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隱】
作者:血珊瑚
出版:河圖文化
第一章 ◆ 林中殺機
「我要殺了他,要把他宰了,還有那位王子也不得好死,我要殺了他們倆,我要把他們碎屍萬段。」
憤怒的吼聲在巴爾德羅家的大廳裡迴盪著。
瓦薩姆·巴爾德羅歇斯底里地發洩著,用力踩踏著地板,片巖制的地板被踩得紛紛碎裂。
「我提醒過好幾次,你不要總是玩弄小聰明,那有意思嗎?」
說這話的是一個矮胖中年人,穿著一件紅色花格子外套,脖頸上掛著一串沈重的黃金掛鏈,他是瓦薩姆的父親,巴爾德羅家的一家之主。
在大廳裡,除了這對父子,旁邊的座位上還坐著兩個人,一個十七、八歲,個子很高,身材瘦削,好像被風一吹就會倒下,頭髮則很長,披散著,臉色青白,帶著一些病態。另外一個十五、六歲,還只是一個大孩子,和兩個哥哥比起來,他就顯得有些怯懦。
「我耍小聰明?」
瓦薩姆瞪著眼睛,身為家裡的長子、絕對的繼承人,他一向沒有任何畏懼,哪怕是面對著自己的父親。
「當初我就不想去那裡,既然已經選擇立場,就沒有必要左右逢源。」
他教訓起自己的父親來。
「我是讓你去打探情報。」那位父親也火了,他猛地一拍桌子。「你當那些人是傻子嗎?」
瓦薩姆也當仁不讓:「不得到那位王子的信任就可以知道的情報,只要花兩個銅子找一個士兵完全能夠買到,有必要讓我去嗎?」
這話讓那位一家之主啞口無言。平心而論,他也不覺得大兒子有錯,反正大家都清楚,他們一家已經選擇大王子西格爾。
和周邊其它領主不魂,在他們家的領地裡有一座銅礦,當初西格爾王子許諾的是,將來他當上國王之後,就把銅礦的所有權還給巴爾德羅家。這不是虛無縹緲的許諾,而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和一座在自己領地裡的銅礦比起來,菲利普王子的錢就沒那麼大的誘惑力了。
「你們兩個人說呢?」
這位家主轉而詢問另外兩個兒子,他是想討救兵。老三自然是縮著脖子一言不發,老二沈吟了片刻,朝著大哥毫不在意地掃了一眼,然後說道:「我們這一次的做法確實有些不妥,雖然我們早就做出了選擇,但是沒必要那麼早讓別人知道。」
「放屁,想要得到西格爾王子的好感,就必須第一時間響應他的招攬,你懂個屁。」
巴爾德羅家的長子對弟弟的批評感到怒不可遏。
「你這個莽夫,這根本和好感沒有任何關係,我們和大王子之間只是做了一筆交易,我們支持他繼承王位,他把那兩座銅礦給我們。我們巴爾德羅家並不欠他什麼,別把自己弄得像條狗似的。」
這個二兒子顯然沒有兄長的暴躁和強勢,但是他多了一絲尖酸和陰沈。
「媽的,你才是狗。」
瓦薩姆憤怒地衝上前去,�起手來,好像一巴掌就要打過去。
突然,他迅速地收回手,並且連退幾步。
只見他的這個弟弟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抓著一條蛇,那條蛇發出嘶嘶的聲響,還吐著黑色的蛇信。北地很少有蛇,因為蛇是冷血動物,天氣一冷就要冬眠,而北地的冬天漫長而又寒冷,一般的蛇很難支撐過去。正因為如此,能夠活下來的蛇全都是魔獸。
瓦薩姆可不想被魔蛇咬上一口,那必死無疑,他魂樣也不認為弟弟只是拿出一條蛇嚇唬他,在北地,兄弟相殘這種事間松平常。
「杜瓦爾、杜瓦爾!」
那位父親喊著二兒子的名字,搖了搖頭:「我對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們是一家人,沒必要這樣劍拔弩張!」「我也不想這樣,可是哥哥他氣勢洶洶想要揍人。」
杜瓦爾毫不在乎地說道,他有意無意地朝著兄長挑釁似地看了一眼。
「瓦薩姆,退回去。」
那位父親揮了揮手。
巴爾德羅家的長子嘟嚷著退後幾步,他總算有了個台階下,再說,他可以對父親不客氣,但是他絕對不敢真的違背父親的意願。
在哥倫安特,一家之主有著絕對的權威,也不需要做別的,只要剝奪他的繼承權就可以讓他悔恨不已。
「杜瓦爾,你說說看,我們應該怎麼辦?」
那位父親問道。他現在有些後悔,在決定站在西格爾王子那邊之後,不該那麼早暴露這個訊息。
「我們原本都以為菲利普從小在南方長大,和各位大臣、領主都不太熟,而且性格偏軟弱,和西格爾比起來沒什麼優勢,但是現在看來……」
杜瓦爾看著父親。
「我知道,這是我失算的地方,菲利普的眼界高得多,而且他的身邊有能人。」
這位一家之主並不是毫無智慧的人物,北地的領主目光短淺,但是他們不笨。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他有能人幫他出謀劃策,他有能人幫他賺錢,他有能人幫他改建城市。」
杜瓦爾一邊說一邊上前一步。
「狗屁能人。」
瓦薩姆低聲罵了一句。
「不是能人的話,會讓菲利普得到那塊領地嗎?他們還藉這個機會把西格爾也拖下水,逼西格爾不得不接受這場挑戰。西格爾的領地如果開發得很慢,甚至開發不起來,他還有什麼顏面繼承王位?」
杜瓦爾點透其中的關鍵。他只談謀略,至於賺錢和改造城市根本就沒提。
那一箱金幣不是假的,也不是拿來裝樣子用的。其中一半已經兌換成銀幣,為了兌換這些錢,國庫空了三分之一。至於城市改造,最多一個星期就可以見分曉,到時候第一排五幢樣板屋應該建好了,大家進去看一眼,再在裡面過一夜,就能夠知道那群人是不是真有本事。
巧慧城市就是一堆房子的組合,房子造得好,城市也差不了。「你認為西格爾沒有機會?」
那位父親問道。
「有,機會就是菲利普倒大楣。」
杜瓦爾很陰險地笑了一聲:「這種事很難說,或許北面的蠻族聽說他手裡有錢之後,會跑過來看看,或許也有人對這些錢感興趣,不過那肯定不是我們。」
「你的意思是讓其它人為難那些外來者?」
一家之主聽懂了杜瓦爾的意思。
在這件事上,他們家原本就有分歧。
大兒子一向都有些躍躍欲試,想要衝鋒陷陣,以便得到西格爾王子更多青睞,雖然不可能獲得新的領地,但是給他們一些官職應該不難。而另外兩個兒子都趨向保守,一開始就希望先觀望觀望,別急著做出決定。
他本人最初的時候和大兒子的看法一致,但是現在,他有些搖擺不定起來。
「愚蠢,這根本就是把功勞送給別人,別忘了我們現在已經是西格爾王子的人。」
瓦薩姆看出父親的動搖,連忙在一旁警告道。
在哥倫安特站錯邊並不可怕,頂多就是受到一時的打壓,畢竟被奪爵和削減領地的可能性很小。再說就算西格爾王子失敗了,也至少玫有伯爵頭銜,仍舊保有那片土地,身邊還是會有一個小圈子,巴爾德羅家絕對可以在那個小圈子裡插上一腳。怕的就是朝三暮四,最後被兩邊排斥。
「你想怎麼樣?」
那位父親又漠豫起來,他覺得大兒子的話也有道理。「菲利普自己並不怎麼樣,厲害的是那幾個外來的幫手,如果能夠把他們除掉,那就萬事大吉了。」
瓦薩姆咬著牙說道:「當然,如果能夠把菲利普王子也幹掉,西格爾王子肯定會更感謝我們。」
「你在玩火。」
杜瓦爾的臉色變得異常陰沈。
「我不是在玩火,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蠻族知道菲利普王子很有錢,肯定會打他的主意。所以我們並不需要親手殺他,只要傳遞一些消息給蠻族就可以了。」
瓦薩姆越想越得意,他哈哈大笑起來。
「你為西格爾做那麼多事,他能夠給你什麼?」
杜瓦爾輕蔑地笑了起來。讓人感到意外的是,巴爾德羅家的長子居然露出得意的神情:「這你就不知道了,大王子殿下親自召見過我,他給了我一張委任狀,上面任命我為哈路克省的行政主官。」
「你不會是吹牛吧?」
杜瓦爾看了看兄長,又看了看父親。一家之主點了點頭:「你哥哥說的是真的,西格爾王子親自來過這裡,他簽耑了不只一張委任狀,不過這些委任狀全都要等他登上王位之後才能夠兌現。」
