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天下之大,何怪之有?話說珍珠島位於南海,島中以珍珠城聞名,此處盛產
珍珠與珊瑚,往來的商賈絡繹不絕,因此在珍珠島上什麼奇人異事都見得到。
珍珠城的首富住在城南,亦是靠養珠起家,當地人稱其為珍珠大王。
這戶人家姓花,花家的男主人代代單傳,然而到了第三代,花老爺只娶一名
夫人,並未納妾,而夫人也只生了一個千金。
自花家添了此女之後,運勢可說是一年比一年佳,剛開始是某位顯貴看中他
們的珍珠,從此一傳十,十傳百,生意多得讓花家應接不暇。
後來連皇上也指定花家珍珠為禦品之一,還賜了一塊匾額,從此花家的名聲
有如水漲船高,身價翻了又翻。而花家千金今年剛好及弄,謠傳她三歲拿筆,七
歲懂得看帳,十歲開始拓展家業,在她及弄當天,便正式接手家中的生意。
當然,這是人家的家務事,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畢竟近年來珍珠城中也
有愈來愈多擅長做生意的女子,這情況也就沒有那麽令人吃驚了。
所以,珍珠城裡什麼都有,什麼都不奇怪。
不信?
那就來珍珠城看看,要讓大家見怪不怪!
第一章
珍珠城熱鬧非凡。春暖花開,百花齊放,爭妍鬥豔,暖和的天氣,百姓們紛
紛上街晃晃。今天太陽露臉,和煦的陽光灑落在身上十分舒服,連路邊的野貓也
大刺刺的躺在那兒曬太陽。
此刻街上敲鑼打鼓,小販們的吆喝聲也不絕於耳。
春天一到,外地的商賈便蜂擁而至,因此每到春天,城裡又恢復以往的喧囂。
只是,春天一到,也是續香樓生意最差的時候,因為許多在外地做生意的大
商人們常會在這時回來,暫時休息一陣子並陪伴妻兒。所以,身為續香樓掌櫃的
琥兒今天便閑來沒事到街上走走。她穿著一身茶紅色的勁裝,腳下踩著流蘇紅靴,
走路直挺而且十分沈穩,並不像一般姑娘家那般搖曳生姿。
琥兒是個孤女,原本和許多人像家人般一起生活在大宅子裡,十歲的時候,
與另外三個以姊妹相稱的玩伴一塊被帶回花府,與小姐花琉璃一同接受教養。
只是她從小個性急躁又衝動,不知道是不是跟她的名字有關,大夥兒琥兒、
琥兒的叫,叫得她都成了頭小老虎了。
好動的她從不願乖乖坐在椅子上,不僅書讀得零零落落,女紅更是一竅不通,
更別說琴棋書畫了,連偶爾要她寫一下自己的名字,她都還抱怨當初將她撿回家
的婆婆替她取的名字筆劃太多。
所以,自她進了花府,主子清楚她的性情後,就讓她隨性發展。
她想學功夫,府裡便請來鏢師教導她,不過,每位師父教過她之後都說,她
並沒有習武的天分。好吧!既然成不了俠女,但至少學些拳腳功夫,不但能強健
體魄,若遇上危險還可以自保。
至於她想闖蕩江湖的夢想,只好下輩子再說了。
當琥兒準備到以前所住的大宅子去看看過去的同伴們,經過巷子裡某個角落
時,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的褲角。
她想也沒想,伸腳便是給對方一腿。
沒辦法,這是她天生的反應。
「唔……嗯,……」原本就受了重傷的男子,因為她使勁一踢,當場口中又
吐出黑血。
琥兒退後一步,眯起美眸,皺眉看著倒在地上的男子。
「姑娘……」男子身上髒兮兮的,臉上也沾著灰塵,顯得非常狼狽,但還是
不氣餒的又往前爬,揪住她的褲角,怕她掉頭離去。
「幹嘛?」她又想舉起腳踹他,但此刻他雙手抱著她的小腿,讓她無法擺脫,
只能沒好氣的出聲問。
「你可以救我嗎?」男子氣若遊絲,擡起頭望著她。
他知道自己生得俊,一般來說,每個見到他的女子,應該都會多看他兩眼,
何況他現在受了傷,再怎麼心冷的女子,見狀也該有些惻隱之心才是。
「平白無故,我為什麼要救你?」琥兒口氣不佳地道。她已看慣城裡這些好
手好腳的遊民了,整天只會纏著人要銀子,要不就是裝瘸騙取同情。
她想,這個人搞不好是用什麼染料讓他看來全身是血,佯裝受傷。哼,她才
沒有那麽笨呢!
