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作者:麗妮
交換是從一星期前開始的,偷偷的,悄悄的,潤物細無聲,有點兒曖昧的味
道。可是,當我和朱琳發現這個秘密時,彷彿平靜的湖面突然被頑皮的孩子投了
一顆大石子,「咚」的一聲,生活和心緒就亂了,讓我們感到有點兒驚奇,又有
點兒恐慌發怵,不知所措。
其實那會兒,事情才剛剛起了個頭,就像雨後的春筍,微微戳破了薄薄濕濕
的鬆土,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點點尖兒來。如果不是朱琳的細心,我們根本不可能
發現這細微的變化。
最先交換的是腳趾甲,發現它完全是個偶然。我和朱琳在一家民營醫院辦公
室工作,我是主任,她是文員,實際上,辦公室只有我們兩個人,佔據了小空間
裡的兩張桌子,整天面對面坐著。醫院不景氣,事兒就不多,幾張報紙,一杯清
茶,就算打發了一天的日子,有點混生活的感覺。
朱琳可不一樣,她有著靚麗青春的外表,凸凹有致的曲線,走在哪裡都是一
個可人兒,可以吸引大批男士的目光。作為美麗價值的交換,她如願攀上了一根
黃金枝——這個城市數一數二的富豪,風行百貨董事局主席張金發的獨生公子張
鷹,即將成為一個有錢有勢的少奶奶了。
新婚大喜的日子就定在三週後。所以,這是她最後一星期的班,過了這星期
,她就會離開這裡。想想也是,有了這樣的老公,誰還會再來這種地方上班?
這是我們最後一星期做同事,我的心裡有點兒酸酸的,我和朱琳做了五年的
同事,那時她還是大學畢業生,是我把她招進來的。這過程很像相親,她進來面
試的時候,我一下子就相中她了,像一見鍾情,不用考慮第二個人選,我毫不猶
豫地把其他人的簡歷扔進了廢紙蔞裡。
朱琳有一種天生散發的熱烈,像一朵風中的紅玫瑰,只消用那雙深湖似的眼
眸不緊不慢地盯你一下,就能讓人銷魂窒息。我不是沒有想過她,像我這種三十
多歲的單身漢,除非是太監或柳下惠,這麼個大美人整日坐在對面,不到兩米之
遙,沒有理由不動心的。
但隨著日子的流逝,我漸漸懂得一個道理,工作歸工作,愛情歸愛情,她是
我心目中的女人,我卻不是她心目中的男人。「近水樓台先得月」這話並不完全
正確,要看樓、水、月是不是相配,我性格內向,外表文靜,充滿書卷味,不是
她想要的男人。她是個百分之一百的物質女孩,希望男人有錢,開名車,住別墅
,而且要英俊瀟灑,會調情,帶給她刺激,似乎這樣才配得上她那美麗。這些我
都不具備,一條都沒有,所以,我只好死了這條心。話是這樣說,心是不那麼容
易死的,只好放在心裡偷偷的想,但越想,心裡越痛苦,越自卑。
這些朱琳都不知道,她性格外向,跟我處得很好,無話不說,甚至連自己的
感情事都說。五年來,我們的工作配合得相當默契,她曾經開玩笑跟我說,她把
我當成了閨密。我表面上樂呵呵,心裡卻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麼味兒
都有。我真的很想做她的男人,而不是什麼該死的閨密,她對我的親密,反而讓
我感到異常鬱悶。她越是對我不設防,越是無話不說,越說明我在她心目中根本
不算是個男人。每當有人開著寶馬奔馳,捧著鮮花接她走的時候,我只能把自己
深深地埋在辦公椅上,可要命的是,她竟然要我為她當戀愛軍師,為她的未來出
謀劃策。
她的未來是有了,可我的呢?