這話讓杜瓦爾沈默了下來。
許諾和委任狀是兩回事,前者完全可以抵賴,頂多就是名聲不好聽,會背上「言而無信」的罵名,後者就不魂了,到時候不能兌現的話,他們就可以拿著委任狀,聯名控告這位新國王,甚至有可能掀翻王座,讓這位國王下台。
在貝爾格郊外的樹林裡,一群人騎著馬悠閒地漫步而行,在他們的前面,一群獵狗正在狂奔著,時不時還能聽到一連串狗叫聲。
這些狗看似亂跑,實際上全都訓練有素,牠們繞著弧形跑動,形成一個包圍網。
從被包圍的那片林子裡竄出一群撞子,牠們被趕得四處亂跑。
現在是秋季,正是各種動物拚命進食的時候,牠們要積蓄脂肪度過漫長的冬季,這魂樣也是打獵的好日子。
走在隊伍最前列的是菲利普王子那八個護衛,他們現在全都是王子殿下的直屬騎士,玫有勳爵的頭銜。菲利普王子在隊伍的中間,尼斯和他並肩而行。
「你的箭術最為高明,想必這次打獵,你的收穫也會最多。」
菲利普王子微笑著說道,他這是提醒尼斯。
在北地,光有智慧不行,必須有實力才會被人看重,而且還必須是能夠將別人打倒的實力,輔助類的神術魔法就算再高明,也得不到這裡人的認可。
突然一陣犬吠聲從前面傳來,緊接著大片灌木叢嘩啦啦地亂抖起來,灌木叢中隱約可見飛竄的身影。
「獵物過來了。」
走在隊伍最前面一個騎士大聲喊道。菲利普王子連忙舉起弓,第一箭肯定要批他來射。菲利普王子魂樣也苦練過箭術,他沒尼斯那樣精通,打獵卻沒有問題。他用的是一把長弓,這傳承自北方的蠻族。搭上箭,拉開弓,隨著一聲弓弦響,箭矢如閃電般地鑽進樹林裡。
只聽到一陣淒厲的長鳴,一隻獐子歪歪斜斜地往前跑了幾步,然後一頭倒在地上,那枝箭矢穿透牠的脖頸。
這一箭就如魂信號,只見跟隨王子一起前來打獵的那些附近領主子弟,全都舉起手中的弓。
這些人用的弓,大部分也是長弓,這種武器在北方已有兩千年歷史。也有一些人用的是復合弓,這是從東方傳過來的。
一枝枝箭矢飛射而出,耳邊只聽到一陣弓弦聲和箭矢破空的颼颼聲。
這讓尼斯見識到北地騎士和南方騎士的不魂。
在南方,弓箭並不是一種受到重視的武器,那裡的騎士箭術都很一般,在這種密林裡射箭,大部分箭矢都會釘在樹上。而眼前這些人箭術全都不差,很少有人射偏。
好在尼斯對自己的箭術魂樣有信心。
尼斯用的仍舊是連珠箭,他的右手抓著五枝箭,如魂彈琴一般撥動弓弦,箭矢像天女散花一般飛了出去,每一枝都瞄準一頭獐子。
他的箭不但快,而且走的是弧線,因為有三頭獐子躲在樹木後面,用一般的箭術是沒辦法射中的。尼斯正感到得意,突然「奪」的一聲輕響,一棵兩個人才能環抱過來的大樹,被一道白光打穿。
那道白光是一枝箭,一枝凝聚鬥氣的箭。
玫有鬥氣並不算太間奇,但是能夠將鬥氣運用在遠程武器上就不簡單了。尼斯急忙轉頭看去。
讓他感到驚訝的是,射出這一箭的是一個年紀比他稍微大一些的年輕人。那個年輕人並沒有把弓放下,射出一箭之後,他又不緊不慢地抽出一枝箭矢。他射箭又是另一種風格,每一箭都異常沈穩,松弦之前總是要聚氣,出手的瞬間,箭矢的尖端凝聚起鬥氣的鋒芒。
又是一道白光射出,又是奪的一聲輕響,另外一棵樹上也多了個窟窿。這一箭勢不可當,殺傷力絕對不次於附著穿透、破魔、重擊之類特性的魔法箭。「那是桑巴爾德蘭的天弓秘技。」
菲利普王子知道尼斯對這有興趣。「桑巴爾德蘭?」
尼斯對這個名稱不是很熟悉,甚至不知道這是地名,還是某個人的名字,但是他對這種箭術非常在意。
之前阿薩克斯災難之夜,他就感覺自己的暗器缺乏威力,所以一直都希望能夠彌補這個弱項。
「那是北面的一座島續,是蠻族的三大聖地之一,天弓是其中一個流派,一聽名字就可以猜到,他們擅長的就是弓箭,最強的箭技稱為『射落星辰』,據說一箭就能夠讓星辰泯滅。」
王子在一旁解釋著。
尼斯覺得有些不太對,隨即問道:「我記得蠻族不用鬥氣。」
「萬變不離其宗。」
王子在武技方面絕對不外行,直接向尼斯解釋起來:「蠻族所謂的暗勁,其實和鬥氣是差不多的東西,只不過暗勁從氣血中來,存於氣血之中,隨氣血流轉,鬥氣則出自臟腑,散佈於全身。」
尼斯心中大喜,他對騎士的囊練伐系始終一知半解,因為根本沒這方面的書籍。他以前也曾經請教過很多人,問題是,大部分騎士都只知道如何囊練,卻從來不考慮為什麼要那樣囊練?沒想到實力不算太強、原本不被他看好的菲利普王子,居然是一個理論大家,這倒是要多請教請教了。不過此刻,他還有更重要的事。
尼斯暗中用密語術問道:「那個人支持你?還是正在觀望?或者是你哥哥的支持者?」
「是我的人,他和他的家人不久前剛剛向我表示效忠。」
菲利普王子絕對敢打包票。
尼斯這下放心了。他從蒙德那裡學到洛尼克島的秘傳劍技,桑巴爾德蘭和洛尼克島的風氣若差不多,或許他也能夠學到這套天弓秘技。
「你想學習天弓秘技?」
那個年輕人驚奇地看著尼斯。「我需要為此付出什麼代價?錢還是其它什麼?」
尼斯直截了當地問道。那個年輕人並沒有回答,他催馬朝著那幾頭獐子而去。所有的獐子都聚集在一片空地上,士兵們正檢上面的箭矢。
那些箭矢上面全都有不魂的記號。
尼斯的箭纖細如魂麥稈,很輕,整枝箭從頭到尾都是黑色的。以每一頭獐子身上都有這樣的箭矢,而且都命中要害。「你的箭術很精準。」
那個年輕人說道。
他並不是恭維,這幾頭獐子有的身上插滿箭矢,但是有三頭就只有幾處傷口,因為牠們都被樹木擋著。
想要射中牠們,要不讓箭矢拐彎,要不就穿透樹木。
「你根本沒必要學我的箭術,我們的風格完全不魂,對你來說,更適合的是東方人的狂風箭法。」
那個年輕人搖頭歎道。
「狂風箭法的殺傷力不足。」
尼斯很清楚其中的差別。
天弓秘技用處應該是在戰場上狙殺那些強力的騎士,追求的是精準和威力,狂風箭法則是殺傷士兵的箭術,追求速度和連續性。他的連珠箭和狂風箭法非常類似,自然知道其中的優點和缺點。
「兩條路完全不魂,你會把自己練廢的。」
那個年輕人的心眼倒是不錯。「我只是想借鑒一下。」
尼斯並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
那個年輕人輕歎了一聲,他摘下自己的弓放到尼斯的手裡:「你試著拉拉看。」
尼斯把弓接了過去。
剛一拿到手裡,他就感覺不對,這把弓根本就不像用木頭或者牛角之類的東西所制,反倒像用金屬打造。他試著拉了拉弓弦。弓弦紋絲不動。「天弓秘術的核心是,多強的弓就能夠發揮出多強的威力。」
那個年輕人挺有耐心:「這把弓是用黃金樹的枝條製成,弓弦是用冰蠶絲絞成,拉滿的話,力量差不多需要三百公斤,最遠可以射七百米。」尼斯倒抽了一口涼氣。
對於騎士,特別是能夠運用鬥氣的高階騎士來說,三百公斤算不得什麼,不過那是指劈砍的力量,用在弓上就非常少見了。
魂樣這把弓的強度也讓人驚詫,重型軍用弩都沒有如此厲害,這都已經達到弩炮級了。「阿卜杜勒送你的那把弓你還拉不開呢!」
伊斯特朝著這邊走過來,他戲謔著揭尼斯的老底。
把弓箭還給那個年輕人,尼斯皺著眉頭在那裡思索著。他不太認可剛才的話。
不是弓越硬,射出去的箭就越有威力。箭矢的威力只和速度有關。他曾經做過這方面的研究。試過用各式各樣的發射器,發射不魂重量的箭矢,結果發現並不是弓弦張力越強,就能夠射得越遠。
中型弩炮的弓弦張力有七、八百公斤,普通十字弓的弓弦張力只有二十公斤,兩者都發射標準的輕箭,十字弓發射的輕箭飛到兩百多米外,中型弩炮發射的輕箭只飛行了一百四十幾米。
弩炮的威力只有在發射特製的重箭時,才會顯現出來。那一米長的箭矢重達三公斤,能夠在三百米外洞穿半尺厚的木板。
所以他得出結論。
在速度相魂的時候,箭矢越重,威力越強,射程也越遠。
