使姑娘俯仰無虧。梅姑娘,我告辭了,令師面前,請恕不辭而別,姑娘也該珍重。”
  話聲中抱拳一拱,隨即轉過身子,徑朝後面院牆行去,須臾越過院牆,身子晃了幾晃,倏忽隱沒不見。
  他說走就走,言行坦率,神態朗然,毫無留戀做作之態,梅素若眼望著他那壯健的背影翩然消失,兀自目瞪口呆,忘了答辯,忘了喝阻,一時之間,完全楞了。
  這情形看似意外,其實也在情理之中。
  須知華雲龍風度翩翩,俊美絕倫,乃是少女們夢寐以求的對象,這梅素若縱然冷峻,畢竟是花容玉貌的少女,所謂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少女的心理大半是一樣的。
  此前她處處與華雲龍爲難,一者是積年的教養使然,再者便是華雲龍對她的美色好似無動於衷,因而激起她一股怨怼之氣,其實她內心對華雲龍極具好感,便謂之情愫亦無不可。
  此刻,華雲龍坦誠地表明了愛慕之意,且因不願“陷自己於不義”,乃不願走而走了,這是何等平實的情意?何等真摯的關懷?梅素若聞之楞然,自也無怪其然了。
  夜幕深垂,玉兔東升,華雲龍疾如閃電,奔向金陵。
  他先至“醫廬”,拜見了“江南儒醫”余尚德夫婦,始才知道余昭南等“金陵五公子”
  因他之被擄,業已分頭追查他的行蹤而去,蔡昌義雖然負責坐鎮金陵,但“江南儒醫”已有三天不見他的影子。
  華雲龍得知“金陵五公子”的動向以後,一方面深深感激“金陵五公子”急人之急的俠義行徑,另一方面,也深深爲蔡昌義的安危擔憂,唯恐蔡昌義碰上九陰教的人,被九陰教的人劫去。
  因之,他勿勿進了一點飲食,取回寶劍行囊,問明了蔡昌義的住處,辭別余尚德夫婦,直奔東大街。
  蔡昌義住處原是當年金陵王高華的府邸,高華一脈雖已式微,但宅第依舊,氣派不減當年,怎奈府中仆婢亦不知蔡昌義的去向。
  據一位姓谷的管家相告,小主人三日未歸,他家的主母與小姐,也已於三日前外出遊曆去了。
  華雲龍自然不知這是“元清大師”的安排,離開東大街蔡府之時,心頭不無惑然惶恐之感。
  但他縱然惶恐,卻並不著急,因爲他離開那座神密的宅院,心中早已決定午夜再去探看“九陰教”的動靜,如果蔡昌義確實是被九陰教的人劫走,屆時當可獲知端倪,然後相機救人也不爲遲,此刻他身在金陵,不覺便又想到了“怡心院”的賈嫣身上去。
  他生成拈花惹草、隨處留情的性格,這一次在江湖上行走,見到的幾個女人,無一不在他惦念之中。
  尤其這賈嫣身份特殊,言詞閃煉,她向仇華泄露了他的底細,又在三日前的淩晨,見到她的馬車由鼓樓方向馳向鬧市,因之他心中既有惦念,也有疑惑,此刻不過酉末時分,離午夜尚早,於是便信步朝夫子廟行去。
  他走進一條巷子,來到“怡心院”的西邊,瞧清四下無人,縱身越過院牆,轉彎抹角,來到賈嫣居住的樓房。
  那座樓房燈光明亮,他在遠處便見雲兒倚欄眺望,但仔細瞧了一陣,卻不見賈嫣的影子,也不見樓上另有他人走動,等了一會,那情況仍無變化。
  華雲龍眉頭一皺,暗暗忖道:賈嫣呢?賈嫣到哪里去了?若是應召外出,雲兒應該隨行,如今雲兒仍在,樓上也不像有客的樣子,難道……難道……
  他心中疑念未已,忽然一絲傳音之聲,道:“是龍兒?這邊來。”
  華雲龍先是一驚,繼而狂喜四顧,也傳音道:“五叔,五叔,您在哪里?”
