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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ErBeiDe 2025-2-12 08:45:35 15
第一折
  即使日頭早就落入昏暗的濃雲中,抹得漫天雲彩霞紅、焰火灼天一般,但空
氣中蘊熱濁重,實在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六月的金陵就是如此,炎熱、沈重,乏味而缺乏生氣。
  秦玉容忙完內外家事,早早地帶著丫鬟花蓉走進內屋。她的父親秦本中重病
在床,丈夫林升在外奔走,家中內外的事情都要她來操持,片刻也耽誤不得。
  「夫人走慢些,瞧瞧您臉上的汗,這天也是怪熱的,連一絲雨氣都不見,再
不落些雨這人都曬成幹哩。」一旁的主事僕婦園嬤嬤喚人端過一盆子剛打上的井
水,面盆上還絲絲冒著涼氣。
  「父親怎麼樣?」秦玉容接過一旁花蓉遞過的涼茶喝了兩口,解解胸中的煩
悶燥熱的暑氣。
  「稟夫人,大老爺身子今日似乎好些了,精神比昨日好了許多,郁節先生開
的藥按時服用確實有些效果,吃上些時日大老爺的病就肯定痊愈了。」袁嬤嬤舒
著眉頭笑道。
  秦玉容仔細聽了,繃著的臉終於舒緩了開來,接過花蓉絞幹的涼巾子細細擦
了擦臉:「父親的病來的急,保不準也去的快。平日里吃的喝的多仔細些,不要
走神疏忽,伺候的人手用那幾個心細體貼的。巧娘呢?」
  袁嬤嬤接過巾子回道:「巧娘今日里帶著小郎出城遊玩,這時候也該回來了。」
  「讓巧娘也去伺候父親吧。巧娘心細,也是會服侍人的,幾個毛手毛腳的丫
頭看著就不讓人放心,上了年紀的僕婦精神又終歸要差些,少不得分神疏漏。」
秦玉容解開外襟,「花蓉,你先幫我擦擦身子,身上粘著汗實在難受。」
  「巧娘麼,會不會有些不妥當?」袁嬤嬤似乎有些遲疑。
  「別多想了,不妨事的。」
  「那小郎……」
  「今日我已經派人去請夏世昌先生做靖兒的西席,夏先生是有學問的,又是
父親的門生,等得了回信過兩日擇個好日子便可以拜入夏先生門下,靖兒也四歲
了,整日里在外頭遊逛可不成器。你瞧瞧誰家的孩子年紀差不多,性子又安靜些
的,選了跟著靖兒做個伴讀,一齊去跟夏先生念書。」秦玉容道。
  「多謝夫人。府里頭確實有兩個和小郎年歲差不多的小子,倒是能沾小郎的
福氣跟著念書做學問了。」主事僕婦臉上笑開了花。
  秦玉容揮揮手:「你們先出去吧,花蓉留下來幫我擦洗身子就成了。」
  主事僕婦答應了一聲,帶著手下的丫鬟轉出門去,只留下秦玉容主僕二人。
  主事僕婦剛離開,花蓉蹬了蹬腿,小聲抱怨道:「可酸死我啦,今天在外頭
跑了一天,可算能歇歇腳了。」
  自從巧娘被秦玉容分派給小兒子後,身邊一直沒有能舒服使喚的丫頭,前後
換了好幾個,最後才選定了花蓉。花蓉本名劉二丫,是家中佃戶的女兒,年方十
六,雖然為人處事不夠圓滑,但做她的貼身丫鬟也不需要有什麼小心思,機靈些
能辦事就夠了。
  花蓉雖然行為舉止少了些大家門戶的教養,剛跟著女主人時常常被主事僕婦
教訓,說什麼姿態不夠端正,丟了秦家的臉面。被教訓了兩次她也學乖了,在外
人面前一副唯唯諾諾的乖巧模樣,私下里就隨性了些,畢竟她只要完成了女主人
的吩咐的任務就萬事大吉。秦玉容可不像那些仿佛拿捏著權柄的嬤嬤一般,時刻
拿眼睛掂量她的舉止,私下里花蓉給最為苛刻的袁嬤嬤取了個「老貓子」的綽號。
  「我思量著你也走了半天,肯定累壞了,再讓你規規矩矩地站著定要折了你
的腿,趕緊打發走了讓你歇歇。」秦玉容輕輕勾開桃紅軟羅抹胸,手持團扇輕輕
往那兩團雪面軟腴扇著風。