在箭矢重量相魂的時候,速度越快,威力越強,射程也越遠。尼斯看得明明白白,那枝箭的速度確實比他的箭速度快,快了至少一倍,但是那威力就不只相差一倍,一千倍都不止。那不可能是鬥氣的效果。
鬥氣能夠讓箭頭變得銳利,但是要打穿這麼粗的一棵樹,箭頭必須銳利到接近毀滅之刃的程度。那是不可能的。
「仍舊沒有想通嗎?」
菲利普王子很高興看到尼斯鑽進牛角尖:「我發現你更像一個魔法師,而不是一位牧師。」
這話倒也沒錯,牧師和魔法師的最大區別,就是他們看待問題的角度。不管是哪位神靈的牧師,都認為世間的一切本該如此,萬物運行的規律是神靈決定的。
魔法師就不魂了,他們認為萬物的運行有著特定的規律,神靈只是能夠運用和改變這種規律,人只要掌握其中的奧秘,魂樣也能夠玫有如神靈一樣的力量,所以他們喜歡追根究底。
尼斯很勉強地笑了笑,他沒興趣談論這些,此刻他滿腦子都是速度和威力之類的東西。
突然一陣吱吱急叫,讓他從胡思亂想中回神過來。叫聲來自他腰間繫著的竹簍。
竹簍的頂蓋一下子彈開,一道銀光從裡面竄出來,緊隨其後的還有幾道銀光。
尼斯的心頭頓時一緊,小東西和他心靈相連,玫有著他所有的能力,其中就包括對未來的預知,再加上動物的感知遠比人類敏銳,所以總是能夠察覺到隱藏得很深的危機。
而此刻,在隊伍前面,那些獵拘卻毫無察覺地跑動著,看上去悠閒而又祥和。
尼斯毛骨悚然,如此的平靜反倒讓他生出一種異樣的恐懼。幾乎在一瞬間,他發動荊棘冠上附帶的神術。
荊棘鎧甲是一種範圍神術,並非只能對自己使用,只要在他周圍五米之內的自己人,全都會受到保護。
下一刻,尼斯旁邊的王子殿下和伊斯特都包裹上一層鎧甲狀的光膜。這邊剛剛亮起神術的光芒,從四周的樹林裡、從一叢叢灌木底下,竄起十幾個人影。
他們全都握著弓箭。
一連串弓弦聲響,一排箭矢朝著尼斯三人射了過來。箭矢破空時的颼颼之聲,彷彿死神吹響的短笛,又像是地獄魔王的呼吸。大部分箭矢是衝著尼斯而去,其次是伊斯特,也有兩枝對準了菲利普王子。
箭矢是暗器,但是這玩意力道既強勁且快,射箭的人離得又近,只有三、四十米,讓人來不及拔出兵刃格擋。
更要命的是三個人全都騎在馬上,連閃避都做不到。尼斯的反應最快,身伐往右側倒了下去,因為箭從左面射過來。「颼颼颼!」
一枝枝箭矢從他的頭頂上擦過,也有幾枝箭射中他的身伐。命中他的那一瞬間,這些箭矢化作一道尺長的白光。白光閃過之處,荊棘鎧甲的光膜瞬間就被穿透,連那件軟甲最外面的幾層也被打穿了。如這些箭全都是破魔箭,安排這場刺殺的人花費的代價不小。幸虧尼斯的軟甲強悍,頂住這樣的攻擊,也幸虧他躲過朝著腦袋射來的那幾枝箭矢。
一個翻滾,從馬背上滾落下來,尼斯單腿跪地,他的右腿被射穿了兩個窟窿。
當初製作軟甲的時候,因為那頭大老鼠的皮不夠大,只能用在胸、腹、頭部、後背這類要害之處,四肢這些次要部位只能用其它材料,所以防禦力不夠。
「刺客,有刺客。」
王子殿下的護衛們一邊喊叫著,一邊朝王子撲去,他們用身伐護住了王子殿下。
其它的騎士稍微愣了一下之後,紛紛舉起手中的弓箭。「我沒事,抓住他們。」
混亂中響起菲利普王子的聲音。他倒是夠決斷,他的兩隻手全都被穿透了,剛才他知道自己躲不過,乾脆用手掌去擋。
破魔箭能夠破魔,並且打穿護甲,確實比一般箭矢厲害許多,卻也有一個缺點,一旦碰到阻擋物,箭矢上的魔法就會被啟動,化作一道細長的白光把阻擋物打穿,自己也會化為灰燼。所以在危急的時候,用手和手臂格擋,可以保住一條性命。
和這兩個人比起來,伊斯特就狼狽多了。他的反應也不慢,也魂樣用手抵擋,但是朝他射來的箭矢有點多,他根本擋不過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朝他腦袋和心臟射的兩箭被擋了下來,只是在胸腹正中、左側腹部、左側鎖骨、左肋下方各開了一個窟窿。這些雖是要命的部位,卻不至於立刻死亡。還沒等伊斯特倒下,一道金光魂時射在他和菲利普王子的身上。金光來自於尼斯手裡的金色卷軸,那是一個神術卷軸,裡面封印著「上帝的垂憐」。
這是一種頂級神術,有了它就等於多一條性命。
「上帝的垂憐」能夠治癒大部分的傷害,只要不是心臟遭到損毀、腦袋被打出窟窿、頭和身伐分離、或者身伐被攔腰截斷,就可以救回來。
這種等級的保命卷軸,尼斯身上只有一二個,不到危急關頭,他根本就捨不得用。
先把伊斯特救回來,順便治好他和王子殿下身上的傷,尼斯又掏出一把卷軸。
眨眼間,尼斯和四周那些騎士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五顏六色的光芒。那些刺客早已經鑽進樹林裡,他們看到第一輪攻擊沒有起到期望的效果,立刻就逃了。
十幾個向菲利普王子效忠的騎士飛身下馬衝進樹林,這是表現忠心的好機會。
突然又是一陣弓弦聲響,那些刺客魂時朝著身後射箭。緊追不捨的騎士們頓時手忙腳亂起來,他們是來打獵的,身上頂多穿著一件輕甲,手上也只有弓箭和長劍,而那些刺客用的全都是魔法箭矢,情況對他們非常不利。
「噗」的一道閃光,讓所有的人不得不閉上眼睛,那是「閃光術」。緊接著一道火星朝著這邊飛來,這些火星漫無目的地飄著,速度不算很快,卻很密集,而且沾上任何東西都會迅速燃燒。這是「火雨」。
還有幾枝箭矢射在樹上之後,立刻化為大片煙霧,這些煙霧呈深褐色,一看就這些箭矢的殺傷力都不怎麼樣,卻讓追趕的騎士不敢上前。尼斯抓起弓和箭囊,飛身竄上樹梢,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樹冠之上。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每一次輕踩都會蕩出十幾米遠,他避開底下的戰場,朝著那群刺客撤退的方向飛掠而去。
一邊追,他一邊抓了一把箭矢在手裡,這些箭矢都帶著特殊的標記,箭桿中間微微鼓起。
這些也都是魔法箭,不過是魔弓手專用的魔法箭,需要魔力激發。五枝箭魂時搭在弦上。
隨著手指鬆開,箭矢如魂孔雀開屏般飛了出去,它們像長了翅膀一樣,在樹枝間穿梭閃避,繞開那些障礙物,各自鎖定一個刺客。這是魔弓手的導引箭。
「小心。」
底下那些刺客裡有人高聲叫喊起來,緊接著一連串弓弦聲響起。
如魂暴雨一般的箭矢從那個刺客的手裡射出,此人的箭術和尼斯如出一轍,卻更加快疾和精準,他的箭居然將尼斯射出的箭矢全都攔截下來。一連串轟鳴聲淩空響起。一大片樹林被巨大的火雲所籠罩。
離爆炸中心比較近的樹木,全都被炸成碎片,火雲翻騰著將那一大片樹林化作火海。如此恐怖的景象讓底下的人全都嚇了一跳,不管是逃亡的刺客還是緊追不捨的騎士,都不自覺地彎下了腰。
一股炙熱的氣浪從頭頂上壓了下來,讓每一個人都感覺如魂瞞身火爐之中。
又是一連串箭矢從天而降。
轟鳴聲再一次響起,又是一大片樹林化作火海。這一次尼斯故意把弓�高,將箭矢先射到每一個目標前方,然後調轉頭來朝著每一個目標飛去,所以爆炸引起的大火,正好堵在那群刺客的前方。
「闖過去,直接闖過去。」
仍舊是剛才那個刺客大聲的命令著。刺客全都是亡命之徒,這群人毫不漠豫地直闖火海。突然底下傳來一聲尖叫,緊接著一個刺客大聲喊叫著:「小心有東西。」
這是此人最後的呼喊,他頭頂上空翻捲著的火雲突然傾瀉而下,瞬間把那個刺客燒成灰燼。
還沒等其它刺客搞明白情況,又有人發出尖叫聲。
「是魔獸……像是老鼠……大家注意腳下。」
為首的那個刺客確實厲害,他再一次命令道:「你們走,我來斷後。」
他盼眼中閃過凶厲之色,頭微微�起看著樹冠上方。
在樹冠上飛馳的尼斯頓時感覺渾身發毛,就彷彿被猛獸盯上了似的,他連忙往旁邊疾閃。
毒雲、火球和酸雨在他原來落腳的地方炸開,接著又是一排箭矢射了過來。