  原來傳音之聲,乃是文太君晚年所收的一個徒兒所發。
  這徒兒亦子亦徒,名叫華五,原名“小五兒”,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當年乃是“洛陽一小”高泰手下的一個小抖亂,曾爲華家的事出過大力,文太君恤其孤苦,愛其聰明,乃將高泰與五兒一並收在身邊,傳以絕藝。
  高泰原定立爲周一狂的傳人,盡得“孤雲掌法”真傳以後,離開了“落霞山莊”,另立門戶去了,這華五則以“落霞山莊”爲家,成爲華家之一員。
  華五自小聰明,也是個不受羁勒的性格,藝成經常漫遊在外,但在家時對華雲龍最是寵愛,華雲龍刁鑽古怪的行徑,大半是受這位“五叔”的影響,此刻他聽出傳音之人竟是他“五叔”,自然大爲欣喜了。
  但華五卻又肅然傳音道:“小心了!我在這邊。這邊有一棟精舍,在樓房的東南約有一箭之地,你慢慢掩過來,不要出聲。”
  華雲龍心頭一緊,暗暗忖道:掩過去?這“恰心院”當真別有蹊跷?
  他來不及往下想,人已急急朝東南方向竄去。
  東南果然有一棟精舍,那是在另外一座院落之中,看去似與“恰心院”不相關聯,但卻有門戶可通。
  他由一扇虛掩的便門走了過去,頓時便見一輛金碧輝煌的小巧馬車停在精舍的門前,那駕車的郝老爹赫然在座。
  他心頭方自一凜,已聽賈嫣的聲音脆聲道:“郝老爹,馬車套好了麽?”
  郝老爹敞聲應道:“啓禀小姐,馬車早已套好,只等小姐上車。”
  話聲中燈光搖曳,一名婢仆執燈前導,賈嫣陪侍著一位紫衣美婦,袅袅婷婷由精舍走了出來。
  那紫衣美婦長裙曳地,雲鬓霧鬟,容顔極美,看去三十出頭,又似二十五六,究竟有多大歲數,卻是瞧她不準,華雲龍呆得一呆,那名婢仆已自打開車門,恭送兩人登上了馬車。
  忽聽華五的傳音急道:“龍兒快……”
  話未盡意,郝老爹馬鞭一揮,馬車已自辘辘而動。
  華雲龍聞聲知意,心知他五叔乃是叫他“蹑車而行”,急切間計無可得,貼地平竄,竄上了馬車的後轅,繼而身子一伏,一頭鑽入車廂之下。
  他身法輕如飛燕,捷如狸貓,當真是草木不驚,不但未曾驚動那名婢仆,便連車上的人也是一無所知。
  華雲龍潛伏在車廂之下,但聞車聲辘辘,卻不知車行的方向,更不知他五叔身在何處,但知馬車經過一段漫長的石板街道,然後行駛在黃泥土道上,如此過了半個時辰光景,馬車驅向山道,再過了頓飯時刻,始才戛然停止。
  他判定車上的人業已離車而去,方始悄悄地鑽了出來。
  這時已近午夜,但見冷月清輝,面前是一座荒涼的道觀,郝老爹兀自高居前座,似在全神戒備。
  他蹑足繞過一側,拍去身上的塵土,暗暗忖道:此刻再去查探九陰教的動向,怕已來不及了。
  忖念中飄身上了道觀屋脊,只見後院燃有燈亮,於是他循燈光撲去。
  忽聽一個清脆的聲音歎息一聲,道:“紫玉,你不該來的。”
  “紫玉”兩字,令華雲龍瞿然一震,急速忖道:那美婦就是方紫玉麽?