「姑娘,我受了重傷,而且中毒……」怪了,怎麼這女人這麼冷血?
「反正你還會爬,再多爬幾步路,前面右轉就是醫館了,慢走,不送。」她
抖了抖腿,抖掉上頭的大掌。
「我怕等我爬過去就斷氣了!」不會吧?真的要對他見死不救?
「斷氣不是很好?到閻王面前告取你性命的仇人一狀,再安心去投胎,十八
年後又是好漢一條,怕什麼!」琥兒怯了一聲,完全沒有救人的意願。畢竟在這
裡跟她廢話一堆,自己快點爬去醫館不是比較實在嗎?
「你……人家說美女心如蛇蠍……所以我才找挑了個面噁心善的長相,沒想
到我錯看了姑娘……你的心如同你的長相那麽……兇惡……」
琥兒一聽,雙眉挑了挑。
敢情他是嫌她長得醜?
「哼!」她一腳將他踹倒,望著他沾滿塵土的臉,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長相。
她像高高在上的女皇般踩著他的胸膛,毫不客氣的瞪著他。
「我告訴你,姑奶奶我寧可救路上的野貓、野狗,也不會救你這種要人幫忙
也不懂得低聲下氣的人!」
「噗……」男子被她這麼一踹,吐了一口黑血。黑血從他的口中噴出,血漬
濺到她的繡鞋上。一陣黑暗襲來,他眼前一花,就要跌入黑暗的深淵中。在昏厥
之前,他的雙手又死命的抓住她的小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從口中吐出一句話。
「帶我……去找我的未婚妻……花……花琉璃……」
話才說完,他的雙手便自她的腳踝滑下,倒在地上再也不省人事了。
「喂……」琥兒不知所措的喚了他一聲。
她有沒有聽錯?他剛剛口裡所說的未婚妻,竟然是她的主子!
這……她應該沒有聽錯吧,這男人自稱是小姐的未婚夫耶。
那她要不要將他帶回花府呢?還是乾脆現在就替小姐解決這個麻煩?
可是,如果他真的是小姐的意中人,這樣見死不救,小姐會不會一輩子怨她
啊?
哎呀,她真是左右為難啊!
嫋嫋的檀香在房裡飄散著。過了好一會兒,一年四季總是身著月牙白衣褲的
白西塵,替不省人事的男子把過脈之後,緩緩將對方的手放進被子裡!
「死了嗎?」坐在桌前的花琉璃,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正輕輕啜著今年的春
茶。
「他中毒頗深,還好他以內力壓抑毒性,所以保住了他的五臟六腑。」
白西塵又看看男子的胸膛。「不過,他的致命傷是胸膛的腳印。此人腳力勇
猛……」說著,白西塵將眼光望向一旁的琥兒。「這腳印是女人的。」
琥兒一聽,顯得不以為然。「是他身子太虛弱了,我只不過是稍微踩他一下
好嗎?」幹嘛一副她就是殺人兇手的模樣?
「那你怎麼不多踩兩腳,直接踩死他算了?」花琉璃面無表情的放下茶杯。
「我怕真的踩死小姐的心上人啊!」琥兒一臉無辜的回答。她原本也想棄
「屍」不顧的,但他都喊出小姐的名字了,她也是掙扎了很久,最後才決定將人
帶回花府的。
「那以後只要隨便什麼人自稱是我的未婚夫,你都要將那些人帶回來嗎?」
花琉璃實在受不了琥兒的憨直腦袋。
平日琥兒雖然野歸野,但是和其它三個聰慧的玩伴一塊長大,好歹也該染上
一點她們的精明吧?