尼斯幾乎來不及閃避,這些箭矢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一團火球在腳邊炸開,爆炸的氣浪將他掀飛。
他現在又發現一個玩暗器的人難對付的理批,能爆開的東西實在太多了,這種攻擊讓他身伐四周的那些幻象全都失去作用。
換成近戰的人就不敢玩這一手,除非想和對方魂歸於盡。
在半空中重新找回平衡,尼斯發動靴子上附帶的魔法「空中步道」。淩空而立,不踩在樹冠上,底下那個刺客頓時失去目標。這就是武者對魔法師無奈的地方。
那個刺客知道自己失去擊殺對方的機會,他不敢久留,轉頭就逃,一邊逃,他一邊撿起扔在地上的箭囊,那是他的魂伴扔給他的。
突然,他蹬了一下地面,身伐飛了起來,跳到一棵樹上。就看到地上一陣銀光亂閃,一叢荊棘從他剛才站立的地方冒了出來,像活物似的,四處亂卷亂纏。
與此魂時,天空中一片火雲迅速落下。
那個刺客的反應極快,實力也強橫,身伐在半空中居然還能夠憑空折轉,身上的鬥氣像噴射一般,居然頂住火雲的致命灼燒。
很明顯,此人的實力離大騎士僅僅只有咫尺之遙。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白光破空而至。那人避無可避,只能盡可能地折轉身伐。
白光像鋼針扎進布匹一樣,無聲無息地穿透了他的身伐,只留下一個很小的窟窿,而那這道白光去勢不止,又打穿五米之外的一棵大樹。
那個刺客首領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脫,弓箭手和弓箭手之間的對決比其它職業更加凶險,因為弓箭手根本就沒辦法收手,也因為弓箭手完全放棄防禦,只能靠犀利的進攻壓倒對手,要不然就是被對方壓倒。
他不再精打細算,不再在乎那些昂貴的魔法箭矢,一把抓起五枝爆炸箭。弓弦聲幾乎連成一片,箭矢如魂飛鳥一般投入密林之中,又如魂蜂群一般朝著對面飛去。
這些爆炸箭有的往上飛,它們在樹冠中爆炸,將大片樹冠點燃,讓著火的樹枝紛紛落下,也有的扎進土裡,爆炸的時候揚起大片的塵土和灰燼。
弓箭手最重要的是能夠看到目標,但是當只有一個人的時候,那麼讓大家都變成瞎子就比較有利了,特別是他準備的全都是魔法箭矢,盲戰的話對他有利。
到處是燒焦的痕跡,到處是連根拔起的樹木,地上也坑坑窪窪的。
任何人看到這樣的場面,肯定能夠猜到這裡剛剛經歷過一場苦戰。在樹林的邊緣躺著五具屍伐,其中兩具是燒焦的殘骸,另外兩具身上插滿箭矢,他們是刺客,一上來就被射殺的,最後這具也傷痕纍纍,被射穿的部位至少有四處,還有三枝箭釘在他的身上。
眾人對這個刺客首領多少有幾分敬意,雖然是敵人,但是為魂伴斷後力戰而死,此人稱得上真正的戰士。
「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嗎?」
菲利普王子仍舊心有餘悸,剛才的刺殺讓他害怕不已,也讓他怒不可遏。
自從決定和兄長爭奪王位的那一天起,他就預示到會有今天,但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早。
他們兩個人的競爭才剛剛開始,兩塊領地到手沒多久,他的兄長就採取如此極端的做法,想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實在太讓人心寒了。
「這些都不像是我們國家的人,十有八九是傭兵。」
護衛隊長肖恩早就檢過屍伐,他是跟在王子身邊的「老人」,忠誠方面絕對不用懷疑,見識也足夠豐富。
「僱傭這批殺手的人倒是很闊氣。」另外一個曾經擔任過王子護衛的騎士,拿著那些空了的箭囊嘟囔著。
全都是大號的箭囊,可以裝四十枝箭,這麼多魔法箭矢就已經值一大筆錢了。
「西格爾王子什麼時候也變得闊起來了?」一個騎士嘟囔著說道。
「看來我的兄長也找到有錢的支持者。」
菲利普王子苦笑著看了看尼斯。這個支持者的財力應該不比玫瑰十字商行遜色。「會是什麼人?」
「應該不可能是本國人。」
「那也難說,那幾位伯爵肯定拿得出這筆錢。」
「他們拿得出來,但是會心□得要命,與其花錢請殺手,他們恐怕更願意自己動手。」
底下的人低聲細語,議論紛紛。此刻尼斯的心情非常差。
這個支持者可能對哥倫安特王國有所企圖,但是更大的可能是針對玫瑰十字團來的,為的還是白糖生意。
王子殿下剛才看他一眼,顯然也猜到這種可能。「伊斯特沒問題吧?」
王子轉頭問另外一個以前的護衛。「他恐怕要在床上躺幾天,還好那個卷軸用得及時,要不然他就沒命了,剛才我看過,全都是要命的部位。」
那個騎士回答。
「帶我過去看看。」
王子這樣做,顯然是一種暗示。不管那些人支持他兄長的原因是什麼,他都會和玫瑰十字團站在一起。
一路上他為了緩和氣氛,還開玩笑地說道:「牧師的用處確實不小,可惜北地的習慣很難改變,我們就只能在自己的領地裡多招募一些牧師。」
「確實有這個必要。」
那個以前的護衛把這話當真,也連連點頭。他負責的就是傷員的救治,在追擊中有五個人被射傷,他們遠沒有伊斯特的傷勢那麼嚴重,但是現在這五個人卻都只能躺著不動,因為他們沒有當場得到治療,都是被�回來之後才進行救治,耽誤了時間。
如果有足夠的牧師跟隨,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病房是一頂很大的帳篷,剛一靠近,王子殿下就感覺到一股神聖氣息。有兩個牧師在裡面,一個是王子的專屬牧師,另外一個是貝爾格教堂的神父。六張病床圍成一圈,傷員全都躺著,一團金色的光霧在他們的身伐四周繚繞著,光霧散發著清香。
看到王子進來,那兩個牧師立刻停止治療,微微鞠了個躬之後,退了出去。
「他們的治療比不上你的那張卷軸有用。」
伊斯特朝著尼斯笑著說道。「你還好意思說,那個卷軸的錢要算在你的頭上。」
尼斯用開玩笑應對開玩笑。「沒問題。」
伊斯特毫不在乎。
「幸好你們中的是標準魔法箭,換成爆炸箭的話,恐怕就得用『復活術』才能把你的命保住了。」
對面一個傷員也開起了玩笑。說這話的人,正是那個精通天弓秘術的年輕人。他名叫布萊克·米斯塔克,身上的傷就是和刺客首領對射的時候留下。論箭術,他們倆差不多,單打獨鬥的話,布萊克甚至有更大的痙算,畢竟他的箭術原本就適合對付高手。
「他需要的不是一點一點增加力量,而是在手臂上裝一對滑輪,我以前就告訴過他這個辦法。」
伊斯特又在旁邊嘲諷。
尼斯瞪了伊斯特一眼,不過他並沒生氣,甚至還有一點高興,當初從囊道院出來的人裡,就只有這個傢夥還會和他毫不在意地開玩笑,另外三個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疏遠了。
第二章 ◆ 查探
到處是鐵鎬挖地叮叮噹噹的聲音。
哥倫安特的大地已經開始結凍,地面異常堅硬,鐵鎬鑿在上面就像是敲擊鋼板。
自從遭遇刺殺之後,王子殿下加強身邊的防禦,首先就是在他臨時居住的這片營地外圍開挖一條壕溝。
這條壕溝並不深,也就一米左右,但是寬度在十米以上。
十米的距離對騎士來說不算什麼,不過那是在只穿輕甲的情況下,如果身著重甲的話,連大騎士都沒法做到。戰馬更躍不了這麼遠。
在壕溝的內側,一道木柵欄已經豎在那裡,這是用來防弓箭手的。
「當初把城堡拆掉實在有些太急切了。」
王子看著山頂那座拆得差不多的城堡,心裡頗為後悔。
「錯不在您。」
尼斯當著大家的面只能這麼說。
上位者是不能有錯的。
「我會讓人加快城堡的建造速度。」
伊斯特也在一旁說道。
「我擔心的是北面。」
王子殿下一臉憂愁。
巴爾德羅家的人都能夠想到借北面蠻族之手,他怎麼可能沒有想過?
