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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ErBeiDe 2025-2-9 22:54:00 23
從學校到我住的地方,大概需要十幾分鍾的車程,這包括在彎延的小巷子轉來轉去和花在睜大眼睛辨識古老且磨損以久的門牌上。其實我住的地方並不遠,離鬧區僅一條巷子之隔,甚至當我大聲報出居住的地址時還曾有人對我說:「不錯嘛,那可是有錢人住的地段呢。」
話雖如此,一條巷子之外,竟有著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巷子的外面有著高聳的大廈,百貨公司林立,車水馬龍的交通,打扮新潮時髦女孩的喧鬧聲,這里是十足大家所稱羨的黃金路段,一坪幾十萬的地價,怪不得同學們常懷疑我發財了。
但是當你在逛街之余,有機會能轉進巷子里,你會發現這一切變得完全不一樣,大廈換成一幢幢低矮的公寓和平房,打扮漂亮的女孩兒換成一個個和霭的歐巴桑,人聲頂沸的交通在這里像被消音了一樣,怎幺也聽不到。
大多的時候這里是非常安靜的,巷子兩旁的住家種起了芒果樹、木瓜樹或桑樹,風一吹,樹叶便嗄嗄作響,九重葛的藤蔓爬滿了房子,夏天時開出火一般豔麗的花朵,這個像極世外桃源的地方,價錢只要巷子外的三分之一,這也是台北。會來住這邊是因爲大二那年沒抽到宿舍,原本的室友和同學大多住在學校旁邊的公寓,爲得是交通方便,我卻不以爲然,既然要住一年半載的地方,可不能隨便。
「你倒底想找怎樣的地方呢?」同學們大多不能了解我的想法,他們認爲,連住的地方都找不到了,怎幺要求環境品質。
我想找的地方其實很簡單,我要一個可以讓我誤以爲逃出紛亂的世界,卻又可以隨時轉到別條巷子的7-11買泡麵的地方。
我住的地方是兩層樓的平房,房東是一對老夫婦,兒女已經搬離他處,空出來的房間便租給學生,只是因爲地方離學校偏遠,會注意這里的學生也不多,這也正是我喜歡的地方。
老夫婦兩住在一樓,二樓另有兩間房間,一間自然是我的房間,另一間因爲或許是廣告作的不夠還是離學校太遠,居然怎樣也租不出去,老夫婦對此也不比爲意,于是從我住進來之后,居然有兩年的時間,我等于是付一間的房租,享用兩間的設備。
我喜歡其實是另一間房間,這里的九重葛因爲向光爬的特別茂密,甚至要將整棟房子包起來似的,這間房有個陽台,我每天便走到這個陽台,讓熱呼呼的太陽曬在我的臉上,就像和藤蔓一起行光合作用似的。但因價錢的關係,我選擇了現在居住的這間房,我的房間背光,比起另一間就來得陰暗潮濕,所以我常私心期許這間充滿陽光和植物氣息的房間別被租出去。
直到一九九八年,我在大學的最后一年,我理所當然得向房東續了約,房東卻告訴我那間房間終于租出去了。
「租出去?你是說…找到房客了?」
「是啊,一間房空在那里也不是辦法…」老先生像是對這樣的結果很滿意。
那間充滿陽光的房間,終究無法陪伴我剩下的大學生活,開學的時候它的門已經緊緊的閉上,讓我再也無法修剪陽台的藤蔓,原本經由那里透進我房里的幾絲陽光也被攔斷,像是失去呼吸的權利,有一陣子我的心情因此壞得不得了。
我后悔當初爲了省幾百塊租金捨棄我夢幻的房間,我恨房東的貪財,我恨一九九八年,雖然那時候的我並不知道,這一年改變了我的人生,敲開了我心中從未打開的那個部份。
當時的我當然不懂,我只是羨慕即將來臨的新房客。
【暧昧】-2
新房客在十月中旬的時候出現,那時的天氣也因秋天的到來不再那幺炎熱,他們出現的時候我正在房里睡午覺,乒乒乓乓搬運行李的聲音將我吵醒,忍不住推開房門一探究竟。
「喂,妳在干幺啊?」
被吵醒的心情是很不爽的,特別是一拉開門,便看到散了一地的衣服和一個跌坐在地板上的糊塗女孩。
「對…對不起。」女孩紅著臉,不斷的向我道歉,手里握著的衣服爲著突如其來的驚嚇又給掉在地板上,看來新房客是個少根筋的家夥。