「小姐,我可不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耶!」琥兒往前一站,指著那名男子
的腰間。「我是看到他腰間有塊和小姐身上一模一樣的玉佩,才將他帶回來的。」
「在這兒。」白西塵將男子腰間的玉佩取下。
「他的衣襟裡還有一封信,是給老爺的。」琥兒又道。白西塵接著取出那封
信,把玉佩與信件一併送到花琉璃面前。花琉璃將那封信拆開,看了一會兒,才
將目光從紙上移開。
「小姐,這是……」琥兒小聲的開口,因為小姐的神情滿恐怖的。
又是爹!花琉璃向身旁的婢女使了個眼色。「去將老爺請來。」
「是。」
琥兒和白西塵在一旁等著看好戲。
也難怪小姐臉色會那麽難看,因為前不久才發生過類似的事,後來小姐不知
用了什麼方法,才解決這樁麻煩。
片刻後,花老爺來了。
一見到房裡那麽多人,花老爺笑呵呵的道:「今天吹什麼風,怎麼大夥兒都
聚在這兒?琉璃,你是邀爹來喝春茶嗎?」
花琉璃無奈的望了父親一眼,將手上的信連同玉佩一起拿到他面前。
花老爺看了看信上的內容,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他偷覦女兒一眼,見女兒
眼中又滿是清冷,嚇得他聯手中的玉佩都拿不穩。「這……這……」他咽了一口
唾沬. 「這絕不是我又跟人打賭,是……是……」
「是怎樣?」花琉璃睨視著他。「爹,你可要說個清楚呀!」
「呃,是爹年輕的時候經商,有一次遇上一群馬賊,剛好西門山莊的莊主經
過,救了爹一命,於是爹為了報答他,答應他若以後生了女兒,便將女兒許配給
他兒子……」花老爺抹抹額上的汗,小聲的回答。
「信上面明明寫著打賭的事。」花琉璃聲音極冷,冷眸掃視著父親。
「這……」花老爺拚命的回想當年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最後擊了下手掌,
「我想起來了,那晚我就在西門山莊借住一宿,莊主熱情的邀我喝酒,後來我們
打賭看誰能先喝完一壇酒……」
「你喝輸了,所以就簽下這個賭約?」花琉璃的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只有
雙手緊緊抓著裙子,顯示出她的氣憤。
「呃……」花老爺抓抓頭。「應該是這樣……」
「哈哈哈哈……」一旁的琥兒聽完之後,笑得只差沒有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
小姐的婚約總是出現得莫名其妙,而且都是老爺在年輕時與人簽下的賭約。
花老爺大概沒有想到,也許是因為他老是與人簽下這種不負責的賭約,所以
上天懲罰他,讓他這輩子只能生出一個女兒來。
花琉璃瞪向笑得誇張的琥兒。
又是賭!每次爹作的孽鬥都落在她的肩上,她的日子已經夠精采了,不需要
爹再來湊一腳啊!
花琉璃起身來到床旁,看了這名男子一眼,然後再看向在場的眾人。
「可以拿張草席將他裹一裹,丟進海裡嗎?」事到如今,趁著這男人昏迷不
醒,她得先下手為強才是。
「小小小小姐……」一旁的丫鬟嚇得牙齒直打顫。
「這可是犯罪呀!」
「殺人這種事我不在行。」白西塵急忙收拾藥箱,迅速離開。
「不成!」琥兒搖頭。「很多人都看見我扛著他進府,到時若是有人在海裡
撈到他的屍體,我豈不是頭號嫌疑犯?」
開玩笑,她只想看好戲,並不想惹事啊。
「小姐,我先走一步。」為了不讓小姐將主意打在她的身上,琥兒也三步並
作兩步,離開房間。
眾人紛紛迅速離去,最後只剩下花琉璃待在房裡,望著面如焦炭且沈睡著的
陌生男子。
唉!又是一個麻煩的傢夥,該怎麼應付才好呢……
琥兒救了自稱是花琉璃未婚夫的男子之後,回到續香樓便將這件趣事告訴幾
位姊姊們。
三位元掌櫃聽到這個消息,並沒有像她笑得那麽幸災樂禍。
她們告訴她,小姐的未婚夫找上門,並不是件好事。
瞧瞧小姐之前的婚事,最後那個新嫁娘不知是怎麼被小姐說服,心甘情願代
嫁嗎?
琥兒聽了依然大刺刺的笑了幾聲。
她又不愛錢,對於身外之物根本沒有那麽看重,主子要用嫁人可以得到更多
銀子來說服她?難啊!