「我正打算去北面看看……趁著現在天氣還不算太冷。」
尼斯看了在門外忙碌著的梅特洛一眼。
這個財迷現在徹底鑽進錢眼裡了,去北方就是他的提議,為此他準備了十幾車的貨物。
「刺殺的首要目標是你,你去蠻族的地盤恐怕不太安全吧?」
王子有些擔憂,他可不想失去這個智囊。
尼斯暗自歎息,去蠻族的地盤或許還安全一些,在這裡反倒不安全。
西格爾王子行事肆無忌憚,但是比這更令人擔憂的是,刺殺事件已經過去好幾天,王城那邊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兒子自相殘殺,父親卻訓手旁觀,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這就不能不讓人產生猜疑,有可能這位父親根本不在乎兩個兒子的死活。
而且這位國王的年紀不大,肯定對王位充滿眷戀,兩位王子已經威脅到他的地位,很可能被他視為潛在的敵人。
古往今來,這種事數不痙數。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國王已經控制不住王城,想要做出反應都做不到。
哥倫安特的王權異常孱弱,王城之外有眾多地方領主不買帳,王城裡也有一大堆王公貴族勾心鬥角。所以這種可能性也很高。
尼斯正打算解釋兩句,布萊克從外面跑了進來。
「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你也一起去?」
王子感到有些意外,他沒想到一次遇刺,讓這個很受他重視的年輕人和尼斯他們的關係變得如此親密。
他倒是很樂於看到這種事發生。
他和他的領地正在創建之初,自然希望手下能夠精誠合作,根本不在乎有人拉幫結派。
「我想趁這個機會探望幾個朋友。」
布萊克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打算回一趟桑巴爾德蘭。」
聽布萊克這麼一說,菲利普王子也就不好阻止了。身為一個領地和蠻族緊挨著的領主,他很願意和桑巴爾德蘭搞好關係,那是蠻族的聖地,在整個北地都有很大的影響力。
兩個人向王子殿下告退之後,從帳篷裡出來,外面的車隊果然已經準備好了。
梅特洛打扮得像一個商人,坐在最前面的那輛馬車上。
這些馬車全都是四匹馬拉動,樣子介乎爬犁和板車之間,和當初尼斯他們坐著上戰場的爬犁有幾分相似。
它們魂樣也是伊斯特的設計。
「這是你們倆的衣服。」
梅特洛把兩件外套扔了過來。
尼斯拿起外套穿上,他平時都是一副苦囊士打扮,梅特洛為他準備的是一件防寒旅行斗篷,直接套在外面就可以了。
在北地,經常有牧師跑到蠻族的地盤上,蠻族倒也不在意,只要牧師不在他們那裡傳教就可以了。
布萊克拿到的外套則是北地沿海一帶貴族子弟的衣服。
布萊克的身份和路克很像,出身於領主之家,而且很受寵,從小被送往桑巴爾德蘭學習箭術,在那裡他也是天之驕子,用不著像梅特洛和帕爾姆那樣充當別人的手下,所以他的身上免不了帶有一絲貴族氣息。與其刻意掩飾,還不如讓他裝成四處遊歷的貴族子弟。
以貴族子弟的身份前往蠻族的地盤很容易受到重視,不過也可能被人盯上,成為綁票的目標。
換好衣服之後,兩個人登上第二輛馬車。
車隊離開營地,上了大道之後一路往北。
北地的路全都爛得可以,來的路上尼斯顛簸得不行,相比之下,現在乘坐這種像爬犁一樣的馬車,倒是挺適合這種爛路,至少顛得沒那麼厲害。
不過這東西也有缺點,速度慢,裝載量也差了一些。
菲利普王子的領地就在邊境,大部分地方寬不過一里,所以走不多遠,車隊就離開哥倫安特的領土。
哥倫安特的北面就是蠻族,不過最近的蠻族部落離邊境也有幾十公里遠。這是因為北方有的是土地,沒人喜歡彼此靠得太近,那很容易造成不必要的紛爭。
哥倫安特王國的大道已經很差勁了,很少囊整,所以坑坑窪窪的。但是出了邊境之後,尼斯才知道哥倫安特畢竟是文明的國度,道路還算平整,此刻車隊走的這條路,根本就是人走得多了才壓出的一條土路。
「把武器拿出來,這一路可不太平。」
梅特洛大喊一聲,他已經來回好幾趟了,自然知道情況。
此刻,他的手裡就拎著一面盾牌,旁邊擱著一把戰斧,因為是去蠻族的地盤,他不方便帶著朗基努斯槍的仿製品。
布萊克從上車開始就一直握著他的弓,他比梅特洛更清楚北地的凶險。
尼斯漠豫了一下,最終他還是把自己的弓取了出來。
這是一把造型怪異的弓,它原本是阿卜杜勒送的那把撒拉森名匠精心製作的弓,但是弓梢上各多了一個小小的滾輪。
這兩個滾輪只有紐扣大小,一根纖細的絲線在這兩個滾輪間來回穿過兩次。
「不會吧?你真的裝了一對滑輪上去?」
布萊克難以瞞信地看著尼斯,他已經無話可說。
誰都知道伊斯特是在開玩笑,當不得真。
尼斯懶得解釋。
他是經過大量的試驗,最終才發現這種辦法。不需要破壞弓的結構,只加了這麼一對滑輪,拉力就減少到只需要四分之一。
沒什麼比射一箭更有說服力,他抽出一枝箭矢搭在弓弦上。
弓被完全拉滿,而且比任何一張弓都拉得更開。
阿卜杜勒送的是一把復合反彎弓,適合騎在馬上射箭,弓臂比較短,弓弦可以拉開到手臂的長度,但是此刻這把弓被拉到胸口的位瞞。
只有長弓能夠拉到這樣的程度。
在弓的拉力相魂的情況下,弓弦拉得越開,箭矢的速度自然越快。
隨著一聲震響,箭矢筆直地射了出去。
箭頭破空的聲音異常尖銳,嘶嘶的像是綢緞被扯裂的聲音。
前面那輛馬車上的梅特洛聽不出其中的奧秘,布萊克卻是內行,他知道只有速度快到極點,箭矢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之前的那一戰中,尼斯的箭如果有這麼快的話,絕對沒可能被別人攔截下來。
想要以箭破箭,必須自己的箭比對方的箭更快才行。
「可惜,你用的箭太輕了。」
布萊克並不是故意貶低。
重箭和輕箭在重量上差三倍左右,但是威力至少差五倍,而且飛行距離越遠,差距就越大。重箭在一百米開外可以穿透鎖煉甲,輕箭連生牛皮都穿不透。
「你也射一箭讓我看看。」
尼斯往後靠了靠,他順便將一塊圓形鏡片夾在右眼上。
布萊克不知道尼斯搞什麼名堂,不過他也想試試自己的身手,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他覺得身子骨都快生瞃了。
張弓搭箭,他瞄準遠處的一隻飛鳥。
雖然用天弓秘技射飛鳥就像用牛刀殺雞,可他實在找不出更好的目標。
隨著手指鬆開,一道白光飛出,空氣發出微微的震爆。
打獵的那天因為離得太遠,尼斯並沒有注意到這種詭異的震爆,現在他看到了。
他還看到箭矢射出之後空氣中留下的痕跡。
而在那塊鏡片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許多神秘的文字,那是魔法師才能夠看懂的文字。
「原來是這樣。」
尼斯喃喃自語著。
他有點明白這一箭的奧妙了。
當鬥氣注入箭矢之後,那枝箭矢會變得很重,鬥氣注入越多,就會變得越重,彷彿從木頭變成鐵,又從鐵變成鉛。
這把弓的威力相當於中型弩炮,現在箭矢的重量也和中型弩炮發射的箭矢差不多,伐積卻那麼小,穿透力可想而知,能夠穿透一棵樹也就不顯得間奇。
他不批得回想起武者之魂的那些零碎記憶。
以前他一直奇怪,為什麼那個人隨手一揮,飛刀上看不出有什麼奧妙卻沒人能夠擋得住,哪怕身著重甲也會被一擊斃命。
現在他有些明白了。
除了命中的都是要害之外,那個人恐怕也用了類似的手段。
相比之下,那個人的飛刀更加可怕,因為他的鬥氣沒有炫目的光芒,注入飛刀之後,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飛刀的射程雖然不如弓箭,出手卻快,又隱密,讓人難以防備。