現在,她終於要走了,嫁人了。我五年的幻想也到了頭。
她只說了一句讓我感到安慰的話,她說真捨不得走,捨不得我這個好同事,
好領導。我不知道她是發自內心的還是說瞎話,但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很感動,
一時間竟不知該怎樣回答。就在這感動之時,朱琳突然掩著嘴竊笑起來,弄得我
莫名其妙。
「怎麼了?」我問。她就是不說,我有些生氣了,以為她在消遣我,見我動
真格的了,她強收了笑容,但還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看看你的腳趾頭。」她暗示我。
「腳趾頭怎麼了?」我狐疑地低頭看,因為是初秋,我還穿著夏季的涼鞋,
低頭一看,一目瞭然,天哪!囧得我差點兒要找條地縫鑽進去。
我的十片腳趾甲片片豔紅,像花瓣似的,竟被人塗上了玫瑰色的趾甲油。
「主任,我還不知道你有這癖好呢。」朱琳笑得連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連忙辯解,「一定是有人趁我睡覺時塗上去
捉弄我的。」
「別狡辨了,你又沒有女朋友,又是一個人住,誰會有那份閒心思捉弄你?
再說,就算你有這癖好,我也理解你,保證替你保密,說不定,我還可以幫助你
呢。」她一邊笑一邊說。
「我不跟你說了,我得出去把這個洗掉。」我偷偷地看了走廊裡沒人,做賊
似的溜進走廊盡頭的洗手間,把腳伸到水龍頭下一陣狂洗。
好不容易搓掉了紅趾甲油,我才松了一口氣,可是左看右看,總是覺得有什
麼不對勁的地方,這十片趾甲薄薄的,小小的,修得十分光滑乾淨,呈好看的粉
紅色,不像我的趾甲。
不要得什麼趾甲病了吧?我心裡忐忑不安,回到辦公室。朱琳還想開我玩笑
,但被我喝止了,這可是關係到我男人尊嚴的大事,不能隨便開玩笑的。她是個
聰明的女孩,見我的表情,便把話頭吞了回去,不再提起了。
這個上午,我一想起這件奇怪的事,臉就會發紅發燙,怎麼回事,難道是我
夢遊塗上了趾甲油?真可怕。還好上午沒什麼人來辦事,要不這臉可就丟大了。
一下班,我就一溜煙地騎著摩托車回到宿舍,打天打地地尋找蛛絲馬跡。可
翻遍了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也找不到所謂的趾甲油,真是見鬼了。
就在我坐在床上看著怪異的腳趾發懵時,手機響了,竟是朱琳打過來的。她
很驚慌,像比我還見鬼,讓我立刻到她宿舍裡一下。
去就去,她的宿舍就在我的樓上,很近。其實這只是她午休用的暫時小巢,
晚上早就住進她那金龜的大別墅裡去了。
「出什麼事了?」我敲開她的門。她一臉恐懼慌張,見左右沒人,把我拉了
進去,然後開始脫她那誘人的黑色絲襪,像剝白蔥似的露出一整條白嫩嫩的修長
美腿。
我一下子慌了,心跳到了噪子眼,臉紅得像關公似的,這也太突然了吧?我
還沒有心理準備呢。
「琳,這……這不太好吧?」我結結巴巴地說。
她一敲我的腦袋:「你想到哪兒去了?我讓你看這個。」她指著腳趾對我說
。
沒什麼不妥啊?玉足玲瓏,有如筍尖。
「你再看看,仔細看看。」她著急地說。
我看了看她,慢慢蹲下去,去仔細看那腳趾。說實話,這麼多年來,我還是
第一次那麼近距離地觀察一個女孩的腳趾丫,心慌慌的,有點兒面紅耳赤,心裡
總想著那句叫什麼「寧可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名言。
「看出什麼來了嗎?」
有點兒異樣,但說不上什麼。
《交換》(2)作者:麗妮
「你真是笨,怪不得女孩子不喜歡你。」朱琳急了,就說了一句,惹得我對
她怒目相向。
「這趾甲不是我的。」她說。
「不是你的,那是誰的?」我笑著說。
「你的。」沒想到她這樣回答。
我看了看她的趾甲,又看了看我的趾甲,也認真起來。坐在她邊上,脫了涼
鞋,和她的腳靠在一起。
果然,我認出來了,長在她腳趾上的趾甲,確實是我的,而我的腳趾甲,竟
然是她的。因為長錯了地方,所以兩隻腳都顯得極不協調。
這趾甲長在她的小腳上,真的是大了,粗了,不說不知道,一說,就很明顯