當琥兒笑了主子整整一個月,花琉璃忽然派丫鬟傳話,要她進府一趟。
去就去!她琥兒從小到大什麼都不大,就是膽子最大!她就不信小姐同樣的
招數會使出第二次。琥兒很快的來到花府,腳下仍是那雙紅靴,上頭的流蘇隨著
她的步伐搖晃,彷佛她正踩著兩個火輪,顯得神采飛揚。一路來到小姐居處的偏
廳,她在門外就聽見一道男子的聲音傳來。
她有些詫異,但還是走了進去。
一踏進廳裡,便見到小姐正坐在紅木椅上,仍舊是一副慵懶的模樣。
而小姐的對面坐了一名男子,他上半身赤裸,不過纏滿了布條,看樣子似乎
傷得不輕。
不過,從他的鎖骨一路延伸至手臂,有著大小不一的刀劍疤痕。
琥兒眼一眯,又看了看對方的長相。
他面白如玉,但是唇上還略帶一絲血黑色,看得出仍有著病容。
不過,他長得很俊。
尤其是雙眼,他黑瞳晶亮,只需一個眨眼就足以勾人心魂。加上他五官端正,
高鼻配上薄唇,身上雖然傷疤滿布,卻是健朗直挺。
「這位就是將我救回來的姑娘嗎?」西門朔嘴角上揚,給了琥兒一記笑容。
他休養了一個月,終於在名醫的妙手之下,去除了體內的殘毒,至於身上的外傷,
也沒有大礙,過幾天就可以拆下這些布條了。
咦?琥兒微微攏起眉。
不會吧?他就是那個黑面鬼喔?她沒有出聲,直接走到主子的身旁,只是臉
上藏不住心事,洩漏了心中的驚訝。
「是的。」花琉璃示意琥兒坐下之後,便笑咪咪的望著她。「琥兒,這位是
西門山莊的少莊主西門朔,你前些日子救了他,記得嗎?」
「喔。」琥兒隨口應了聲,又忍不住多看他幾眼。
他長得是很俊啦,但是笑容好討厭!她又看看小姐的表情,發現小姐的臉上
也滿是笑容。
她忽然有種錯覺,自己彷佛身陷狐狸窩。
「沒想到我中了毒,又被姑娘踩了一腳,還能命大的沒去閻王那兒報到,真
是老天有眼。」西門朔雖是笑著道,但是語氣卻似利箭般射向琥兒。
這男人……說話就說話,何必這麼酸呢?
「是啊!我應該幫人幫到底,應該再踩用力一點,讓你早死早投胎,省得你
怨歎自己命中帶苦又犯賤。」琥兒的嘴也利得很,說完還不忘哼兩聲。
「不不不,我應該感謝姑娘『腳』下留人,現在才能夠有幸與姑娘認識。」
西門朔像是喝了油,說起話來油腔滑調。
琥兒對他這樣的小白臉根本沒有興趣,於是將話題一轉,望向花琉璃道:
「小姐,你找我來,應該不是要我見你這位大難不死的未婚夫吧?」
花琉璃一愣,之後莞爾一笑。「西門公子剛剛告訴我,由於西門山莊是江湖
中人,因為不慎與人結怨,才會中毒、受傷。」
「然後呢?」這關她什麼事?
「琥兒,你不是一向很嚮往江湖之事,現在正好可以向西門公子請教。」其
實花琉璃的目的就是為兩人引見。
「我嚮往的是江湖上的高手,而不是功夫像三腳貓的弱雞。」琥兒對西門朔
的評價並不高。
一個男人竟笨得被人下毒,可想而知他的智力不怎麼樣,而且,她只不過
「輕輕」踩了他一腳,他就如此記恨,可見他心胸狹窄,在江湖上可能結怨不少。
西門朔聽了並沒有生氣,俊顏上仍帶著笑,黑眸深深凝望著琥兒。
她有著一張英氣十足的小臉,並不算美豔,但那張鵝蛋臉上卻有一雙生氣蓬
勃的晶亮燦眸。
她說起話來直截了當,不懂什麼叫婉轉,這也讓他對她多了一絲興趣。
「既然這樣,就由你暫時保護西門公子吧。」花硫璃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即
順著她的話如此道。
「哈?」琥兒一呆,瞪大了杏眸,小嘴也張得極大,下巴差點掉下來。
「他現在需要一個隱密的地方養傷,續香樓正好適合他,等會兒他就跟你一
起回去。」花琉璃說得不疾不徐,毫不在意琥兒的反應。
「小姐,等等……」等等啊,她又沒有答應!
「多謝姑娘收留。」西門朔點頭答謝。
「他……關我什麼事啊!」琥兒氣得站起來,指著他的鼻子跺腳。
「是你救了他啊。」花琉璃提醒道。「送佛也要送上西,你就暫且充當他的
保鏢吧,反正他這麼虛弱,是需要一個懂得拳腳功夫的人幫他。」
「不……」琥兒拚命搖頭,一副啞巴吃黃連的模樣。
「就這麼決定了。」花琉璃像是總算丟開了一個燙手山芋,顯得神清氣爽。
「我去差人準備馬車,將他送到續香樓後,就麻煩你多照顧他了。」
「小姐!」琥兒大喊了聲,知道主子是玩真的。
花琉璃離開之後,琥兒聽見西門朔低低的笑聲響起,氣得狠狠地回頭瞪他一
眼。「早知道那一天我直接把你踩死就好了!」省得她現在自找麻煩。
該死,真的如同姊姊所說的,樂極真的會生悲!