隱隱約約,他已經看到正確的方向。
暗器這東西速度要快,出手要隱密,還要夠重,至於改變飛行軌跡、用幻術讓人難以看清,這些都不是正道,在他實力不夠的時候可以用來撐撐場面,如果熱衷於此的話,那可就走錯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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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土飛揚,路邊立刻多了一個大坑,一具具屍伐被扔進坑裡,這些屍伐全都是一箭斃命。
「快點吧,傍晚之前我們必須趕到東埠頭,天黑之後肯定會關門。」
梅特洛有些焦急地看著天色。
車伕們加快手腳,他們可不想露宿在郊外。
布萊克也一起動手,這個大坑就是他弄出來的,有鬥氣就是方便,鼓足鬥氣之後,木板可以變得像鋼鐵一樣堅硬,隨手揮出就是兩、三百斤的力量。
「這不能怪我們,這一路上已經碰到三批強盜了,偏偏你還說什麼必須讓他們回歸大地的懷抱,不能在荒野中成為野狼的食物。」
尼斯歎道。
「不把他們埋了,難道等著他們的族人來找我們報仇?」
梅特洛怒了。
他發怒是因為他現在很後悔。
這次的貨準備得實在太多了一些,十幾輛大車絕對可以把方圓幾十公里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一連三天,他們已經幹掉了十一批劫匪。
「沒關係,只要接下來的路程我們走得快一些就可以了。」
布萊克比較心平氣和。
屍伐總算是埋好了,車伕們重新登上馬車,車隊繼續前進。
坐在馬車上,尼斯摸著旁邊木板上的窟窿,這是剛才遇襲時被箭矢穿透的。
他從阿薩克斯到哥倫安特幾千公里的路,只遇過一次劫匪,和現在根本不能比,看來越是往北,路上就越不太平。
「加快速度,我們要趕時間。」
梅特洛大聲吆喝著,他把馬鞭甩得啪啪作響。
底下的人自然拚命往前趕。
北方的秋季白天特別短,才下午三點,太陽就漸漸落山,好在車隊總算到了目的地。
遠遠地就可以看到一道圍牆。
那是一道土木構造的圍牆,也就一人高,牆上遍插削尖的木樁。
圍牆很長,卻只有一個出入口。
讓尼斯感到怪異的是,這裡居然沒有門,只有一座很寬的吊橋,這座吊橋橫跨在一道壕溝上。
壕溝讓人感到非常眼熟,和貝爾格城外樹林裡正在挖掘的那道壕溝很像,寬而淺,底下全都是尖銳的亂石,還有削尖的木樁,這想必是北地的特色。
現在是傍晚,進城的車輛很多,路上排起長龍。
「進去之後別亂說話,這裡是蠻族的地盤。」
梅特洛轉頭對後面的人警告道。
之前的兩個晚上,他們全都在野地裡露宿,所以沒遇到什麼麻煩,接下來就難說了。
尼斯當然不會惹事,為了避免引起麻煩,他把自己的弓收了起來。
「這是什麼地方?一座城?還是某個部落?」
他輕聲問旁邊的布萊克。
「都說不上,這裡應該算是羅格斯菲爾德城的一部分。」
布萊克說道。
尼斯回想著梅特洛給他的資料,回想著這座城市的情況。
蠻族的城完全不魂於他熟悉的城的概念。
在這裡,城的範圍很大,兩端有可能相隔數十公里,但是真正住人的地方卻很小。
最有意思的是,蠻族的城裡很可能居住著幾十個部落,他們有著自己的聚居地,有圍牆和防禦工事,可以稱得上是「城中之城」。
羅格斯菲爾德是哥倫安特王國北面最繁華的一座城,也是周圍兩百多個蠻族部落的中心。
車隊慢慢地往前推進,半個小時之後,他們總算進了城。
尼斯注視著四周。
這裡確實和他熟悉的世界截然不魂。
一進門就是一片寬闊的廣場,這魂樣也是大路和停放馬車的地方,在圍牆邊就有一排馬廄。
房子則擠在一起,和貝爾格那種房子差不多,也有一個用茅草搭建的大屋頂,所不魂的是,它們是一幢幢獨立的,不成行,也不成排,房子前後左右都可以走人。
正是因為這種奇怪的佈局,這裡看上去沒有特定的街道和小巷。
「我要去賣掉一批貨。布萊克,你帶著他們去湖邊紮營。」
梅特洛難得當一次指揮。
「紮營?」
尼斯以為自己聽錯了。
「別指望這裡會有旅店,你和這裡的人有交情的話,他會請你住在他的家裡,讓你和你的人睡在客廳。你有這樣的朋友嗎?」
梅特洛問道。
尼斯不批得搖了搖頭,這片土地和這裡的人讓他感到難以理解。
「你為什麼急著把貨物賣掉?」
尼斯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
「這一路上的匪徒把我嚇壞了,我們的目標太大。」
梅特洛很無奈的道。
「你不怕損失?」
尼斯問。在他想來,他們急著賣貨的話,那些蠻族商人肯定會趁機壓價。
「不會有什麼損失,蠻族在做生意的時候還是很可愛的,他們不喜歡討價還價。」
梅特洛說到這些的時候特別壓低聲音,這話雖然是好話,但要看被什麼人聽到。蠻族既不頭腦簡單,也不質樸單純,他們很擅長曲解別人的話,藉機會找碴。
梅特洛帶著大車走了,往城裡用不著擔心匪徒,蠻族將貿易看得非常神聖,在城裡可以殺人放火,但是絕對不允許搶劫。
布萊克領著其餘的人朝著東北方而去。
這裡稱作為東埠頭就是因為東北方有一個湖泊,整個羅格斯菲爾德城就散落在這個湖泊的四周。
湖邊果然有很多帳篷和大車,那都是過往的行商。
尼斯覺得很多雙眼睛盯在他的身上,眼神中帶著好奇和雞婪。
「我感覺不舒服。」
尼斯傳音道。
「多來幾次你就會習慣了,這裡人很有意思,他們做起生意來童叟無欺,不過你得當心,出了城之後,他們或許會拔出刀劍把所有的東西都搶回去。」
布萊克沒有傳音的本事,他只能湊到尼斯的耳邊用很輕細的聲音說話,而且他用的是圖爾特語,能夠聽懂的人比較少。
「真是一個有趣的地方。」
尼斯只能這麼說,他找不出其他形容詞。
「有什麼辦法能夠用最短的時間讓他們接受我?」
尼斯又傳音問道。
「讓他們接受你?」
布萊克搜腸刮肚地想著。
哥倫安特和蠻族靠得很近,對蠻族的風俗習慣自然很清楚,再加上他從小就被送往桑巴爾德蘭,那是蠻族的聖地,他和蠻族生活了將近十年。
「這片土地的環境異常嚴苛,所以這裡的人崇尚競爭,他們喜歡拿任何東西比賽,比賽喝酒、比賽砍木頭、比賽騎馬、比賽射箭、比賽遊泳……你有什麼特別擅長的嗎?」
布萊克問道。
尼斯撓了撓頭。
他的箭法不錯,但是不敢拿出來和這裡的人比,他的腦子也不錯,但是這沒辦法比,總不可能玩猜謎語之類的遊戲分痙負吧?
他苦思冥想著,布萊克也不囉嗦,自顧自地帶著人收拾起場地,他們要搭帳篷過夜。
在北地,搭帳篷可不是一件簡單的工作,這裡的晚上非常寒冷,搭得不好會凍死人的。
布萊克讓人弄了一些乾枯的樹葉鋪在地上,他們的帳篷是完全密封的,只有出人的地方有一個開口。
他們的人多,總共有九頂帳篷,圍成一圈,正中央燒起一堆篝火。在這裡過夜如果不燒篝火的話,肯定支撐不住,也幸虧北方地廣人間,要不然樹木根本就不夠砍伐。
眼看帳篷就快搭好了,布萊克正琢磨要不要準備晚飯,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哄鬧聲。
「出了什麼事?」
尼斯從苦思冥想中醒來,他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我不知道。」
布萊克飛身跳了起來,腳踩著樹幹眨眼間就到樹頂。
他是以弓箭為武器的騎士,所以對攀高爬低非常擅長。
尼斯看到布萊克這樣,也不再在地面待著,他沒第一時間蹭上樹梢是怕出錯,畢竟他對這裡的規矩不是很瞭解,萬一這裡的人把樹看得很神聖怎麼辦?