  一面驚疑,一面相妥一處隱秘的窗口,在窗棂的棉紙上戳了一個小孔,貼上右眼,朝那燃燈的房內望去。
  那是一間簡陋的道房,一名膚色如玉、容貌極美的道姑盤膝坐在雲床之上,她身側另有一位相貌清癯的老年道站相陪,賈嫣端端正正的拜伏在地,那位紫衣美婦則是一臉恭敬,侍立在美貌道姑的面前。
  只聽老年道姑輕咳一聲,道:“恨道友,方姑娘既然來了,你就請她坐下來談談吧!”
  被稱“恨道友”的美貌道姑漠然道:“談來談去,不過是塵世間的事,長恨看破紅塵,束發爲道,此心早如止水,與她沒有什麽好談的了。”
  但聞方紫玉激動地道:“姑娘……”
  “恨道友”截口接道:“貧道長恨,早已不是你家姑娘了。”
  方紫玉淒然應道:“是,道長。”
  自稱“長恨”的道姑作了一個肅客的手勢,道:“你請坐,不提往事,咱們隨便談談吧!”
  方紫玉雙目噙淚,泫然欲泣道:“是,道長。”
  長恨道姑淡然道:“不要一味應是,往事已成過眼煙雲,你又何必徒自悲傷呢?請坐吧,眼前有事,你請坐下講。”
  轉臉一顧賈嫣,又接道:“嫣兒請起來,長跪在地,貧道不敢當的。”
  方紫玉飲泣就坐,賈嫣伏地再拜,然後盈盈起立,侍立在方紫玉身後,神色淒然,欲言又止。
  方紫玉擡起衣袖,拭去滾動的淚珠,頓了一下,道:“道長,紫玉創建‘姹女教’的事,準備不日開壇,昭告天下武林,特來請示道長的指示。”
  華雲龍聞言一凜,越發凝神谛聽。
  但見長恨道姑眉頭一蹙,道:“開壇立教,何必請示貧道呢?”
  方紫玉道:“紫玉承蒙道長收錄撫育,又傳予‘姹女心經’,一身所受,何啻再造之恩。沒有道長的話,紫玉不敢擅自做主。”
  長恨道姑微微一頓,道:“貧道若未出家,這開壇立教之舉,貧道倒是不甚同意,如今一心向道,這些塵世間事,我也管不了許多了。”
  萬紫玉忽然急聲道:“姑……道長請放心,紫玉不會與華家爲難的。”
  長恨道姑倏忽肅然道:“你……”
  方紫玉惶然接口道:“紫玉該死!紫玉一時情急,忘了道長的告誡。”
  長恨道姑倏喟然一歎,道:“貧道也落言诠了,其實事成過去,縱然再提,也不致再揚心波。”
  語聲一頓,忽又接口道:“你忽然急於開壇,莫非與華家有關麽?”
  方紫玉惴惴然道:“是!不……不是。”
  長恨道姑再次蹙緊眉頭,道:“有話你請直講,不必再有顧忌。”
  方紫玉定了定神,道:“道長有所不知,司馬大俠夫婦已經被害了。”
  長恨道姑身軀顯然一震,倏又鎮靜地道:“是稱‘九名劍客’的司馬長青夫婦麽?”
  方紫玉將頭一點,道:“正是司馬長青大俠夫婦。他夫婦暴斃在洛陽家中,傷痕同在咽喉,乃是獸類噬傷而死,凶手留下了道長當年使用的標記。”
  話猶未畢,長恨道姑神色劇變,目光如炬,駭然問道:“你是說碧玉小鼎?”