第二章
唉,小姐真是個任性、驕蠻的姑娘,說一就是一,不容許人家反駁!琥兒在
花府被硬塞了一個麻煩人物,這個身中異毒又受了傷的男人,就這樣跟著她回續
香樓去。
她有苦難言,心裡萬般不願,但是?她在花府待了那麽多年,在花琉璃的面
前早就奴性堅強;豈敢說一聲不?
何況,曾對花琉璃說不的人,現在墓前的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
「琥兒,你好像很不喜歡我?」此刻西門朔與她正在馬車上,她坐在他的面
前,小嘴嘟得好高。
她瞪了他一眼,口氣不佳,「你以為自己長得很討喜嗎?我為什麼要喜歡你?」
這男人有病啊?一副自以為是萬人迷,一見到人就是笑咪咪的模樣,那笑容在她
眼裡只會讓她更火大。
尤其當小姐告訴她,要好好禮遇他,她的心裡更是火冒三丈。
他對她而言明明是一個沒有意義的男人,為什麼她要照顧他?小姐甚至告訴
她,回到續香樓後一定要與他寸步不離,當他的隨身保鏢。
只因為他現在有生命危險嗎?
就算她很嚮往江湖之事,但是她已經對行走江湖不再期待了,畢竟想闖蕩江
湖也該秤秤自己的斤兩。
她只會一些拳腳功夫,保護他?笑死人了,若他的仇家真的找上門來,也許
她連自保都成問題。
「但自我懂事以來,我對我這皮相還滿有自信的。」西門朔作勢撫著下顎,
又朝她魅惑的眨眨眼。什麼啊,若不是現在在馬車裡,她真的想踹倒他,再狠狠
踩爛他的臉。「我開始後悔,為什麼前些日子我只有踩歪你的肋骨,而不是踩爛
你的臉!」
「嘖嘖嘖!」他不以為然的直搖頭。「小琥兒,你知不知道『相由心生』?
你這樣子一點都不可愛。」他話才剛說完,她的拳頭便襲向他的臉。
西門朔並未感到驚訝,只是輕鬆的一偏頭,便閃過她的拳頭,讓她的粉拳直
接落在馬車的木板上。
他吹了聲口哨,望了下那凹陷的木板,又望著她怒氣滿滿的小臉。
「小琥兒,你玩真的?」這一拳若是落在他的臉上,他那帥得迷死人的挺鼻
沒有扁掉才怪。
「誰準你這麼叫我了?」她收回手,但下一刻卻伸手欲往他的腹部喂上一拳。
他的反應比她想像中還要敏捷,動作也出奇的快速,拿起擱在旁邊的靠枕擋住腹
部。
「嘿,小琥兒,別忘了我的肋骨才剛移回原來的地方沒多久。」這女人脾氣
真壞,說沒兩句話就要請他吃拳頭。
不過這也是有趣的經驗哪!