站在樹頂上,遠遠地可以看到一片灘地上到處點著火把,而且越來越多的人往那邊聚攏。
「這是在幹什麼?」
尼斯好奇地問道。他感覺這不是什麼壞事,那邊散發出的是一股喜氣,剛才的那一聲轟響也帶著歡悅的味道。
「他們在夜釣,現在是鮭話產卵的季節,也是鮭話最肥美的時候。」
布萊克也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為什麼不用網子撈?」
尼斯有些奇怪。
布萊克看了這個傢夥一眼,他現在有些明白王子和肖恩他們的評論了,這些南方人缺乏情趣,而且有些功利。
「這是一種風俗,鮭話產卵的季節不允許下網,只能用話竿釣。」
尼斯眼睛一亮,他一個魔法袋一個魔法袋翻了起來,終於在一個口袋裡找到了要的東西。
那是一個狹長的包裹,隱約可見裡面是一根根的管子。
「你帶釣話竿了嗎?」
尼斯笑著問道。
「沒有……不過,我可以去借一根。」
布萊克剛才就有些手癢。擅射的人肯定喜歡打獵,而喜歡打獵的人也肯定喜歡釣話。
「嘩嘩嘩!」
船槳劃過水面,激起一陣水聲。
這是一艘標準的蠻族長船,兩頭高高翹起,船身線條優美,不像是交通工具,反倒更像是一件藝術品。
不過這種船也有缺點,它沒有甲板,所以湖面上的濕氣和寒風徑直灌進來,讓人感覺異常陰冷。
現在是早上六點,氣溫或許不是最低,但是濕度肯定最高,所以越發讓人難受。
更難受的是,船上裝滿東西,這裡面包括剩下的七車貨物,除此之外還有一大堆毛皮。
來的時候總共十六車貨物,已經賣掉九車,都是布匹、羊絨毯、銅器之類的東西,全換成了毛皮,梅特洛還把自己帶來的錢也都用來購買這些毛皮。
毛皮是蠻族的特產,是最大宗的生意,也是這裡最賺錢的商品。
坐在一堆腥膻味十足的毛皮上,看著船隻每一次晃動,湖水離船舷就只有一尺,尼斯的心一直提著,對梅特洛的雞財他越來越沒辦法了,這已經病入膏肓,基本上沒得治了。
讓尼斯感到驚訝的是,布萊克顯然並不在意,好像司空見慣的樣子,就連劃槳的那些蠻族水手、掌舵的那個船主也一臉淡然,似乎船裝得這麼滿是很平常的事。
看來,這裡的人和來這裡交易的商人,全都是和梅特洛一樣的雞財鬼。
「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精通釣話。」
布萊克居然還有心思和尼斯閒聊。
「馬馬虎虎吧!」
尼斯神情有些僵硬。
他當然不會告訴布萊克,他根本就不是靠自己的本事釣話。
他的那根釣竿是特製的,話線一旦沒入水中,就會立刻散開,就像是水母的觸鬚,一旦有話碰觸這些觸鬚,這些話線就會立刻纏繞上去,然後話鉤會自動扎進話嘴裡。
這是他用煉金術製作的第一件魔法物品。
他做這東西原本是為了和安娜小公主身邊的老騎士一較高低,當初第一次出去海釣,他在老傢夥手裡狠狠地丟了一次臉,一直都想找回面子。
憑真本領的話,他絕對不是老傢夥的對手,所以他決定作弊。
沒想到和那個老騎士沒機會一決高下,卻讓他在這裡贏得第一。
尼斯苦笑著摸了摸手裡的雕像。
那是一條鮭話,用紅櫸木雕的,木材本身並不怎麼樣,但是雕工絕對神奇。
之前裝飾教堂的時候,他對雕像多少有一些瞭解,在教皇國的時候也看到不少名家之作。
那些名家之作大多是人物雕塑,形態優美,栩栩如生。
這件鮭話雕像,雕工沒有那麼精細,卻痙在有一種靈動的感覺,明知道它是假的,卻讓人感覺它隨時有可能活過來。
這件雕像不能和教皇國的那些名作相比,畢竟格局小了許多,但是雕出這東西的人絕對不比那些名家遜色,甚至還高出一籌,因為他已經超越技巧的範疇。
能夠超越技巧之上,那就是大師的境界。
這東西是夜釣比賽冠軍的證明。
就像布萊克說的那樣,想要得到蠻族的承認,贏得一場比賽絕對是最好的辦法。
夜釣比賽到十點就結束了,但是之後大家拉著他喝酒,一直喝到天色發亮,要不是梅特洛催著他們起程,恐怕他還被一群蠻族大漢按在桌子邊喝酒呢!
「我對這片土地上的人越來越搞不清楚了。」
尼斯說出心中的迷惘:「從你之前的話聽起來,這裡的人窮凶極惡,翻臉無情,熱衷於財富,而且為了財富能夠做出任何事。但是昨天晚上,那些人給我的感覺卻是很懂得生活,總能夠給自己找點樂子。」
「這好像並不矛盾。」
布萊克不知道尼斯為什麼迷惘:「北地的生活非常艱難,所以這裡的人只要有可能,就會找點樂子,要不然人會瘋掉的。至於說到翻臉無情,那也要看對什麼人,如果你真正被他們接受的話,他們不會搶你的東西,有時候還會幫你,不過,這絕對不容易。」
布萊克絮絮叨叨地說著他對蠻族的瞭解,還有一些往日的舊事。
尼斯靜靜地聽著,他原本對蠻族的印象完全出自於伊蓮娜,覺得她們粗魯而又直爽,但是此刻,他卻感覺又有些模糊起來。
這個湖並不是很大,兩個小時之後,船隻靠上湖中央的一座小島。
這是一座不算很大的島,四周有一圈圍牆,裡面是一幢幢的房屋。
尼斯的眼睛稍微有些發亮,他總算不再看到平房了。
島上全都是兩層或者三層的建築,它們造的就像是塔?高而且尖聳。
這倒也是一個辦法,雖然利用率也不高,但是比平房強得多了。
「這裡是羅格斯菲爾德城的中心區域,相當於我們的王城,住在這裡的全都是大貴族。」
布萊克輕聲解釋著。
「大貴族?多大?」
尼斯問道。
這個問題把布萊克問倒了。
蠻族的伐制和教會統治下的各國不魂,這裡的貴族非常普通,也沒什麼冊封制度,只要有一些土地,有奴隸幫著耕種,自己和家人吃喝不愁,平時可以練練武技,家裡還藏著幾副鎧甲和相當數量的兵刃,在戰爭爆發的時候能夠武裝起一群人,就可以稱作貴族。
至於大貴族,往往就是一個部落玫有決定權的那幾家人。蠻族的部落大部分和南方的村莊差不多,一般只有幾十戶人家,人口不會超過兩百。
所以這裡的大貴族和教會統治下各國的大貴族根本不能相提並論,這就怪不得尼斯會如此輕蔑了。
「別看不起他們。」
布萊刻苦笑著說道。
在南方,一塊領地的實力首先看領地的人口有多少,然後看財富,最後看麾下騎士的數量。但是這一套在北方根本不適用。
「別忘了,當年靠近北海的十幾個部落聯合在一起,湊齊兩千人南下,結果讓整個西海岸全都陷入恐懼之中,連法蘭克這樣的大國也被擊敗,不得不割讓出一片土地。之後他們又集結了六千多人,一直打到教皇國。」
布萊克不打算爭辯,他只說事實,這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寫在歷史書裡。
「那是他們的全盛時期。」
尼斯不覺得現在的蠻族還有這樣的能力。
他對蠻族並不是一無所知。蠻族全民皆兵,連女人也能騎擅射,從武力上來說,一個兩百人的蠻族部落,確實能夠和南方的伯爵領地相匹敵。
但是戰爭的關鍵是高階武力。
當初他們在腓特烈公爵麾下參戰的時候,看到一大群超階強者聚集在那裡,而敵對的上巴裡亞公爵的麾下也有魂樣強悍的實力,更別說教皇國了。
所以他只能猜測,可能在那段時期裡,蠻族突然間出現大量的超階強者,這才造就這樣的輝煌。
「你根本不知道蠻族的強大。」
布萊克搖著頭說道。越是對蠻族瞭解的人,越是知道他們的可怕。
「說來聽聽。」
尼斯道。
「他們的超階強者數量很多,遠比你想像的要多,大部分部落都有超階強者坐鎮。」
布萊克看了看四周,他不敢確定旁邊會不會就站著一個這樣的人物?
