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馬醫生連忙打圓場:“小高你開什麼玩笑!林,別誤會,這個女人不是你老婆,是我們找來的和你老婆聲音很像的妓女。你知道,我們進行了幾次實驗,剛始那幾天,你都不能深入,為什麼?因為你最熟悉的人,你的妻子,她的聲音我們無法準確描述出來,所以一到她有對白的時候,你就會起疑心,然後很快催眠就會被你的疑心打破。所以我們找了這個女人來,她聲音和你老婆很像,我們讓她說話,你聽著,感覺到像是蘇蕊在說話,你就不那麼容易醒,實驗就能順利進行了。”
我搖搖頭。不,這道秀長眉,直鼻樑,粉嘴唇,俏臉,長發,鎖骨,乳房上的淡粉色紅暈……這就是我的妻子,這就是蘇蕊。
見我沒有說話,老馬又說:“不,你現在看見的是不可信的,因為你以不正常的方式脫離催眠,現在還有些幻象,會把這個女人看成蘇蕊。”
“你是早知道蘇蕊這個名字,還是引誘我說出來,才知道的?”
我反問。
馬醫生愣了愣,才說:“當然是等你說出來才知道。”
我冷笑一聲:“我多年的老朋友,不知道她叫什麼?我們認識多久了?”
馬醫生嘆了口氣:“其實我不願意總用催眠開關,這會使你進入的場景不夠深入。不過,你要不配合,我也就只有強迫了……”
他伸出中指與食指,捏在一起。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被吸引過去,想要不看,卻無法對抗那股強大的無形力量。我只有眼睜睜的盯著馬醫生,等待他打出響指。這一刻,我明白了,我被植入了所謂的催眠開關。
“啪!”
響指劃出。
一股強烈的痛感再度襲向我的右腿,這恰到好處的時間點,令我略一分神。
回過神來,我立即調動意志與眠意對抗,才發現它們已被剛才的分神摧毀大半,這次我幾乎沒費甚麼力氣,只是搖了搖身子,就又站直了。
這次的催眠開關,沒有起效。我感覺腦中有一道屏障正轟然倒塌!
大量的記憶湧入頭腦。“密碼是什麼?”
“不說就只能這樣了。”
“我數到五,你會醒過來,但是每當我打出響指,你就會立即陷入催眠狀態。”
“你看,這是你的簽名,別用這種奇異的眼神看著我,這是你親手自願籤上的。好了,密碼是什麼?”
“嗯,你的意識很強硬,要你交出在上海的全盤生意,你能立即下意識對抗我,從而醒過來。這很簡單,我可以給問題包上一層糖衣……告訴我,你喜歡什麼?”
“不,不,林永寧先生,這種程度的愛好,不足以用來穩定你的催眠場景,我需要更深入一些的,更原始一些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告訴我吧,我是你的老朋友。”
“哦,原來如此,還真是奇怪的愛好……那麼,只要場景裡有蘇蕊被別人姦淫的畫面,你就會喜歡上那個場景?”
“哦不,又醒過來了!”
大量過去的聲音在腦中迴盪,突然,這句話浮現出來:“明白了,我們無法營造真實的蘇蕊的聲音。既然如此,那就給你最真實的妻子的聲音好了。”
我的心臟劇烈跳動……這句話如同重磅炸彈,在我腦內炸開。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哈哈老林,這間換妻會所還不賴吧?那麼,密碼,密碼是什麼?”
“嗯,又醒了……明白了,不能讓你的潛意識猜到我的真實目的。那麼,我們把時間線前移,舊時期如何?你喜歡上海灘的故事嗎?目的也換掉吧,不是你交給我,而變成我賣給你,這樣如何?買入總比給予要更易接受些吧?”
我腦中一陣刺痛,低頭後退兩步,扶著椅背,又站定身子:“老馬,你這心機可不一般哪。”
“什麼?”
老馬略一凝神,可能是猜到了我在想什麼:“不不,林永寧,朋友,你是個普普通通的市民,每天步行十分鐘去上班,我和你是鄰居,有時還和你一起走,唉……你入戲太深了!一會我要做個反催眠,把你徹底弄醒才行。”
“哦?”
我感到右腿外側又是一陣刺痛,這次明白了,原來是有東西在褲兜里,硌著我。伸手入兜,是串鑰匙,掏出來看——是車鑰匙。一頭駿馬,揚著鬃發,抬起前蹄的標誌赫然入目。
我把鑰匙晃給馬醫生看:“嗯?這串車鑰匙是我的嗎?”
馬醫生突然吼叫起來:“抓住他!”
小高光著下身,就朝我撲過來。我連忙往椅後躲避,一股昏暗的目眩感襲來,我知道自己還沒完全醒透,要對抗這兩個人,絕無獲勝希望,只有先逃出去再說了!