頭一次遇到一個女人沒有被他的外表吸引,他還以為自個兒這張俊臉在哪兒
都吃得開。
第一次見面時,他中毒頗深,面如焦炭就算了,但是經過名醫的妙手回春,
他體內的毒已去除不少,恢復了原本俊俏迷人的面貌,但這個小琥兒竟然對他毫
無心動的模樣,而且每次出手都如此的重,毫不客氣。
「我想拆了你全身的骨頭,然後丟給野狗吃!」琥兒氣得又出拳。
然而他的身手比她想像中還要敏捷,總是能見招拆招,在小小的馬車之中,
每一次都俐落的閃避她的攻擊。她更氣了!明明她在武功上也鑽研許久,怎麼在
他的面前表現得完全技不如人,如果被她的師父知道了,肯定顏面掃地。
最後,她像一頭勇猛無懼的小老虎,拳頭不斷向他襲去,一定要揍他一拳才
甘願。
只可惜西門朔的耐性總是不足,交手沒一會兒之後,他累了。
他雖然帶著傷,但還是伸出長臂,左手抵住她襲來的拳頭,右手則是接住她
另一手的反擊。
這樣一來一回,她的招式全被化解。
琥兒愈急,招式更是雜亂無章,拳法也像小孩子的手在空中胡亂揮動一般,
根本沒有辦法碰到他一根寒毛。
「該死!」她低吼一聲,又伸出腿想要對付他。
但只見到他噙著笑容,長腿一伸,像藤蔓般的纏上她的腿,同樣又讓她無法
動彈。最後,她因為不住掙扎,馬車又恰巧一陣顛簸,讓她直接往前倒去。他反
手一拉,她的身子便順勢落入他的懷中。
「啊!」琥兒的鼻尖直接撞上他的下顎,令她吃痛的慘叫一聲。
他低下頭,剛好與她的一雙圓眸對上。
那圓滾滾的燦眸似乎冒著火,兩顆瞪大的眼珠子像是想將他碎屍萬段。
她的下半身被他的雙腿反蓊著,雙手也被他略施力道反扣在背後,動彈不得。
發現西門朔比她想像中還要強硬,她所有的怒火都竄了上來。
「你的投懷送抱,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他只用一隻手就扣住她的雙手,另
一隻則是不規矩的擡起她的下巴。
這麼近的瞧她,才發現她有著一張無瑕的小臉。
雖然她的膚色並不白哲,但有著一張嫣紅的唇,沒有施任何胭脂水粉。「去
你的,王八烏龜,快放了我!」她扭動身子不斷低吼。
「小琥兒,你不知道求人是需要放軟聲調嗎?」他笑彎了眼。「來,叫一聲
朔哥哥,溫柔一點,我就放了你。」
「我呸!」她怒瞪著他,眼裡全是怒意。「你算哪根蔥?你最好現在放了我,
再喊我一聲姑奶奶,我會考慮留你全屍。」
「這不好吧?」他一副為難的模樣,皺起兩道濃眉。「我還想多活幾年,多
看幾年美女呢。」
「那我等等一定先挖瞎了你的眼!」她咬牙切齒,像一頭髮威的小老虎,似
乎真的要將他撕裂吞入腹。
「那好吧,」他無奈的聳聳肩。「既然你想挖了我的雙眼,在抵達續香樓之
前,我只好勉強看你過過癮,省得以後沒有機會看其它女人了。」
「你……」
琥兒講一句,西門朔就回一句,兩人過招幾十回,不管是武功還是嘴皮子,
她始終遜他一截。殺千刀的!就別被她逮到機會,要不然她非整死這個王八羔子
不可!
琥兒帶著西門朔回到續香樓時,幾乎是面子掃地。西門朔箝制著琥兒的雙手
走進大門,表示要在續香樓住一段時間,還毫無羞恥的告訴眾人,她以後是他的
貼身侍女兼保鏢。
該死的王八烏龜!她一定要想辦法揍扁他!
管他是不是小姐的未婚夫,她找到機會一定要送他個千拳百腳,更要撕爛他
的嘴,讓他再吠不出一句話來!
可是,自從他住進續香樓之後,卻將她的姊姊花醉和戀喜哄得團團轉,連戀
喜姊姊也看上他的男色,直讚歎他有成為紅牌的潛力,還說,若非他是小姐的未
婚夫,早就說服他下海自宮接客了。
只有她最可憐!當他們剛踏入樓中,就接到小姐派人傳來口信,要她好好照
顧他,不準他有個三長兩短。
最好是啦!她有多少斤兩,小姐也知道啊,要她保護他,這分明是整她嘛!
但她又不得不從,最後只能忍下這口氣,搬到他隔壁的廂房去,與他比鄰而
居。
剛開始西門朔很安分的待在房裡養傷,但是才不過三天,他大爺便開始四處
亂走,說什麼既然住進這兒也該要熟悉一下。
琥兒想,雖說續香樓裡都是去勢的男倌,他應該不會想動他們才是。
至於他口中不斷稱讚的兩位美人……她已經向他搖下狠話,如果他敢動花醉
和戀喜一根寒毛,她便揍得他滿地找牙!
只見他依然揚起一抹笑;露出兩排潔白的齒,以迷人的嗓音道:「我從來不
主動碰女人,都是女人自個兒送上門來。」聽聽!世上哪有這麼不要臉的臭男人?
以為自己長得好看一點就如此囂張,目中無人!