  長恨道姑駭然問出此話,華雲龍幾乎失聲大叫:“玉鼎夫人,她就是玉鼎夫人。”
  其實當方紫玉激動的稱呼長恨道姑“姑娘”時,他心中便有所疑了,只因據他所知,玉鼎夫人早已亡故,遺書就在他懷中,因而未敢斷定,此刻一經證實,再也按捺不住心緒的激蕩,右掌一擡,便待破窗而入。
  忽聽華五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道:“龍兒莫躁,仔細聽下去。”
  華雲龍聽畢悚然一凜,連忙循聲望去,只見另外一扇窗下,正有一個人影向他颔首示意,於是他只得強捺心神,傳音說道:“五叔,那道姑真是‘玉鼎夫人’麽?”
  華五道:“不要多問,聽下去再講。”
  這時,長恨道姑的聲音已經再度傳出,道:“司馬大俠與雲中山華家的人交非泛泛,他夫婦同時遇害,不知‘落霞山莊’采取何種行動?”
  聽辭意,中間似已漏了一段未曾聽到,華雲龍再也不敢分神,急忙輕貼窗棂,從那小孔中再度朝房內望去。
  只見方紫玉臉帶戚容,道:“由於那碧玉小鼎的緣故,‘落霞山莊’的人懷疑道長就是血案的主謀,眼下白君儀的兒子名叫華炀,奉命在江湖上偵緝元凶。”
  長恨道姑微顯激動的道:“果真如此,華天虹竟不親自出馬麽?”
  當此之時,她不爲自己辯白,卻自激動地問及華天虹何不親自出馬,華雲龍耳聞目睹之下,不覺滿頭霧水,好生不解。
  只聽方紫玉忿然接道:“華大俠如今享盡齊人之福,怕是早將往事忘得一干二淨了。”
  這話除忿忿不平之外,尚有一股酸溜溜的滋味,華雲龍乃是天生情種,對於嫉憤之情感覺特別敏銳,聞言越發瞪大眼睛,凝神視聽。
  只見長恨道姑眼神一亮,繼又頹然而廢,道:“唉!貧道情根難斷,每於不知不覺中總存再見一面的希望,其實年華已逝,舊夢難圓,再見何如不見……”
  方紫玉截口接道:“紫玉總覺不忿。想當年道長對他的情意何等深厚,當年若無道長的眷顧提攜,華大俠焉有今日之成就?如今不說司馬大俠是他的長輩,就憑道長的標記,所謂睹物思人,華大俠也該親莅江湖,與道長見上一面,問個究竟才是。”
  但見長恨道姑微微搖頭道:“你錯了,他是純孝之人,如無老太君的令谕,縱是單純爲他義叔複仇,他也不會擅自離山的。”
  方紫玉道:“道長對他們家的恩情堪比天高,老太君並非不知,如今涉及司馬大俠的命案,見到了道長的獨門標記,也該讓華大俠下山才是啊!”
  長恨道姑喟聲一歎,道:“老太君一生端正嚴謹,如非事涉司馬大俠血案,見到了碧玉小鼎,或許會令華大俠下山訪尋貧道。如今事涉血案,貧道與華家已是恩怨難分,她老人家差遣孫兒下山查訪,正是她賢明之處,不然,叫華大俠如何處理呢?”
  聽到此處,華雲龍心緒大爲激蕩,暗暗忖道:這位道姑堪稱是咱們華家的知己了,爹爹有友若此,奶奶何以不聞不問,不將她接回家去呢?
  他是個多情種子,但知‘知己’難求,對長恨道姑不覺倏生同情之心,覺得他奶奶不可理解了。
  只聽長恨道姑深深一聲歎息,又自接道:“這事不必再談了。適才你講白君儀的兒子奉命在江湖上緝凶,可知他目前身在何處麽?”
  方紫玉道:“前些日子,他曾與‘江南儒醫’之子同至‘怡心院’查究嫣兒的底細,如今聽說已被教主擄走了。”
  但見長恨道姑猝然一驚,道:“你是說九陰教主?九陰教主到了金陵啦?”