  花蓉扯過一旁的椅子,滿滿倒了一盞涼茶,一飲而盡,然後又倒了一盞茶,
飲罷才道:「剛才老貓子那張臉都笑得皺在一塊哩,她有個小孫子也和小郎差不
多年紀,保準回頭就喚他小孫子跟著小郎去念書。」
  秦玉容團扇輕拍花蓉的額頭:「你瞧瞧你才幾個年紀,愈來愈像那些老媽子
了。袁嬤嬤的小孫子我也見過兩面,若是真有心讀書,跟著靖兒也好互相督促。
袁嬤嬤這些年也勞心勞力,不過是薦個伴讀,你也嚼她的舌根。」
  花蓉推過團扇,辯道:「我就是瞧不順眼哩。每次瞧見我都要說上兩句我的
不是,實在煩人,若不是我繃緊著身子,剛才我那副疲累的模樣又要給她大說特
說了。」
  「好啦好啦,」秦玉容也喝了口茶,「來把我身子擦擦,都是汗哩。待會兒
我還得去瞧瞧爹爹,帶著這身汗味實在不好見人。」
  花蓉點了點頭,撐著站起身子把一旁的小屏風展開,然後自己也解了對襟短
衫,只著了一件無袖蔥綠繡襦,光著兩條玉白細膩胳膊,展露出她含苞欲放、青
春稚嫩的身子。
  秦玉容解了褻衣,盈著兩團峰巒讓花蓉拿著絞幹的涼巾在身上細細擦過,把
一身的暑氣與汗暈盡數擦洗而去,只覺得整個身子清涼下來,人也精神了許多。
花蓉給夫人擦完身子自己反倒出了一身汗,於是解了短襦就著涼水好好擦洗了一
遍。
  秦玉容內里換了件幹凈的桃紅無袖短襦,寬松的短襦反倒被那兩只豐盈無比
的乳瓜撐得鼓鼓囊囊,峰巒挺秀,把短襦上的花繡撐地走了樣,兩小瓣雪乳酥酪
一般從兩側無袖腋下擠了出來,說不出的誘人。
  花蓉在一旁瞧見了,惡作劇一般伸出手指戳了戳溢出的兩瓣側乳,夫人的雪
乳軟綿至極,竟然陷了兩節指頭進去,指上的觸覺軟糯細膩,還未等夫人有所反
應,她倒自己咯咯笑了起來。
  秦玉容一把拍開花蓉的手,反手捏揉起小婢翹尖尖的筍乳,笑道:「你也是
有本錢的,來鬧我做什麼,自己玩去。」
  花蓉往後退了兩步,自己反而害羞地紅著臉穿上褻衣,把那兩朵雪粉的尖尖
筍乳遮蓋起來,然後服侍夫人穿好衣裙。
  「瞧瞧,你也是面皮薄的,逗你一句你倒害羞起來了。」秦玉容笑道。
  花蓉自己也穿好衣衫,故作嘆道:「可不是麼。我這兩朵小花都比不上夫人
露出來的一彎月亮哩,兩相映襯能不害羞麼?」
  秦玉容繃起臉,卻是滿腔的笑意:「好呀,你倒是從哪學來的這些不正經的
話兒來的,沒上沒下與我來開玩笑,等我告訴袁嬤嬤,領你去好好教兩天尊卑有
序的規矩。」
  花蓉一邊給夫人補上薄妝一邊搖頭:「還是饒了我吧,再讓老貓子講我兩天,
我怕是呆不下去啦,回去跟爹爹種地算了。」
  秦玉容笑了笑,搖了搖頭:「當了我的貼身丫鬟後,你手上繭子都剝得差不
多了,還握得住鋤頭哩?」
  「繭子麼?跟著媽媽紡兩天線不就有了麼?夫人你可不清楚,媽媽的手上繭
子又粗又硬,比爹爹的手還要硌人。」花蓉搖了搖頭。
  秦老爺子的房前種了一棵高高大大的枇杷樹,樹下兩個老媽子坐著乘涼,小
廝和丫鬟侍立一旁,輕聲說笑著。秦玉容梳整完妝容就來看望父親,一幹下人瞧
見了她都恭敬站立向她問好。
  「怎麼都圍在外邊?里頭是誰在伺候著呢?」
  一個僕婦答應道:「回夫人,老太爺剛剛睡下,我們就出來歇一會兒,里頭
有兩個手腳麻利的丫頭候著呢。」
  「睡了?」秦玉容問道,「剛剛袁嬤嬤還說爹爹今日精神還不錯,怎麼就睡
下了?」
  僕婦笑道:「今日老太爺精神是不錯,只是下午幾個大夫輪著給他瞧病,平
日里午後總是要睡上一覺的,今日一直沒得空閑,郁節先生前腳剛走老太爺就睡
下了。」
  「郁節先生可曾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夫人老爺都不在,想必老太爺的病情沒什麼大礙,吃上兩貼藥
便好了。」僕婦瞧著秦玉容一臉的焦急,開解道。
