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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ErBeiDe 2025-2-12 07:51:39 9
引言
  西南有個青龍,改革開放前,它是個地區,下轄十九個縣。龍山縣是青龍地
區的中心縣,是地區一級的各個機關單位所在地。改革開放後,青龍地區被拆成
了四個地級市。青龍地區也就改名為青龍市,而龍山縣也改成了龍山區。整個青
龍市,屬于人口密集地,過去有多少人不清楚,現在超過了五百萬人,算得上是
個大城市了。
  青龍既非山區,也非平原,屬于丘陵地帶。龍山是農業大縣。除了種些水稻、
蔬菜,養些豬畜,產些木耳之外,也沒什麽更值錢的產品了,所以,此地人說富
不富,說窮也不窮,過得去而已。
  龍山下面有個花橋鎮,是大鎮,離龍山城也就十來公裏,縱橫交錯也有好幾
條街,比有的縣城都大。青龍地廣,龍山人多,花橋也屬人口密集地,平常就十
分熱鬧,要遇上逢場天,那更是人頭攢動了。
  花橋山清水秀,盛產木耳,算不上窮鄉僻壤,卻也並不富裕。因山多路窄,
交通不便,就算木耳豐收了,也不能充分運出,換不了幾個錢,生不了幾個財。
  花橋的男人樸實憨直,說話客氣有禮,看不出有啥個性,更不顯霸氣。花橋
的女人個個水靈清秀,美麗有佳,花橋也就名符其實的成了美女之鄉。如果因此
以為男的好欺、女的好霸,那就大錯特錯了。這個地方的人家庭觀唸非常保守,
很難與外地人通婚。男的婚前不管如何老實無能,一旦成了有婦之夫,家庭的責
任與職權便一挑肩頭,自然而然就成了家裏的主事之人。女的無論如何漂亮,再
有多少個性,不管何等能幹,一但成了有夫之婦,自然也就成了順夫之婦。家裏
家外,大事小事,全都由男人定奪作主,女人是沒有什麽發言權的。總之,男主
女順,是花橋家庭的主要特征。
  有多事的外地人,初到花橋,不解此地民風民俗,看到一個比一個老實憨直
的花橋男人,總禁不住會貿然問上一句:「妳們這裏的男人管得了女人麽?」
  本地人聽了,會哈哈一笑,說此人是「瓜人瓜語」。
  外地人要再問上一句:「有沒有不打女人的男人?」
  本地人會爽快地說上一句:「有,衹是還沒生出來。」
  花橋鎮下面有個芙蓉村,離花橋鎮不足10裏路,住了好幾百戶人,村裏人
老老少少加起來也有上千之多,不過大都是從外地遷來的。也許這裏土地肥沃,
也許是躲避世亂,不管啥原因,聚在了這裏,便有了許多故事。
              第一部陳德海
               0001
  芙蓉村裏,有個叫陳福田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村民。他最大的特點就
是忠厚老實外加勤勞,除此之外也沒別的本事,家裏窮,沒有地,常年租種著地
主家的幾畝薄田來維持生計。不過,他家也有令人羨慕的地方,那就是他婆娘吳
春花。花橋本是美女之鄉,而吳春花呢又是村裏數一數二的大美人,不僅外表五
觀搭配精致,更在于細皮嫩肉潔白無暇。陳福田嘴上不說,心裏為有吳春花這樣
的美女婆娘愜意得很。所以呢,陳福田窮是窮了點,卻捨不得吳春花幹粗活,田
裏的活就他一個人幹,從不讓婆娘插手。所以,吳春花因風吹日曬不多,人雖上
了30,卻不象別的同齡村婦那樣過早的變成了黃臉婆。
  吳春花14歲那年嫁給陳福田的。這年齡以現在來看,是早了些。但以鄉下