  方紫玉將頭一點,道:“正是九陰教主。紫玉聽說他被擄,立即發動門下明查暗訪,直到目前爲止,仍不知九陰教主落在何方。”
  長恨道姑微一吟哦,忽然說道:“這孩子倒也乖覺,他能去找九陰教主,總算被他找到對象了。怎奈九陰教主詭谲多智,心狠手辣,如今重臨江湖,必有所爲,那孩子落在她的手中,不但一無所得,恐怕已經凶多吉少了。”
  這一推斷,與事情固然大有出入,但因長恨道姑言辭關切,華雲龍非但不覺可笑,且對她更增進了一層好感。
  只聽方紫玉道:“據紫玉查訪所得,司馬大俠遇害之事,牽連極大,不是九陰教主一人所爲。但因凶手留下道長的標記,‘落霞山莊’的人,總認爲道長涉嫌最重,依紫玉之見,道長似有加以表白之必要,免得替人受禍,有損清譽。”
  華雲龍暗暗叫道:“不要表白了,我已深信與你們無關。”
  但聞長恨道姑低聲一歎,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貧道已是方外之人,毀譽算不了什麽。況且貧道早有遺書致奉‘落霞山莊’,當年的‘玉鼎夫人’去世多年了,碧玉小鼎與貧道已無關聯,就讓他們自求解答去吧!”
  華雲龍感情特別濃厚,聽到這里,但覺熱血沸騰,幾乎忍不住沖進房去,揭開她的行藏,勸慰她一番。
  差幸他教養有素,臨機尚能沈住氣,念頭一轉,想到“玉鼎夫人”如今號稱“長恨”,茹恨之深,不言可知,倘若莽莽撞撞,唯恐激起她的反感,弄巧成拙,因之強捺心神,往下聽去。
  只聽方紫玉輕輕一聲歎息,道:“道長如此自苦,真是所爲何來?”
  但見長恨道姑淒然一笑,道:“你又何必爲我興歎,你說不與華家爲難,卻又念念不忘創立‘姹女教’,用意何在,不也與貧道的心情一樣麽?”
  方紫玉臉上忽然升起一片紅暈,俯首亢聲道:“紫玉乃是謹遵道長的谕令,如若不能,我真恨不得掀起漫天風雨,且看他如何善後?”
  長恨道姑失笑道:“事實上,你卻是處處維護‘落霞山莊’哩!”
  方紫玉紅暈更濃,欲待抗辯,卻又無話可說。
  那位老年道姑久未言語,此刻忽然低聲一歎,道:“這便是前世的冤孽,咱們身爲女子,一旦情有所鍾,終身便難忘懷。恨道友,江湖怕是要從此多事了。”
  長恨道姑訝然回顧,道:“道友另有所見麽?”
  老年道姑道:“事實至爲明顯,司馬大俠並非泛泛之輩,便是貧道也知他與‘落霞山莊’交情深厚,他夫婦同時遇害,豈非向雲中山華家挑戰麽?如今九陰教主重臨江湖,據方姑娘所說,好似另有他人與九陰教沆瀣一氣。”
  話猶未畢,方紫玉已自接口道:“那是‘玄冥教’。年來‘玄冥教’的徒衆往來江湖,無惡不作,紫玉暗中留神,發覺這些人武功別具一格,近來已經由暗轉明,漸漸明目張膽了。”
  長恨道姑不覺驚道:“啊!那‘玄冥教’教主何許人也?”
  方紫玉道:“‘玄冥教’教主始終未曾露面,他手下人卻有同名同姓的無數仇華,在各地滋生事端,據說這次司馬大俠被害之事,便有一個仇華參與其中。”
  長恨道姑激動地道:“無數仇華?那是沖著天虹來的?”