,不好看。
「你還記得早上你趾甲上塗的玫瑰色趾甲油嗎?那是我昨晚剛塗上去的,可
想不到這些趾甲竟會跑到你的腳上去了。」朱琳說。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也驚呆了。
「嗚——」朱琳掩面哭了起來。
我只有勸她別害怕,一定會有辦法的,說不定是兩個人的錯覺,也可能同時
生了什麼趾甲病。再說,趾甲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穿在鞋子裡誰也看不到,就
算像早上一樣,藏在絲襪裡頭,長得再難看也不會有人注意的。
「可我夏天穿涼鞋怎麼辦?」在我的好說歹勸下,她終於擦乾了眼淚,卻問
。
我一時語塞,是啊,怎麼辦?我可不知道。
我們怎麼也想不到,這只是一個開始,就像火箭已經啟動了,想停下來,根
本做不到。
我回到宿舍,像隻貓一樣跳到床上,抱著雙腿,盯著趾甲發呆,如果這真是
朱琳的趾甲,那該怎麼辦?怪不得它們那麼好看呢。我忍不住輕輕地撫摸著這小
小的十片,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悸動。似乎有種冥冥的力量把我和她連在了一起,
這聯繫不是用金錢和外表能分開的。
下午上班,朱琳偷偷跟我說,她花了一個中午的時間修了我那臭趾甲,現在
它們漂亮多了。「能讓我看看嗎?」我問。「去,鬼才讓你看呢。」她數落了我
一下。「就看一下嘛,這可是我的趾甲。」我嘻皮笑臉地說。她想了想,「只能
這樣看,中午可讓你揩夠油了。」她脫了白色高跟鞋,伸出腳,隔著黑絲襪,不
大看得清楚,但能發現它們又塗上了趾甲油。
「我忽然覺得,它們在你的腳上真幸福。」我調侃說。
「你還有心思說笑,其實我倒覺得做我的趾甲蠻可憐的,又要剪又要磨,要
戴上面具,最後還要擠進尖尖的鞋頭。我原先的趾甲,你可要好好保護它們哦。
」
「是是是,我一定像珍寶一樣呵護它們的,只要不讓我塗趾甲油。」我點頭
說。
「誰讓你塗來著?」她笑著說,「做男人就是好,不用做這些煩人的工作。
」
「還是做女人好,有那麼多有意思的閒活可以做。」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喜
歡和她抬摃。
「如果我是你,一定會出去大展拳腳的,不會在這兒浪費自己的生命。」她
說。
「如果我是你……」我突然無語了,如果我是她,我能怎麼樣?她已經有了
一個優質女人應該擁有的一切,而我作為一個男人,實在是沒有可圈可點的幾處
。
朱琳認真地對我說:「主任,不是我說你,這個醫院已經日落西山了,說不
定哪天就啪嗒一聲,倒閉了,你再這樣混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應該想想出路了。
」
我怎麼不知道這道理,可這幾年慵懶慣了,竟然沒有勇氣去面對新的職業、
新的單位。琳說得不錯,她是真心為我著想的,是該想想出路了,要不,靠這一
個月兩千的收入,我怎麼娶老婆呢?
「趾甲的事,是我們倆的秘密,可不能對任何第三個人說,要不我殺了你。
」下班前,她囑咐我。
趾甲似乎以一種靈異的方式把我和她聯繫在了一起,緊緊密密的,我什至有
種情色的感覺。當然不會跟任何人說了,就算說了,別人肯定會把我當神經病的
。
這一晚,我作著雜七雜八混亂不堪的夢,一會兒夢到朱琳,一會兒又夢到趾
甲跳舞。醒來的時候,竟然還是淩晨三點鐘,天還沒亮,我打開燈,迷迷糊糊去
洗手間小便。
從短褲裡掏出那玩意兒的那時,我就感覺到有點兒不對——是觸覺,尖尖的
指甲劃過陰莖,有種異樣的快感,讓它一下子雄起了。我沒感覺錯,是尖尖的指
甲,而我一般是不留長指甲的。當我低頭看時,差點兒嚇得叫了起來——我的指
甲竟然又尖又長,透明玲瓏,閃閃發亮,平滑如玉,有如水晶一般,甲面上還點
綴著幾朵粉紅的桃花。
不是幻覺,真真切切,這不是我的指甲,是朱琳的,這毫無疑問,昨天她還
向我炫耀過,是她前晚在拈花美甲店裡做的得意之作。
我的心一陣狂跳,嚇得連拉到一半的小便也縮了回去。我跟她的指甲也換了
!這可怎麼辦?