的風氣,衹能說正合適。還有更早的,有的13歲都生娃兒呢。陳福田之所以能
娶到吳春花這樣的大美女,完全是因為他爹救過吳春花她爹的命,究竟是啥原因,
不清楚,總之,吳春花她爹一感激,就主動把女兒嫁給了陳福田。要沒有救命之
事,這樣的好事也輪不上陳福田了。
  吳春花嫁到了陳家後,深受陳福田寵愛。她自己也還爭氣,嫁來的第二年起,
便陸陸續續給陳福田生了兩兒一女,陳德海、陳德河、陳小鳳,樂得他成天合不
攏嘴。
  按一般家庭習慣而言,「皇帝愛長子,百姓愛老幺」,陳福田應該最疼小女
兒陳小鳳。可陳福田的想法不一樣,他認為男娃是自家的,女娃是別人的,因此,
他疼愛兒子勝過了女兒。陳小鳳在家做的事最多,挨打的次數也僅次于吳春花了。
  對了,吳春花雖是大美女一個,在家也是經常要挨打的。雖然陳福田捨不得
她幹粗活,但不會樣樣都寵她,也不可能事事都順她。每隔過三、五日,也是要
在她屁股上練練巴掌。在兩個兒子中,陳德海從來沒有挨過一根指頭,倒是陳德
河偶爾要挨幾回。
  陳德海從小就十分鬼機靈,十分有個性。陳福田覺得他將來會有前途,對他
格外寵愛,就跟對吳春花的那種心態一樣,他寧願自己苦點也不捨不得讓大兒子
下田幹活。不僅如此,手頭再並不寬裕,他也咬著牙巴斷斷續續地供他讀了幾年
私塾。
  陳德海寵受多了,也就養成了一副倔強性格,既有豪爽的一面,更有得理不
讓人的火爆子脾氣。在學堂讀書時,遇到不平之事,哪怕跟他半毛錢關係沒有,
他也愛管閑事,非要與人爭長論短。爭急了,還喜歡動手動腳主動攻擊對方。有
時候,對方人多勢眾,他力量單薄沒打得贏,鼻青臉腫回到家,不管有多疼,他
連腔都不吭一聲也就自受了。正因為他有這樣的牛脾氣,村裏的長輩們就給他取
了個外號叫「胡子」,意思是說他虎頭虎腦,很有些土匪習氣。這外號喊一喊的,
很多人便忘了他的正名「陳德海」而衹知道他的外號「陳大胡」了。
  陳德海10歲那年,花橋鎮上雲遊過來一位老道士,見他聰明靈氣,主動教
了他幾年拳腳功夫。于是,陳德海的脾氣就有了堅強的後盾。他15歲那年,他
單槍匹馬與一群人打架,他本人毫發無傷,卻把好幾個人打成了重傷。陳福田說
了他幾句,他氣不過,離家出走了。也沒走多遠,就混跡在龍山縣城。不料,被
黑老大看中,便帶他混上了江湖。混了兩年,本事大長,不過17歲年紀,居然
混成了黑道第三號人物,成了有頭有面有勢之人,他借此給自己積攢了不少的錢
財。
  又過兩年,到了1937年,陳德海18歲生日那天,他的兄弟夥慶賀他的
生日。那晚上,他酒喝多了,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借此,想了許多以前從沒
想過的問題:「這條道我難道就要一輩子這樣走下去嗎?哪個時候是個頭呢?」
  想了整整一晚上,他終于想明白了一個簡單的道理,待在黑道,靠打打殺殺
過日子,最終是沒有前途的。再加上,那時時局動蕩,好幾股對立的勢力都在不
斷拉攏他,令他心煩意亂,于是他作出了最為明智的選擇——離開黑道,回歸正
常。
  可黑道就是黑道,進很難,出更難。想脫離,談何容易?好在陳德海好幾次
在危難時刻救過黑老大的命,堆積了很雄厚的資本,當他提出離開之時,黑老大
萬般不捨,軟硬兼施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說破了嘴,可陳德海還是堅持要離開。
  這要換著是別人,頭早落地了,可黑老大最終對他格外開恩,破天荒同意了