  方紫玉道:“真是如此,因之紫玉覺得道長與華大俠見上一面,至少該將碧玉小鼎的事當面講講清楚。”
  長恨道姑吟哦半晌,目光一擡,道:“不必了,那顯然又是九陰教主的陰謀。她竊取貧道的標記,妄想引貧道露面,俾以利用貧道往日的淵源,設計陷害天虹一家,貧道若與天虹見面,恰好上了她的圈套,況且貧道身在方外,再也不願介入江湖恩怨之中,讓他們鬥法去吧!”
  只見方紫玉神色一凜,急聲道:“那華大俠的事,道長當真不管了麽?”
  長恨道姑忽然浩歎一聲,道:“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燭成灰淚始干!紫玉,創你的‘姹女教’幫助他吧,貧道心血已枯,再無氣力了。”
  方紫玉惶惶恐恐,嚅嚅接道:“這……”
  長恨道姑舉手一揮,截口接道:“去吧,往日是貧道疏忽,竟不知你對華天虹也有情,及待省悟,已經無能爲力了。如今貧道只能勸你:愛其所愛,不必定有所獲。你昔日頗有男兒氣概,好好創一番事業,以慰晚景吧!”
  至此,華雲龍不覺淚眼蒙蒙,伏在那窗棂之上,宛如失去了知覺。
  須臾,華五掩了過來,傳音說道:“龍兒,咱們走。”
  華雲龍從迷惘中驚醒,但覺眼前一片漆黑,房內熄了燈,方紫玉師徒不知於何時退走了。
  此刻,他心中仍有淒涼哀婉的感覺,默默的跟隨華五離開道觀,奔向荒山。
  荒山之脊,有一座堪蔽風雨的茅亭,華五在那茅亭歇下腳來,回顧華雲龍一眼,問道:
  “龍兒,你心里感觸很多麽?”
  華雲龍歎口氣道:“想不到‘玉鼎夫人’竟是這樣的人。”
  華五將頭一點,道:“你坐下,五叔要和你談談。”
  華雲龍施施然在一條木板上坐下,問道:“五叔,您對‘玉鼎夫人’的往事,知道很多麽?”
  華五道:“五叔雖有所知,卻也不盡詳實,如今見到她本人,聽到她們的談話,方知五叔以往的想法也有偏激之處。”
  華雲龍眉頭一皺,道:“您以往沒有見過‘玉鼎夫人’麽?”
  華五道:“沒有,以往我對‘玉鼎夫人’反感極深,如果知道她是這樣的人,今夜也不會叫你追蹤來此了。”
  華雲龍道:“怎麽回事呢?看來她對爹爹始終很好嘛!”
  華五輕聲一歎,道:“就因爲她與你爹情誼深厚,五叔才對她存有偏見。我總認爲情貴專一,你爹與你兩位母親感情彌笃,就不該再與其他的女人往來。”
  華雲龍不以爲意,道:“那要看怎樣的女人,象這位‘玉鼎夫人’……”
  華五失笑道:“這種地方,你倒很象你爹,你爹尚知自己檢點,你卻認爲天經地義,凡是美女,最好都成你的膩友?”
  華雲龍俊顔一紅,讪讪地道:“男女同樣是人嘛,我對男人還不是一樣很好?”
  華五笑道:“講到這里,五叔倒要鄭重警告你,男女是有界限的,男友多多益善,知己的女友,交一兩個也就夠了,你若不知惕勵檢點,一旦成婚,害得別人爲情所苦,那是大傷陰骘的事,五叔決不允許。”
  華雲龍皺眉說道:“您放心,我有分寸。”
  華五道:“改不改在你,你到處拈花惹草,總有一天,五叔會好好揍你一頓。你該將‘玉鼎夫人’的榜樣引以爲戒。”
  華雲龍大感不耐,亢聲叫道:“知道了,五叔就是爲了講這些麽?”
  華五道:“我當然另外有事要講。”
  華雲龍道:“那就講正經事吧,您的吩咐我記下了。”
  這華五小時刁鑽,如今碰上寵愛的侄兒,卻也無可奈何了。
  他微微一愣,然後將頭輕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