我跑到燈下,把手指又細細看了一回,使勁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確定不是在
做夢,於是像得了失心瘋似的搶起桌上的手機,按下她的號碼,可是,手指在撥
號鍵停了下來。這會兒她一定還在睡覺吧?這是不得了的事,我必須叫醒她,但
一想到她正睡在那個金龜的身旁,我又猶豫了,這三更半夜的,一個男人打電話
給她,對她不好,可萬一一大早起來,她發現自己的美甲一夜之間變得又髒又粗
,可能會瘋掉的。
我得讓她有心理準備,這事可千萬不能讓她的金龜知道。
我從房間裡找了一雙很久沒穿過的棉手套戴在手上,匆匆來到辦公室,打電
話給她,醫院裡經常會有急事,我們雖不是醫生,但有時也要處理一些緊急事故
。
她接了電話,迷迷糊糊的。
「喂,醫院裡發生一起醫療事故,院長說讓我們馬上來一趟。」我只有假傳
聖旨。
「什麼事故啊?」她問。
「有個人的手指開錯刀了。你好好聽我說,千萬不要著急,不要害怕,不要
叫喊。現在,你看看你的手指。」
手機那頭沈默了,過了一會兒,就掛了機。
她會不會嚇得出事了?我很擔心,但又不敢再打電話給她。我坐在燈下,脫
掉手套,強迫症似的一遍又一遍看那手指甲。
半個小時後,朱琳終於出現在我面前,行色匆匆。
「這不是偶然的,一定發生了什麼。」她說著,扯掉黑絲手套,把手伸到我
面前。果然,我的指甲到了她的手指上,現在,我能一眼認出我的指甲了,看到
指甲縫裡還留著一些髒東西,我的臉不禁紅了起來。
《交換》(3)作者:麗妮
這回,朱琳沒有像我想像的那麼驚慌失措,令我也暗暗吃驚。她抓過我的手
,看著不協調的美甲,又卟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還有心思笑?」這回輪到我說她了。
「我們肯定得罪了哪個神明。」她說,「你回想一下,我們說過什麼不好的
話沒有,神在懲罰我們了。」
「這個你也信?」我是個無神論者,「就算有神,這肯定是個頑皮的小孩子
神,才會弄出這個幼稚的玩笑。」
「噓,你又在亂說話了。」朱琳打斷了我,「你還記得前天上班時我們聊過
什麼天嗎? 」
我想了一下,搖了搖頭,我們天天聊天,誰會記得聊天的內容啊。
「我們爭論過男人和女人的問題。就跟昨天下午我們談到的一樣。」她說。
經她這麼一提醒,我也記了起來,我們是討論過做男人好還是做女人好,朱
琳說做男人好,可以有成就感,做大事業,人生價值會比女人更多的得到實現,
我說做女人好,不用像男人這麼累,特別是像她這種漂亮女人,只要找一個好老
公,不必奮鬥,什麼都有了。其實爭來爭去,還不都是口中說說,無聊鬥趣而已
。
「你不懂女人。你知道為什麼女人喜歡有事業心的男人,喜歡成功的男人?