琥兒自從將他帶回來之後,整天就像頭焦躁的小老虎,目光總是追著他,省
得他在她背後幹出一堆見不得人的事。
咦,她只是吃個飯,那個王八蛋又不見了!琥兒氣急敗壞,飯扒了兩口才想
起已好半晌沒看見西門朔。
她放下碗,氣呼呼的四處找人。
直到經過一間門半掩的廂房,裡頭燭火昏黃,傳出一道低沈醉人的男聲。
「夫人,你的皮膚真滑、真嫩,讓我好想咬一口……」
「呵呵,你這張小嘴真甜,等會兒我多賞你一點。」女子笑聲連連,還半帶
著呻吟。琥兒聽了雙眉緊皺。他們樓中的男倌進樓之前都已去勢,不可能會跟女
客有肌膚之親才是。
「夫人,那你可以賞我一個吻嗎?」裡頭的男子聲音低沈好聽,甜言蜜語的
嘴巴如同抹了蜜。
「我都不知道續香樓有你這麼特別的男倌……我第一次見到續香樓的男倌花
樣這麼多呢!」
「喔?那他們會像我這樣取悅你嗎?」
一連串淫穢的話鑽進琥兒的耳朵裡,讓她的耳根子不禁紅了起來。
她忍不住上前,透過門縫偷覦裡頭的春光,瞧見那兩人正倒在床鋪上。映入
眼簾的男子是西門朔、在他懷裡的女子則是沈家夫人。
琥兒一瞧,整個人氣炸了。
搞什麼鬼?這男人竟然饑不擇食,獸性大發的找上續香樓的常客!
下一刻,琥兒的行動比她的思考還要快速,氣衝衝的跨步走,進房裡,上前
就是伸手揪住西門朔的襟口。太下流了!他胸前的衣襟竟然是敞開的,而且他的
唇竟然微紅且濕潤……
該死,他真的做出如此無恥的事!
「涯賊,你竟然敢動我們的女客,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她大手一拉,將他
用力的拉下床。
西門朔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驚訝,但還是順勢放開懷中的沈夫人,隨著琥兒的
動作借力使力,在空中甩出一個完美的弧度,才故意跌坐在她面前。
「啊……」他以臀落地,更不忘作戲的痛呼一聲。
「我揍死你……」琥兒用力的出拳,大吼著說:「我要替天行道,揍死你這
個淫賊!」
西門朔輕鬆的一偏頭,避過她的拳頭。
雖然她出拳總是十分有力,但是她再怎麼使都是固定這幾招,深藏不露的西
門朔沒一會兒便能看透她的拳法。就像她的人,才沒幾天就被他摸個清楚了。
「我只是替你分憂解勞而已啊。」幹嘛這麼氣?他只當是繳一些生活雜費還她們,
替她們安撫其它受到冷落的女客不成嗎?
「你這個淫賊!我們樓裡有規矩,要成為男倌必須先自宮,你想自宮是不是?
姑奶奶我成全你!」琥兒一出腳便又狠又快的往他的胯間踹去。
西門朔反應出奇的快,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立即盤腿而起,以右手阻擋她
踢來的右腿。
他接應得輕鬆,唇上的淡笑始終不退。
「你……」她發現自己的右腿竟被他抓著不放,甚至被他毛手毛腳,手掌自
腳尖往她的小腿肚爬去。
「嘖,沒想到你的腳這麼小,腿這麼細……」他還不怕死的朝她點頭笑著這
麼說。琥兒聽了肝火直冒,繼續朝他出手。兩人你來我往,她用盡畢生所學,卻
傷不了他一根寒毛,反倒累得喘籲籲。
她又氣又急,廂房裡的東西幾乎全被掃落地上,鏗鏗鏘鏘發出巨大的聲響。
而他們從房裡打到房外,一到外面,西門朔就像一隻展翅的飛鳥,她沒有法
子追上他撲朔迷離的腳步。
可惡!她氣得快吐血了,而且兩人過招幾十回,她已面露疲色。
天,她從來沒有遇過這麼難纏的人!