他的請求。
  于是,陳德海離開了黑幫,離開了縣城,回到了他3年未回的生他養他的芙
蓉村。
  陳福田和吳春花見到了他們幾年未歸的兒子毫發無傷地回家了,心情非常激
動。兒子長高了,壯實了,長大了,成熟了,活脫脫的成了帥氣英武之人,他們
的心感到了極大的安慰。
  陳德海一回到村裏,很快就成了陳姓家族的驕傲。他不僅成熟帥氣,還十分
能幹。想當年,他15歲那年兩手空空離家出走,短短3年再返鄉之時,便成了
這山溝裏最有錢的人。沒人曉得那些年他在外幹了些啥,也無人知道他那些錢是
從哪裏冒出來的。陳福田問過他,他半字未說;衹是淡淡地說了句:「有錢就用
吧。」
  陳德海那性格原本就豪爽,現在有錢了,更顯豪爽。先盡孝道,重修了陳家
大院,令陳家人臉面有光;又施恩惠,修了一條方便村裏鄉親出行之路,贏得村
民們的稱贊。除此之外,他還買了不少的地,當起了地主,放起了高利貸,令一
家人的日子因此紅火起來。
  陳德海雖是地主了,陳福田還幹農活。陳德海覺得很沒必要這樣做,勸他爹
好生休息,雇幾個人來種地就行了。可陳福田不願意,他說:「做慣了,閑不下
來了。再說,以前給人家幹,那是為了糊口,現在給自己幹,就是一種樂趣。」
  陳福田這麽一說,陳德海也就不多勸了。他說:「種地的事,我可幫不上忙。」
  陳福田說:「不用妳操心,我做不動了,還有二娃。」
  陳德海對他爹陳福田的事懶得再管。沒事的時候,就愛跑到花橋鎮的茶鋪子
與人喝茶神侃,又結識了不少的人,心情十分愉悅。
  不過,陳德海有時候也不想老這樣無所事事的過下去,心裏還是想著找點事
做做。但他絕不做那些歪門斜道之事。衹是正經的事一時半會兒又沒也想做啥。
  陳福田繼續種了一段時間的地,村子裏的人就說他:「福田啊,妳太不會享
福了,妳兒子那麽有錢了,哪裏還需要妳親自種地呢?再說了,妳種地不要緊,
妳兒子臉面又往哪裏放呢?」
  陳福田一想,村民們說的還是有道理,便雇了人,自己也不再幹活了。在家
裏閑了段時間,覺得實在無趣,心也就不那麽安分了,常讓陳德海陪著他到外面
遊山玩水到處閑逛。
  有一回陳德海帶著陳福田逛省城。陳福田從沒到過省城,這一看,算是開了
眼界,看到了省城熱鬧、富足,他倒羨慕起來,嫌起那個芙蓉村的閉塞了,他就
在想,自己要是住在省城,成了省城人,那該多好啊。于是在逛省城的時候,有
意無意便留意起房產來。果然看到了一處房產便宜,頓時心喜,要兒子買下來。
  陳德海是個孝子,沒多問,便買了。
  等房產的各類手續辦完之後,陳福田就作出了驚人之舉,要舉家遷往省城。
  陳德海在外面混世界的那些年在省城呆過一些日子,覺得省城的生活沒有鄉
下安逸,人多車多,太過繁雜,對搬往省城不感興趣,堅決不走。再說了,有土
地,有房產,還有人借了他的錢沒有還,他哪裏肯走?于是他對陳福田說:「要
去妳去,我不去。」
  開初吳春花聽陳福田說要遷往省城,高興得手舞足蹈,為自己即將成為城裏
人而激動。因為激動,便成不住氣,保不住嘴,也就把陳福田要搬遷之事擺給了
跟她幾個要好的人聽。結果,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整個村子裏的人都曉得了。
  這讓處事低調的陳福田非常不滿,為此用鞋底子狠狠收拾了吳春花那張亂說
話的嘴,還用黃棘條子狠抽了他平常捨不得重打的那個白花花的屁股。
  吳春花臉腫了,屁股爛了,可心情仍就高興——反正都快做城裏人了,挨頓
打算個啥?