不是因為他們有錢,有地位,而是因為她們把男人當成了另一個自己,女人自己
不能實現的,就通過老公來實現。他們會成為她們的投影,所以她們甘願站在男
人的背後,照顧好他們的家庭,做好一個女人和妻子的角色,默默支持他們事業
。他們的成功也是她們的成功。如果你認為我是一個完全的物質女孩,那你就太
不瞭解我了。」當時,朱琳說,其實她說這話的用意是為我好,她知道我喜歡她
,但她並不喜歡我,所以才借這個話題勸我。
但我當時並不理解她的用心,說:「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果換成你是我
,也不見得能多好,換成我是你,這樣的話也會說。」
「哼,如果我是你,一定會做出一番大事業的。」她被我激了起來。呵呵,
說大話了,明知不可能的事,怎麼說都無妨。你這個胸大無腦的美女,失去了美
女的優勢,還能做什麼。我在心裡嘲笑道,當然,這只是生氣而已,有點吃不到
葡萄說葡萄酸的意思。
「主任,你想想,是不是當時我們說這樣的話,得罪了神靈?」她說。
我忽然想到了一個事情,撲到桌子邊拉開抽屜翻起來,終於找到那東西了。
這東西是剛剛幾天前在醫院去世的一個阿婆送給我的,是個精緻的小人偶。因為
我對那個阿婆很是照顧,幫了她不少忙,所以她在臨死前一日,把它塞到我手中
。說這是她從泰國帶回來的,很靈驗,能實現一個人的願望,但只能用一次。而
且用法也比較特別,一定要等物交換,比如愛情。我不相信這些,當時又不好意
思推辭,就收下來了,胡亂放到抽屜裡便忘了。
我拿著人偶,把這個故事講給朱琳聽,她當時就嚇著了。「你真糊塗,為什
麼不相信?現在你這個願已經許出去了,該怎麼辦?難道,難道我真的要……」
「變成你?!」我們幾乎同時驚呼,就像天塌下來,手足無措。
我連忙恭謹地把人偶捧在手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祈禱:「神靈啊神靈!你
發發慈悲,收回我的願望吧。」心想,如果我信阿婆的話,祈禱我和朱琳之間交
換愛情的話,只要我有多愛她,她就會有多愛我,那我的夢想不就實現了?真是
傻瓜一個。
沒有任何反應。
現在唯一可以做的是找到破解的方法,我們上網查了這個人偶,可是到天大
亮,還沒有任何信息,阿婆也已經去世了,人偶的來源成了一個謎。
「算了,不用找了。」朱琳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
「可是,我們不能這樣任它這樣發展下去。現在是手腳指甲,接下去還不知
會交換哪個部位。」我說,看著她美妙的身體,不禁臉又紅了。
「做好最壞的打算吧。你現在得想想你的指甲問題,不會就這麼見人,或者
大白天戴手套吧?」
說的也是,這可是眼底下的現實問題。離上班時間近了,得處理掉這美甲,
我伸出手。琳看著我的指甲,可惜地說:「這可是我用了半天的時間自己親手操
刀做的。」她從包裡取出一套工具來,我們各自忙開了。
她在修指甲,我則剪短了這藝術品般的水晶甲,然後又是刮又是磨的,總算
去掉了上面的一層水晶油。而我長在她手上的指甲也被她弄得好看起來,最後塗
了粉紅的指甲油。
還算過關,不細看,不會被人發現的。
「你半夜出來,你老公不會有意見吧?」全弄完了,我問她。
「他這半個月去美國出差了,沒在家。」她說。
「什麼?」不早說,害得我昨晚提心吊膽,繞了這麼個大彎跟她說話。
不安地度過了一天,什麼事也沒發生。一個惶惶的晚上又過去了,我一醒來
就赤身裸體跳到鏡子前,前後左右細細打量,不見什麼異常。問了朱琳,她也沒
發現任何變化。我們都鬆了一口氣,也許到此為止吧,交換不會繼續下去。
謝天謝地!我們該怎麼樣生活還是怎麼樣生活,指甲的問題是小事,無傷大
雅。
這樣過了三天,我們才感覺到新的異常。那天中午在食堂吃飯,我們無意中
發現,竟然不知不覺打了對方最喜歡吃的飯菜。我們立即感覺到不對勁,吃完飯
後,朱琳問我胃左邊有什麼感覺,我說有點微微的脹痛。
「這就對了,這是我十幾年的老毛病了,從少女時代就有的。」她紅著臉說
。這個隱私我倒從不知道,但我現在最感興趣的不是她的隱私,而是一個可怕的
猜測——天哪,難道這幾天我們換的是內臟?