  秦玉容點了點頭:「明日里我也不出門了,郁節先生來我再好好問問。」
  眾人正在說著,總管從外頭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張拜帖,呈給秦玉容道:
「夫人,大娘子歸寧,過兩日便到了,差小廝先送了拜帖過來。」
  秦玉容接過帖子,果然是姐姐秦玉霓的筆跡,轉身對眾人笑道:「爹爹身子
不豫,正想著讓姐姐回來一趟呢,之前思量姐夫家離這路程遙遠,便作罷了,沒
想我們姐妹倆心有靈犀,她這便快到了。」
  一旁的總管道:「夫人準備騰置哪間院子,我這便讓人去準備準備。」
  秦玉容略略思量,對總管道:「前些年姐姐來是住在東邊院子的,就先把東
邊的客房清理出來吧,我這姐姐面皮薄,不愛見生人,那間院子偏僻些。」
  總管領命就先退出了院子。
  「夫人你還有個姐姐麼?」花蓉問道。
  在場的僕役就數張嬤嬤資歷最老,說道:「夫人有個同胞的嫡親姐姐,好些
年沒回家歸寧,你來了還沒兩年自然沒見過。也怨不得大姐,路途實在太過遠,
來往殊為不易,當年還是我給大姐絞的面。」
  花蓉最瞧不得這些老嬤嬤的作態,腹誹了兩句。偏偏她又是藏不住心思的,
老嬤嬤人精也似,瞧著花蓉臉上的模樣,自然知道丫頭肚子里裝了什麼貨色,正
要數落兩句,一旁的秦玉容開口道:「好啦好啦,張嬤嬤,後頭你就多吃累些,
前頭我讓總管忙,後頭的事就勞煩你了,把事情辦得熱鬧些給爹爹沖沖喜。」
  「又有什麼喜事哇?說與我聽聽。」秦玉容聲音剛落,一道又脆又亮的詢問
已經從院外傳了進來。
  嬤嬤聽了笑道:「巧娘回來了。」
  眾人望向院門,果然轉過一個身著松青衣裙的女子來,懷里一個半大的孩子
正趴在她肩上睡覺。
  「怎麼老太爺屋子前這麼多人哇?」女子雙鬟輕散,襟裙著塵,對著花蓉招
招手,「小妮子快來搭把手。」
  花蓉忙走上前去,一把抱過將醒未醒的小男孩。巧娘揉了揉肩膀,抱怨道:
「這小子玩的累就睡著了,可苦了我的肩膀,又酸又痛。」
  秦玉容對花蓉說道:「你先把小靖送回屋子睡下。」
  花蓉此刻巴不得離開這里,點了點頭就抱著小男孩離開了院子。
  一旁的嬤嬤也揮揮手,把一旁侍立的僕役散去,然後對巧娘說道:「巧娘,
過來坐,帶小郎累壞了吧,瞧你這模樣,滿臉的風塵,快去洗把臉。」
  巧娘也不客氣,坐下拿了一旁的茶水喝了兩口:「別看小郎平日里安安靜靜
的,今天去外頭撒歡,野小子似的,後頭玩累了直接就睡了,倒也不費心神。說
到勞累還是嬤嬤你,在這盡心盡力伺候老太爺。」
  嬤嬤臉上笑開了花:「明日里你來就能讓我省點心啦,這些個毛毛躁躁的小
丫頭沒一個靠譜的,回頭等閑下來我和袁嬤嬤一起說說她們。倒是巧娘你來幫忙
我便省心許多,這把老骨頭還能得空休息一下。而且你也是討老太爺歡喜的,他
見了你病說不定轉眼就好了,夫人你說是也不是?」
  秦玉容點點頭,轉臉對巧娘說道:「巧娘,爹爹……爹爹這病來的急,你就
勞累些,來照應兩日,郁節先生這些天會經常來,他也是久負盛名的名醫,想來
能藥到病除,日子……不會太久的。」
  巧娘臉上表情哪還有半點笑容,嘆了口氣:「前兩日我帶小靖來瞧老太爺,
他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病倒了呢?」
  一旁的張嬤嬤也嘆道:「這上了年紀啊,我精神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誰知道
呢?說不得我這把老骨頭明天也躺下去了。」
  秦玉容忙道:「嬤嬤你也別胡說,回去好好休息,這兩日你也受累了,今天
讓袁嬤嬤替你吧。」
  嬤嬤站起身子,敲了敲膝蓋:「走吧走吧,讓老太爺好好睡一覺,就別擾他