  可吳春花高興的勁還沒過幾天,聽說陳德海不去省城,她的情緒頓時一落千
丈。大娃都不去了,她去還有個啥勁呢?想來想去,她也想不去了。可這想法,
她哪裏敢直接告訴男人陳福田呢?陳福田忠厚老實,那是外部形象,在家裏,還
是他說了算,吳春花哪敢有半點違拗他呢?于是,衹好請陳德海幫著她去給陳福
田說。
  這天,吳春花趁著陳福田去鎮上逛集市時,便溜進了陳德海的屋,話還沒說
一句,她就直挺挺地跪在了陳德海跟前。
  陳德海正躺在椅子上看小說,自然看到了這一幕,但他並不驚訝。別說現在
是有錢人了,就是以前沒錢的窮日子,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的。花橋這一帶,有
太多讓人不可思議的規矩。一口氣要把這些規矩都說完,不是件容易的事。有些
規矩已經消失,有些規矩至今還有,以後慢慢再說。此時先說說這跪的規矩。女
人見到長輩要跪,給自己的男人要跪,除此之外,居然還要跪長子。估計這源于
「從父」「從夫」「從三」這三從之理唸。吳春花漂亮,十分懂規矩,對傳統一
直守護得很好。陳德海從小就被自己的親娘跪慣了,他在外那3年也沒白混,很
有定力,並不急于與吳春花閑聊,而是繼續看了一陣書,才漫不經心問道:「娘,
爹去逛集市了,妳沒攆路?」
  吳春花說:「沒呢。」
  陳德海聽了,佯裝黑臉,扯長聲音說:「為何不去呀?」
  吳春花說:「爹爹一大早就走了,沒說帶我去啊。」
  「是不是又惹爹生氣了?」
  「沒呢。」
  「沒有?撒謊呢。」
  「真沒有啊。」
  「還嘴硬嘛。那我問妳,那昨晚爹為啥捶妳的肉?」
  「誰曉得?自從妳回來後,就不曉得為啥,爹爹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不高興
了揍,高興了還是揍。」
  「是嗎?衹能說明妳越來越不懂事了。娘,我可告訴妳呢,爹可是一家之長,
窮的時候是,富的時候也是。妳當婆娘的,自然要學會察顏觀色,討好賣乖,處
處為爹著想。爹讀沒過什麽書,不太會講道理。可是,不會講並不是不懂,妳肯
定是做了讓他生氣的事了他才不得不揍妳的。以後跟爹去了省城,那可得放靈性
點,別老是稀裏糊塗的討打。」
  「德海,我想……」
  「想什麽呢?」
  「娘想請妳幫著給爹說一聲,我不想去城裏住了。」
  「不想?娘,看看,剛才我說什麽來著?白說了吧?我都給妳講了要學會討
好賣乖的,咋就記不住呢?才一會兒的功夫,又說錯話了吧。」
  「要去,妳也一起去。妳要不去,我去有啥意思呀?」吳春花堅持說。
  陳德海聽了,伸手揪了揪吳春花的臉,說:「娘啊,妳可真不上男人的心啊?
  這麽漂亮的一張嘴,咋就說出這樣的蠢話呢?老子是妳的兒又不是妳的爹,
妳不跟爹去跟我做啥?」
  接著母子二人經過一番不足為外人道也的妳來我往的口舌加肉博之戰後,吳
春花想通了,沒再多說什麽了。
  不過陳德海也替吳春花遮掩了一下,沒把她不想去省城的事說給陳福田聽,
令吳春花好生感動。
  一段日子後,陳福田帶著家人去省城安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