我望了眼赤裸的妻子,她還在催眠當中,只顧囈語的說些淫話。我嘆口氣,下定決心,只有先報了警再救她了!不然自身難保,兩個人都沒出路。
甩開小高的進攻,我衝到大門前,轉動門把。它沒有鎖,真是萬幸。我開門,跑了出去。
小高還在身後追趕。我抬眼見的,滿是各種奇怪的醫用械具與儀器,這世界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昏暗……我曾經見過這種情景,就在舊上海,從利生賭場逃出來的路上。甚至在想,假如這樣跑下去,或許我還會掉入河裡,也不一定!
一陣涼意,從心底鑽出,直透背脊。我面前的道路變得斑駁不堪,很多地方,甚至空空曠曠,毫無景物可言。更關鍵的,是右腿外側,又一陣痛感襲擊了過來。
我不再逃跑,站直身子,將這串車鑰匙交到左手。右手再探入褲兜,取出的,是一串與之一模一樣的鑰匙。痛感並未消失,我將兩串鑰匙都給左手拿著,右手再取,還是這串鑰匙……
我搖頭,扔開了手中所有。如我所料,鑰匙安靜的,毫無生息的,撞到地面。
地板在我腳下裂開,塌陷,又一陣黑暗包圍上來。
右腿的刺痛感,令我逐漸清醒。我睜開眼,這是一片昏暗的環境,四處圍牆,天花板低低的懸著。遠遠的有處天窗,透進些許亮光,除此以外,別無其它光亮。
我側躺著,晃了晃頭,才知道自己躺在一方草蓆上,再往下,就是冰冷的地板。
疼痛的來源,也不是兜里的鑰匙,我可以回憶起,所有東西都被他們搜走了——是繩子勒住了我的雙腿,有隻繩結,剛好打在右腿外側褲兜處,我側躺上去,壓住了它,被硌得生疼。
那串鑰匙,只是記憶中的物品吧……這虛無的東西,卻成了我脫離虛無的重要道具。
我吸口氣,翻轉身子,改為平躺,痛感,立即,消失了。
不由苦笑:終於回到現實了?
嗯嗯呀呀的女聲淫語,從腳邊傳來。一個女人,散著長發,赤著身子,面對我站著。光線從她背後灑來,我看不見她的模樣。這個女人似乎被人一推,身子往前摔倒,剛好壓到我身上,與我臉對著臉。
看清了,這就是蘇蕊,我的妻子。
蘇蕊看著我,說:“林老闆,小女子我再唱一曲呀?”
她的眼神不再清純,而是灰暗,無彩,似睡未睡,昏昏暗暗。
我說:“好呀,唱來聽聽!唱得好,有賞。”
“唱不好有罰嘍?”
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我聽得真切,是老馬。這人從陰影中走過來,他的面容與我之前見到的完全不同,而是禿頂,微胖,衣衫不整,褲子拉鍊還沒有系上。
“怎麼罰呀?林老闆,這是你的女人,你說了算。”
是小高的聲音。他走近前來,也與之前看到的不同,他確實很健壯,短平頭髮,眼中滿是戾氣。
“哈哈,嘿嘿……”
更多男人的聲音傳來,他們沒有過來,我看不清楚,但聽聲音,似乎有三至四人左右。
我嘆口氣,心中湧起無限酸楚。看著跪趴在我身上的妻子,看她嬌好的面容,不再明亮的眸子,仍然筆挺秀氣的鼻樑,粉嫩嫩的嘴唇……
“唱不好,吊起來罰。”
我說。
“好!”
老馬說:“蘇蕊,那唱吧。”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啊……又來……又來害人家……不要碰那裡,等我……啊……唱完……華燈起……啊……啊……車……聲……啊呀……啊……響……歌舞……啊……昇平……”
妻子的乳房在我眼前晃蕩,乳頭時不時的擦到我的鼻尖。我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恨這種形勢,但不恨這種感覺。我被控制了?現在還在催眠中嗎?
不知道……
“只見她……笑臉……啊……哥哥,親哥哥……玩死我了……笑臉迎……誰知她……啊……玩我……內心淫蕩……”
“玩我……我唱壞了……罰我……綁我……”
“好,都說了要罰了,就吊起來吧!”
“我會救你,”
我低聲說,“一定會。”
話沒說完,妻子呀的一聲被人拽走。嘻嘻哈哈的淫聲不絕於耳,只聽妻子說:“哎呀,輕點綁……疼……”
老馬逆著光線,走到我面前,蹲下,看著我,說:“任何時候說出密碼,我都會放了你。”
我搖搖頭:“我現在什麼也想不起來,你說的密碼,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麼。”
老馬拍拍我的肩:“老林,沒關係,我一直在招待你,多幾天也無所謂。這裡有吃有喝,還有樂子,你慢慢想。”
我點頭:“謝了。”
“綁好了,先扔過去,我們再把繩子吊起來!”
小高指揮道。
妻子尖叫一聲,又被推了回來。這次兩手給綁在身後,她沒法支撐,一對圓乳重重的壓到我胸前。
“沒事吧?”
我低聲問。
“侍奉你們,我要侍奉你們。”
妻子囈語。
一滴滾燙的液體,掉在我臉上。我凝神望去,是妻子,她黯淡的眼眸中,湧出了淚水。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