清凈了。」說著便一個人走出了院子,只留了巧娘和秦玉容兩人在院中對坐無語,
不知二人都懷著什麼心思。
           第二折
  「夏先生?好久未見,你怎麼來了?」一大早秦府就有客人登門,秦玉容望
著眼前的客人有些意外。
  一個面蓄長須身著灰青道衣的男人正挎著一位須發皆白老者的胳膊笑嘻嘻地
走進廳堂,兩人身後跟著一位背著醫箱的童子,好奇打量了一眼秦玉容。
  「小釵妹妹,好久不見呀。」男人先請老者坐下,然後自己坐在下首,「你
也太生分了,好歹也曾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叫聲世兄也比勞什子夏先生強。」說
著他接過一旁丫鬟遞過的茶水,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臉,惹得小丫頭紅著臉轉到
堂後去了。
  秦玉容自然認得這兩位客人,那個笑嘻嘻的男人正是父親的門生、自己喚一
聲世兄的夏世昌,而上首的老者則是金陵名醫郁節先生。此刻老先生一臉不豫,
把端著的茶盞跌放在手邊的桌上。
  「世兄怎麼今日有空來府上,而且是同郁節先生一起?」秦玉容問道。
  「昨天你不是差人來請我做世侄的西席麼?我一問之下才知道老師身子不舒
服,今天一早我就去了郁節先生家把老先生請來了。」夏世昌嘻嘻一笑,「老先
生似乎惱我呢。」
  「你那是請人麼?」郁節先生吹胡子瞪眼,「老夫是被你拽來的!昨日里老
夫已經來給秦兄瞧過了,今日午後也會來給他把脈施針!哪還用勞煩都禦史大人
來親自請老夫?」
  夏世昌做了一揖,歉意道:「唉,那就是在下的不是了!唉,老先生為何不
早說?打擾了老先生清夢是在下的過錯,在這給您賠禮了。」
  郁節先生對這位老朋友的門生自然有所了解,「哼」了一聲也不答話。
  一旁秦玉容掩口輕笑,想瞧夏世昌的窘迫模樣。夏世昌也不尷尬,就當郁節
先生接受了自己的道歉,對秦玉容道:「林升呢?他今日也不在家麼?」
  秦玉容道:「過些日子不是蓮燈節了麼?他在籌備今年的蓮燈節呢,昨日早
些時候回家探望了爹爹,然後又出門去了。」說著秦玉容喚過一旁的下人,對他
說道:「讓花蓉把靖兒帶來。」
  夏世昌搓了搓手:「我出來的匆忙,身上也沒帶什麼禮物啊?」
  秦玉容擺擺手:「不用啦,又不是正式的拜師入門,只是讓你見見他靖兒罷
了,現在爹爹還沒醒呢,我已經差人候著了,爹爹一醒便帶二位去瞧他。」
  郁節先生拿鼻孔對著夏世昌,沒好氣道:「你可得跟她好好學學什麼叫尊老
敬老,別以為我打不過你,我家里那些飯桶打不過你就可以胡來!」
  「我說老先生,做人心眼可別這麼小,」夏世昌喝了口茶,「我這叫關心則
亂,老師身子不豫,在下心急如焚,怎麼就不知道尊老敬老了?」
  「若是我沒記錯,當年禦史大人在朝堂上可是極力攻訐你的老師。」郁節先
生冷笑了兩聲,「秦兄的新政功虧一簣小子你可出了大力氣啊,若不是秦兄年歲
已高,最後怕不是被貶嶺南,殘軀難全了?」
  「政治抱負與私交是兩碼事。」夏世昌難得的嚴肅,「朝堂之上我們兩個是
水火不容的對手,私下里我是十分敬愛老師的。」
  郁節先生揮揮手:「朝堂的事情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秦玉容在一旁打岔:「好啦都是些陳年往事了,世兄來看望爹爹的心意我自
然是明白的,瞧瞧,靖兒過來,見過先生。」花蓉這時候領著秦靖師來到堂前,
秦玉容帶他給夏世昌行禮。
  夏世昌坐在位子上,受了一禮,然後道:「等擇了日子行了拜師禮以後你就
是我夏世昌的門生了。你的名字叫靖師麼?」
  「是的。」男孩點點頭。
  「靖師……靖師啊。」夏世昌長嘆一口氣。