為了證實這個可怕的猜測,我們分別去做了體檢,得到的結論在意料之中,
但仍讓我們感到無比震驚。我的胃肺心肝等臟器明顯小了,連血型也變了。原先
是A型,現在是O型,她的檢查則剛好相反,不用說,這些器官和血液都跟琳交
換了。不過神奇的是,我們並沒有感到任何不適。
但並不是完全沒感到變化,當天下午,我就發現了幾點明顯的變化,最大的
變化就是肺活量,因為電梯停電,辦公室又在八樓,我走樓梯的時候,明顯感到
肺活量比原來小多了,力氣也不夠用,走到辦公室,就已經氣喘籲籲了。而朱琳
已經在那裡等著我了。
「真不好意思,我的身體素質很不好的。」朱琳看著喘氣的我,說,「不過
,你的內臟比我想像的還好,我現在彷彿渾身充滿了力氣,人也變精神了,這感
覺真不錯呢。」
「那當然,現在對我有改觀了吧?我並不像你想的那樣,只是個文弱書生,
我可是天天堅持長跑的。」我苦笑著說。
我的心還在呯呯跳著,這可是朱琳的心臟吶,一想到這,我就有一種眩暈的
感覺。體驗著自己心愛女人的心的跳動,小鹿亂撞,這是一種怎樣的奇異呵。就
在這時,我忽然打了一個嗝,一股灼熱的酸氣從食管裡湧出,我不禁掩了嘴巴。
「對不起,我的胃有時就是這毛病,胃酸過多,該吃這藥了。」朱琳說著,
從抽屜裡取出一瓶藥遞給我,「胃酸寧」!
「天哪,你還有多少病?」我驚訝地問,在朱琳青春美麗的外表下,原來竟
不像我想的那樣健康。
「都是小毛病,不會讓你死的。」她瞪了我一眼。
《交換》(4)作者:麗妮
果然,一個令我們倆都很尷尬的「小毛病」在次日出現了。我醒來後按習慣
去排便,感覺肛門有些異樣,排便不像原來那麼順了,有點痛感,還覺得有什麼
小東西脫掛了出來,伸手一按,竟是一個綠豆大的小肉粒。排完便,那肉粒就滑
縮回肛門裡去了。
我的臉紅了起來,想到了是怎麼回事,跑到床上撅起屁股拿鏡子一照,全身
都緊張起來。我的肛門很清晰,很乾淨。問題就出現在乾淨上,它太乾淨了,肛
周沒有一根毛,這不是我的肛門,我的肛周有一圈黑乎乎的短毛的,這是朱琳的
「菊花」,我和她的肛門和腸道都交換了!
看不見摸不著的內臟還好說些,肛門這樣的私密部位可帶了很是異樣的感覺
。我發現在肛門左邊半釐米處還有一粒小小的芝麻黑痣,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似
有電流從肛門處麻了上來,括約肌禁不住緊縮了一下,菊花一下子收了進去。這
一摸不打緊,我的陰莖像彈簧一樣噔得豎了起來。
我忍不住一面從鏡子裡看著這朵小菊花,一面打飛機。一邊想著,這可是朱
琳的小屁眼啊,雖然長在我的屁股溝裡,但仍是那麼可愛性感。我從沒有女朋友
,也沒有看過任何女人的真實的肉體,只是從網上下載過一些情色圖片和AV,
一個人打打飛機。我伸出手指在菊花的邊上輕輕打轉,真他媽的舒服,更是血脈
賁張,不到一分鐘,竟射了,弄得滿手都是精液,從來沒有射過那麼多。
射完了,我忽然有一種罪惡感,慌張地擦了手,這時,就接到了朱琳的電話
。
「你發現了嗎?」她在電話那頭也有些慌。
「發現什麼?」我故意逗她。
「那個……」
「什麼那個?」我假裝糊塗。
「你那地方真是太噁心了。」她終於說了出來。
「我那地方雖然毛多了點,可我沒痣瘡啊,每天大便都是順得很,你倒是害
苦了我,我花了十幾分鐘才拉出屎。」我說。
「我不跟你說了。」她憤怒地掛上了電話,但隨後,我也不好意思起來,跟
一個女孩子說這樣的話,確實粗了一點。
那天上午,是朱琳最後一次上班,我們面對而坐,沈默不語,我不知她心裡
想什麼,但巨大的陰雲籠罩在我們的頭上,越壓越低,幾乎壓得我們透不過氣來
。因為命運讓我們不得不重新考慮一個難以接受的現實,如果交換繼續按現有的
規律進行下去,我們就會在外表上出現變化,我無法想像到時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但我們對阻止這場災難毫無辦法。如果交換進行到底,那我會變成她,她會變