直到琥兒好不容易追上他,打算伸出粉拳往他臉上揮去時,只見他忽然間往
後一退。
由於他們所在之處是轉角,兩人一進一退的同時,恰好有個人影從旁邊冒出
來。
「啊!」尖叫的人是琥兒,因為她已來不及收拳。西門朔一瞧,連忙伸手將
來人護往懷裡,然後轉身以背擋住她這一拳。然而她這一拳,剛好擊向他最脆弱
的背窩,讓他舊傷又添新傷,吐出一大口血。
「喔……」床上的西門朔一臉痛苦的表情。「小琥兒,我沒想到你是玩真的。」
房裡有著一群人,花醉、戀喜、琥兒,以及那差點被拳頭擊中小臉的花琉璃。
「這是怎麼一回事?」花琉璃皺著眉望著他們。她差點就毀容了呢。
「小姐!」琥兒抓到機會,趕緊開口告狀。「他…任他竟然勾引我們樓中的
女客,還想對女客伸出狼爪,做出下流的事……」
聞言,花琉璃只是淡淡瞟了西門朔一眼。雖然她年紀輕,但是眸中的精明卻
教人不容小觀。
「小姐,你不能放任他如此囂張啊!好歹他也是小姐的未婚夫,不應該如此
……如此……」琥兒有些詞窮,想到他是小姐的未婚夫,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嘿嘿……」西門朔舉雙手投降,但仍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我這只不過是習慣……」
「什麼?」琥兒一聽他如此辯解,火氣又整個上來了。「你若想和女客親近,
那就得自宮!而且,別忘了你的身分,除了小姐之外,你竟然還敢覬覦其它女人!」
說完,她抽出懷中的匕首,用力的插在桌上,要他作出抉擇。
「但西門家只有我這麼一個單傳,我若自宮,恐怕會對不起我爹娘。」
他笑得可無害了,依然一副無辜的模樣。
「琥兒。」花琉璃向她招招手,要她過來。「我就是想到他會這樣肆無忌憚
的在我的樓中鬧事,所以已經想到一個方法了。」說著,她從袖中拿出一副寒鐵
打造的特別手銬。
早在將西門朔交給琥兒之前,她與西門朔就已私下交換過條件。
只要她答應他所提出的要求,就可以取消兩家之間的婚約,而琥兒正是在他
的條件之中。
所以她用心良苦,想出一個怪方法,目的是讓琥兒與他糾纏不清,最好兩個
人還能「修成正果」,她也樂得輕鬆。
「哈,小姐,你想要扣住他,對不對?」琥兒天真,對親近的人沒有任何防
備。
「是啊!所以幫幫我。」花琉璃笑得像是毫無心機,要琥兒自個兒送上門。
「當然,我很樂於助人的。」琥兒才剛靠近,以為花琉璃是要將手銬交給她,
卻沒想到花琉璃一個出其不意,將手銬銬在她的右手腕上。下一個動作,便是銬
在西門朔的左手腕上。手銬兩端各是琥兒與西門朔。
「這這這這……」琥兒皺眉,不解主子為何要這麼做。「小姐,你要我一整
天都看著他嗎?」
「對。」花琉璃點頭。
「吃飯的時候?」
「是。」
「睡覺呢?」
「一起。」接話的人不是花琉璃,而是笑咪咪的西門朔。
琥兒瞪了他一眼,伸出左手打了他的額頭一掌,要他閉上一出口就沒好話的
嘴。
「小姐,鑰匙呢?」她可不想連洗澡都和他在一塊兒啊!
花琉璃作勢想了一下,最後皺皺眉。「我忘記放在哪裡了。」
「什麼?」琥兒一聽,大吼一聲。「我要去找鎖匠,我才不想和這個爛人扣
在一起!」
「這副手銬是波斯人以千年寒鐵打造的,若沒有應對的鑰匙,就必須以高熱
將它融化才成……但我想,那時我們已經變成一堆焦灰了。」西門朔望望這副手
銬,很認真的研究著。
「沒有其它方法嗎?」琥兒咬唇,一臉不悅的詢問花琉璃。
「有。」花琉璃笑著點頭。「天底下所有的機關都有破解的方法,何況只是
一副手銬,一就是等我找到鑰匙,二是只要你狠得下心,就可以馬上脫離彼此的
糾纏。」
「什麼方法?」琥兒急著問道。
「你不會想要用的。」西門朔早就猜到花琉璃打算說的是哪一招了。
「哼!能和你分開,什麼方法我都願意試!」琥兒氣呼呼的說道,並瞪了他
一眼。「看兩人之中,誰要犧牲手。」花琉璃看似嬌嫩柔弱,但是對於這種血腥
之事似乎很習慣,沒有一絲懼怕的神情。
琥兒倒抽口氣,最後將目光移向西門朔的臉。
這臭男人依然笑得無害,讓她忍不住緊握拳頭,又想往他的臉上招呼。
「嘿!」西門朔見她很認真的考慮,忍不住倒抽一口氣。「你該不會真的考
慮這麼做吧?」
「西門朔,你受死吧!」
為了她的自由,她願意犧牲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