  郁節先生在一旁哼哼道:「你可慚愧麼?」
  夏世昌對白發老頭兒撇了撇嘴,摘下腰間的玉佩,遞給秦靖師:「為師身上
也未帶得什麼禮物,這一塊君子佩就送給你,聖人有雲:玉之美,猶如君子之德,
希望你能少知砥礪,習若自然,慎言檢跡,揚汝家門,無愧靖師二字。」
  秦靖師年幼懵懂,哪里聽得懂夏世昌在說些什麼,一旁的秦玉容連忙讓他接
過玉佩,好好珍藏。
  郁節先生在一旁也嘆了口氣,站起身子道:「你帶我去後頭瞧瞧吧,這時間
也該醒了,若是再睡下去,反倒對身體無益。」
  「先生說的是,我這就帶二位去瞧爹爹。」秦玉容點點頭,讓花蓉帶孩子去
玩,自己領著二人去後院秦本中的房間。
  三人來到秦老太爺的屋子,此時巧娘正端著只瓷碗一口口餵老太爺喝粥。
  「秦兄真是好胃口啊。」郁節先生接過一旁童子遞來的醫箱,開始做準備。
  秦老太爺瞇眼一笑:「佳人在側,胃口自然大開。」
  夏世昌跪倒在床前:「不肖門生夏世昌,見過先生。」
  「起來吧。」秦老爺子說道,「世昌,這些年辛苦你了,既然你今日來看望
老夫,看來,北複失地是無望了。」
  「弟子慚愧,有負先生重托。」說到這,夏世昌兩眼垂淚,泣不成聲。
  一旁郁節先生搖搖頭:「怪哉怪哉,幾年前兩人鬧得眼紅,今天倒親密得不
得了,反正我是我瞧不問,不思不想,朝堂的事情和我沒有一分錢關系。只是我
提醒一句,憂悲傷肺,肺傷氣消。你要是為秦兄著想,趕緊出去,別在這礙眼傷
神。」
  夏世昌聽了,連忙抹抹眼淚,對眾人拱了拱手,走出了屋子。
  秦玉容對夏世昌和爹爹的關系內幕自然有所了解,她也跟著走出屋子,準備
安慰世兄兩句。
  「勞煩把秦兄扶坐起來。」郁節先生對一旁的巧娘說道。
  巧娘坐在床頭,環身摟住老人,和一旁的下人一起把老人扶坐起來,以身為
墊,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郁節先生一邊給老人診脈,一邊詢問巧娘和服侍的下人,近日老人的病癥表
現和排泄狀況,然後又問了老人幾句,面色略顯沈重。
  「郁節,你不用和我繞彎子了,直說吧,我還有幾日好活。」老人對自己的
身體自然有所了解。
  「性然,我就實話與你說吧。」郁節先生鄭重道,「你這病十分兇險,和你
早年落下的傷癥有關,憂勞過度引動舊病複發,新疾糾結,再有半年你就嗚呼哀
哉了,我往高里說也只有二分的把握能夠治愈。」
  「哈哈哈,」床上的老人輕笑了兩聲,「郁節你還是老樣子,連一點安慰話
都沒有,說話這麼直接,就不怕我在你面前憂懼過度一命嗚呼,砸了你名醫的招
牌?」
  郁節先生扯了扯胡須:「也只有你讓我再來多瞧兩回。換做別人昨日瞧過了
今日我就不來了,讓他在家等死吧。你也知道。我郁節只活可活之人。」
  說到這他提筆寫了兩副方子,交給一旁怔怔發楞的巧娘,交代了兩句:「昨
日診完病我沒開藥,回去琢磨了一晚,今天我就開了這兩副藥方,上頭我寫的清
楚明白,一副補氣潤血,一副針對新疾,照著方子上好生伺候你家老太爺服用。」
說完對著床上的老人告別:「外頭我也與他們講一聲,你好好休息吧,也是時候
放下你的那點執念心思了。」說罷帶著童子出門而去。
  郁節先生和秦、夏二人據實相告,看著淚流難禁的秦玉容,郁節先生和夏世
昌都安慰了兩句。
  「先生,老師的病真的只有兩分治愈的把握麼?」夏世昌問道。
  郁節先生一吹胡子,瞪了一眼夏世昌:「難不成我還會騙你麼?我說兩成就
是兩成!若是不信,你再請高明吧!」
  秦玉容只好好言勸了兩句,郁節先生才消了氣帶著童子回去,夏世昌和老師
說了幾句話之後,也告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