成我。對於這種改變,我們根本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而且也無法接受。而另一個
更可怕的可能,是交換進行到一半,也許我們就會變成誰也不認識的,男不男女
不女的怪物,這將是最糟糕的結局。
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任憑變化進行下去,直至最後完
成,然後,我們只有調換身份生活,一想起這個,我們的心裡混亂異常,我無法
想像,我成為朱琳的生活會是怎麼樣的。二是,找出辦法,讓交換逆轉,我們重
新變回「我們自己」。
「不行,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做點什麼。」朱琳似乎比我還冷靜,這讓
我對她刮目相看,也許我真的不瞭解她,她並不是個胸大無腦的花瓶。
她提議,既然那個人偶是去世的老婆婆送的,說不定老婆婆的親人知道人偶
的來歷,我們不妨從這裡入手。是個好辦法,我們立刻查閱了老婆婆留在醫院裡
的相關資料,找到了她的唯一女兒。原來,老婆婆以前一直生活在泰國的小山村
阿坦,是當地一個很有名的華人巫婆,後來,她女兒嫁回中國,才把她接回國內
。但她女兒對這個人偶完全不知情,也從未聽說過。
「看來,我們得去一趟泰國了。」她說。
「可是,醫院的工作怎麼辦?」我說,「你倒是辭職了,我可沒有,辦公室
沒一個人,院長肯定不同意我請假的。」
朱琳急了,拍了一下我的額頭:「我說你啊,怎麼說你好呢?現在都什麼時
候了,你還婆婆媽媽的,不像個男人。」
我生氣了,要是平時這樣,我也只是一笑了之,可現在說這話,彷彿帶了一
絲嘲弄。我的內臟都變成女人的了,要說我是男人,可真得打個問號,話說回來
,你也算不上百分之一百的女人了。
「不過,如果我們兩個一塊兒消失,別人會起疑心的。這樣吧,上半年,鷹
曾為我辦了泰國的護照,現在還沒過期,不必再辦手續,出入很方便,趁現在鷹
還在美國,我就一個人先去那個村子調查。如果等你的手續辦好一起走,恐怕事
情都已經瓜熟蒂落,塵埃落定了。」她想了一下說。她的縝密的思維和過人的勇
氣讓我吃驚,反倒是我沒了主意。
一切都聽她的。
「那你小心點。」第三天,我送她上飛機。這兩天的交換同樣不太明顯,在
外表上仍看不大出來,只有我們心知肚明——我們的牙齒和舌頭都交換了。新的
牙齒和舌頭讓我們很不適應,似乎連說話聲都變了,幸好我們的聲帶還沒交換,
要不就沒法開口了,但我們都知道,這是遲早的事。
《交換》(5)作者:麗妮
「我的手機24小時開著,隨時保持聯繫。我會找到辦法的。」在安檢入口
,她搖了搖手中的小人偶,微笑著跟我說。在這個時候她還會笑,真佩服這個女
人。但她的笑仍是那麼迷人,令人陶醉,讓我的心情也變得好起來。
飛機起飛了,她走了,我失落地回到家,有點魂不守舍的。對著鏡子,張著
嘴觀察口腔,琳珍珠似的貝齒就在眼前,粉嫩的香舌彷彿害羞的小兔躲在窩裡。
我伸出舌頭細細端詳,然後舔了舔嘴唇,似乎滿口生津,伴著甜甜的味兒。這唾
液肯定也是她的吧。
這感覺似乎在跟她深吻,而且是二十四小時,永不間斷的。雖然我感到害怕
,但我喜歡這唾液,喜歡這種感覺,我什至有一種欲罷不能的衝動。
接下來交換的是什麼呢?我的好奇心漸漸勾了起來,最初的恐懼已經過去了
,我似乎已經習慣了每日的驚奇。不知琳作何感想,但我的內心裡似乎隱隱約約
有異樣的想法出現。這種想法象魔石似的吸引我,我什至有些期盼交換的結果。
不,我不能這樣想,這是罪惡的。我在心裡掙紮著。
晚上11時,我收到她短信,她到了曼谷,住在一家四星級的酒店裡,已經
打聽到阿坦的具體位置,準備明天一早就去那兒。我回了短信,囑咐她一切小心
為上,因為一個女孩子家獨身在異國他鄉,實在讓人放不下心。
交換並沒有我們相隔千里而停止,第二天早晨,又到了週一,鬧鐘叫醒了疲
憊的我。我起床,習慣性地摸起桌上的眼鏡戴上,可睜眼看去,房間晃動,暈頭