我蹲下來,幫她收拾著衣服:「妳就是新房客?」
「嗯嗯,」她又傻氣的點頭:「這里真的好棒喔,我們的房間啊,可以曬到陽光哩。」
廢話,就是妳搶走了我的陽光哪。「這樣啊,那恭喜妳啦。」我有些眼紅,酸溜溜的說。
「呵呵,其實是靜喜歡這里啦,不然我才不要住這邊,離學校好遠喔…」女孩撇撇嘴,她口中的人應該是另一位房客吧,房東太太曾告訴我這間房將會有兩個人合住。
「靜?」 「靜就是靜啊。」女孩沒正面回答我:「靜說這里的環境很清淨,他那個人就是喜歡住這種與世無爭的地方,最好沒有電沒有水他最喜歡啦…」
看來這個『靜』和我蠻像的,至少選擇房屋的品味相當一致。
「還有外面爬了一屋子的藤蔓喔,」女孩連珠炮的絮語,像是三天三夜沒說話一樣:「靜就是看上這些植物,這叫什幺植物來著…九…九層塔!」
我差點笑出來,這女孩真不是普通的沒神經:「是九重葛吧。」
「對對對,九重葛,等會你可千萬別跟靜說,不然我又要被她罵沒大腦了。」
看來這個『靜』會和我很合,我們連想法都如此相似。
「美眉…」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叫喊,女孩聽了咚一聲的從散了一地的衣服里跳了起來,一邊快速把衣服撿起來,一邊對著樓下大喊:「靜,我在這里…這里…」
然后是喀啦喀啦的拖鞋聲,一步步踏著階梯,我望著樓梯,看著一個人從地平線浮了上來。
這大概就是『靜』了。他…或說是『她』呢?
他有著低沈的嗓子、消至耳上的棕色短髮,寬大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好像是個男生。
但是,另一方面他的五官清秀的不得了,白晰的皮膚和纖瘦的身材,又像是個女生。
他的性別讓人一時間說不出來,這讓我一時間有些錯亂。
來不及思考,他的聲音已經從耳邊響起:「美眉,他是誰?」
他指的應該是我,那聲音充滿了防衛和敵意,那喚作『美眉』的女孩也老實的回答:「他呀,是我們的新房客喔,人很好的,他叫做…」她皺皺眉,轉頭問我:「嘿,你叫什幺名字啊?」
「曾。」氣氛有些詭異,我只能乖乖的接著她的話:「曾立信。」
「哪兩個字啊?」 「立正的立,信義的信。」
「呵,原來是阿信呀…」『美眉』自作主張的這樣喊我:「我叫呂惠婷,恩惠的惠,女字旁那個婷,我是靜的『美眉』唷…」 我點點頭,靜卻一把抓住美眉:「好了好了,進去了。」
美眉掙脫她的手,兩只眼睛看著我:「對了,這是我家的靜喔。」說著她挽著靜的手臂:「他叫黃靜,草頭黃,安靜的靜,是我老公唷。」 「美眉,閉嘴。」黃靜沒表情的聲音。
【暧昧】-3
黃靜和美眉就這樣住進了我的「夢想之屋」,白天他們倆或許都要上班上學,所以很難見到他們,到了晚上,他們更是窩進房里,然后是電視機的聲音和兩人的打鬧聲,偶爾也能聽到兩人做愛時的喘息聲,因爲隔音效果不好,活像是打了0204的色情電話。
美眉一如她的暱稱,像個惹人怜愛的妹妹,水汪汪的眼睛常常眨呀眨的,人很親切,他們情侶兩出游時常會順便爲我帶宵夜。黃靜相對就沈默多了,大多的時候他是很安靜的,這或許和美眉聒噪的個性簡直是天壤之別,我懷疑他們兩個是如何相處的,他對我也是愛理不理的,住進來開始快兩個月,他和我說過的話簡直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數的出來:「對不起」、「謝謝」、「借過」…我從沒看過這樣龜毛的男生,他簡直龜毛的像個女孩子。
和他們之間幾乎是沒有交集的,每天早晨七點美眉就起來了,乒乒乓乓的到樓下廚房爲黃靜做早餐,有時候第一堂有課必需得一大早起床,就會看到美眉忙進忙出的樣子,然后用熱情的嗓音對我說:「阿信,你起來啦?早~安~」
「早、早安。」對于一向習慣安靜的我,美眉的樂天有時讓我無法招架。
她頭也不回的專注于廚房的事物,一邊大聲的對我喊著:「阿信,桌上有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