轉向,連忙摘掉眼鏡,卻比我戴著眼鏡時還要清晰。跟隨我二十幾年的近視竟然
在一夜之間沒了,我的視力完全恢復了正常。
我感到異常高興,但很快,就醒悟過來了,這只不過是我和琳調換了眼球。
我連忙跑到鏡子前——那眸子,那眸子清澈得像湖水似的,黑白分明,水靈得讓
人憐愛。天哪,這可怎麼辦?在曼谷的琳一覺醒來,一定如入了五里霧,什麼都
看不見了。我五百度的近視可會要了她的命。果然,手機很快就響了,朱琳在千
裡之外大罵我了我一頓,說我這是什麼眼球,簡直讓她變成了一個瞎子。還好附
近有一家眼鏡店,配上眼鏡後,才讓她不至於寸步難行。
「我也就是這點毛病,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其他肯定沒問題。」我不得不
說。
「鬼知道呢。」她說。
上班前,我也不得不去了眼鏡店,去配了一副平光的深色眼鏡,擋住那對明
顯不同的眼球,掩人耳目。
有好幾個同事倒注意到我的牙齒變白了,我只有用剛在牙科用超聲波洗了牙
來搪塞。
這天傍晚,又收到朱琳的短信,她說已經到了阿坦村,這是個閉塞的小山村
,很落後。她打聽到村裡還有個巫婆,準備去拜訪一下。
我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竟然讓柔弱的女孩子去異國做這樣危險的調查。琳
說得對,自己確實不像個男人。難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人偶是來懲罰我?還是
來獎勵我的?
下班回到宿舍,我就撥了朱琳的手機,可是手機不通,我不安起來,生怕她
出了什麼事。到了十點四十分,手機終於響了,是她打來的。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已經從那個巫婆那兒打聽到了阻止這場變換的方法
。」
她說,原來,人偶是當地信奉的交易之神,人們拜它主要是讓生意好起來。
送給我人偶的老婆婆可能對它施了一種巫術,讓它可以交換更多的東西,包括人
的肉體。但那個巫婆也沒有解除咒語的方法,只是給了一個替代性的辦法。因為
交換是在兩個人同時睡眠時發生的,只要兩人不同時睡覺,一個睡,一個醒,交
換就不會發生。
「這樣吧,從明天開始,晚上11點到早晨7點,這是你的睡眠時間,我保
證在這段時間裡醒著,先拖住交換的速度再說。那巫婆是個好人,我跟她說好了
,住在她家,以便她隨時想辦法破解咒語。」她提議。
「那就難為你了。」
「不過,你過幾天就辭職吧,去辦赴泰的手續,我在這兒等你。」她說。
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也只好如此了。
第二天天亮,果然沒有任何變化,她的方法應驗了。接下去連續幾日,都沒
有變化。我如她所說,向院部遞了辭職信,其實辭職比我想的要簡單得多,院長
早有替代我的人選了,這讓我多少有點悲傷。
回到了家,我感到很輕鬆。去辦事中心詢問了赴泰的一些情況,卻讓我傻了
眼,因為泰國國內發生軍事政變,政局動盪,新簽證都一律推遲了,說等上面的
通知。看來,一時間走不了了。我只好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朱琳。
「真倒黴,真是禍不單行啊。」她嘆了一口氣,「也罷,那你就留在國內,
隨機應變吧。」
可就在這天下午,一個偶然的事件讓我們打破了好不容易掌握的平衡,而且
徹底打亂了我們原先的生活。我因為閒得無聊,踏著凳子去換一隻壞了燈炮,可
是一個不上心,從凳子上摔了下來,眼前一黑,竟昏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
已經是傍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