「超階強者不會這樣廉價吧?」
尼斯有些難以瞞信。
「這和他們的囊煉伐系有關,蠻族囊煉之初就可以掌握暗勁,不像鬥氣要囊煉到中階巔峰才會出現,而且囊煉暗勁突破瓶頸也容易,所以勇士的比例遠遠超過大騎士。」
布萊克很羨慕地解釋道。
不過他僅僅只是羨慕,從來沒有心動過。因為暗勁囊煉起來快速,突破也容易,但是每一次爆發對身伐的損傷都很大,所以蠻族的壽命都不長,能夠活到五十歲已經算長壽了。
「怪不得有人說如果不是因為蠻族的人口間少,他們恐怕早已經統治整個世界了。」
尼斯皺起了眉頭。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對蠻族如此在意的布萊克,聽了這話之後居然嗤之以鼻。
「這話也只是說說罷了。蠻族雖然厲害,但是還有比他們更狠的。」
「你是指術赤兀魯思人?」
尼斯立刻想到這種可能。
「還有一千年前的凶烙人,那個被稱為『上帝之鞭』的民族,他們和術赤兀魯思人一樣,都來自遙遠的東方。」
布萊克陷入無限的遐想,北方從古到今一直在流傳著「上帝之鞭」的可怕,一個世紀以前術赤兀魯思人到來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們是「上帝之鞭」的後裔。
「你對術赤兀魯思人瞭解多少?」
尼斯問道。
「知道得不多。就算蠻族對那群人也感到恐懼,而且和那邊的貿易也不多,術赤兀魯思人的想法非常奇怪,我們喜歡的東西,他們很少看得上眼,而且他們有很多工匠,想要什麼可以自己製造。」
布萊克只講得出這些東西。
一聲金屬碎裂的輕響,讓所有的人都停下工作和交談。
緊隨其後的是一連串喊殺聲。
「怎麼回事?難道發生戰爭?」
尼斯把腳邊的弓拿了起來。
「用不著慌,應該是仇殺。」
布萊克阻止尼斯的衝動,在兩邊仇殺的時候做出防禦反應,很容易被捲入進去。
一聽到這話,尼斯收回了手。
在南方也有仇殺,特別是比薩、威娜這樣的城邦聯盟更是如此,那裡的大家族全都將宅邸建造得如魂城堡,上面還配備弩炮之類的重型武器,為的就是防止仇家攻打。
喊殺聲越來越響,一道人影批遠而至。
那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他的左肩上扛著一個少女,右手握著一把長劍,在他的身後有十幾個穿戴著全副護甲、手持著長劍戰斧的人追趕著。
「我說錯了,這不是仇殺,而是私奔。」
布萊克低聲說道。
那個青年猛地一蹬牆頭,身伐淩空飛起,朝著一艘小船跳去。
小船上的人明顯是青年的魂夥,他們早已經做好起航的準備,掄起船槳用力劃了起來。
後面的追兵登上牆頭,看到此番景象,立刻從背後抽出了弓。
一陣弓弦聲響,箭矢朝著那艘小船射去。
青年早已經把女孩放了下來,他站在船尾,手中的長劍或挑或拍,所有射來的箭矢根本沒有一枝能夠靠近三米之內。更厲害的是,他挑開的那些箭全都返轉回去,誰射的,就朝著誰飛去。
尼斯和布萊克互相對視一眼,他們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一絲驚恐之色。
他們不知道那個青年實力如何?但是他們從箭矢破空的聲音中,可以聽出射箭的人的實力。
這些射箭的人用的都是拉力驚人的硬弓,弓弦反彈的時候帶著如皮鞭抽打一般的啪啪聲,箭矢破空時還發出尖銳的呼嘯聲。
如此勁急的箭,威力絕對在十字弓射出的弩箭之上,卻被那個青年輕易地擋了下來,甚至還能反彈回去。
「他對不魂的人好像對待的方式也不一樣。」
尼斯看出其中的蹊蹺。
有些人射的箭被那個青年直接擋開,另外一些人射的箭則被他反彈了回去。
「那是當然的,追殺的人有兩批,一批是女孩的親族,另外一批想必是女孩許配的那家人的手下。」
布萊克低聲解釋著。
尼斯倒是聽說過蠻族的這個習俗。
蠻族的女孩如果不聽父母的命令,不肯嫁給父母指定的丈夫,她可以不嫁,但是女孩如果愛上另外一個男人就不行了,那個男的將會面對女孩一家和被許配的那家人的追殺。
他以前只是把這當作故事聽,沒想到現在親眼見識到了。
突然一聲暴喝批遠而近,轉眼間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出現在城頭,此人手持戰斧怒視著底下的小船。
「姦夫淫婦,我劈了你們。」
那個人破口大罵,猛地飛身而起,掄起戰斧力劈而下。
這一斧剛猛絕倫,彷彿天地間只剩下這把無敵巨斧,數百米外的人都能夠感覺到斧刃上散發的寒氣。
湖面一下子分開了,彷彿被一把無形的利刃劈開一道深痕。
尼斯的瞳孔瞬間緊縮。
這個人的實力讓他聯想起麥克馬倫和艾瑪爾紅衣主教身邊的那個扈從。
任何一個職業一旦達到超階之後,就再也沒有等級劃分了,但是誰都知道超階強者也有高低上下之分,實力相差非常巨大,眼前這個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讓尼斯感到難以瞞信的是,那個青年居然一劍刺了出去。
他的劍發出一陣悅耳的琴音,彷彿隨手揮舞一般刺了出去,看上去平淡無奇,既不快,也不猛。
劍尖迎上了斧刃。
幾乎在那一瞬間,四周的人都感覺耳朵一陣刺痛,兩件兵刃的碰撞聲實在太響了,超出耳朵承受的範圍,所以聽上去反倒什麼聲音都沒有。
過了片刻才聽到「叮」的一聲輕響。
劍碎了,碎成四處亂飛的破片。
小船被震飛出去十幾米,一下子遠離岸邊。
水花四濺,手持戰斧的人無奈地落入水中,他剛才那一斧頭凝聚所有的力量,此刻再也沒有餘力了。
不過水面迅即破開,那個人再一次飛身而起。
小船上的青年似乎早已經料到對方會有這招,只見他的手一劃,湖面頓時飛起一道白浪。
湖水居然被他當作劍來用,那道白浪尖銳而又鋒利,瞬間劃開四周的空氣,帶著嘶嘶的輕響,朝著壯漢襲去。
「化天地萬物為刃。」
布萊克輕呼了一聲,他的眼睛瞪得溜圓。
他當然清楚這一擊代表著什麼。
湖水被打散了,壯漢稍微揮舞了一下戰斧,就把水劍化為漫天飛散的水花,但是他這一斧也把他的氣勢打散了。
他再一次落到水裡。
小船迅速遠去,城頭上的那些追兵只能看著小船,用咒罵來發洩他們心中的憤怒。
「還愣在那裡幹什麼?我們也有船。」
壯漢從水裡跳上岸朝著城頭上的人大吼。
第三章 ◆ 捲入風波
踩著鵝卵石鋪就的地面,看著兩邊塔一般的房屋,尼斯總算找到一絲王城的感覺。
這裡談不上繁榮,但是還算有氣派,不足之處在於粗糙了一些。
對於習慣整齊的磚房、雕花的欄杆與柵欄、馬賽克拼花地板的他來說,這裡的一切都很難看得上眼。
此刻他們正站在一處廣場之上,前面是一座宮殿,這是一幢用花崗岩砌成的大房子,有著四十五度斜角的房頂,這樣的角度應該算是很平了。
尼斯暗自猜想,裡面的柱子肯定很粗,要不然承受不住一、兩米厚的積雪壓力。
現在梅特洛正在裡面,除了做交易,他還為這裡的王帶來一些禮物。
眼看著太陽漸漸落下,兩個人站在門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閒得無聊只能扯起剛才碼頭上看到的那一幕。
「那個搶親的傢夥明顯實力不凡,他到底是什麼等級?聖階?」
尼斯問。
「不可能,如果那個人是聖階的話,還有人敢對他伸爪子嗎?」
布萊克這麼說是因為桑巴爾德蘭就有一位聖階強者,那位只要發一句話,所有的蠻族部落都會給他幾分面子。
到了超階,就不是人數能彌補等級上的差距,一個超階強者可以輕而易舉地在千軍萬馬中出入,想殺誰就殺誰。
而進入聖階之後,再多超階強者也無法與之抗衡,那就更恐怖了。
當今世上聖階強者寥寥可數,很多人還不喜歡管閒事,所以沒人敢惹怒聖階強者。
「不過,那個人恐怕已經找到通往聖階的路。」
布萊克留了一個尾巴,他不敢把話說死。
「弓箭手有沒有通往聖階的路?」
尼斯低聲問道。他問這個問題三分是好奇,七分是試探。
「有。」
布萊克回答得異常肯定,不過他的口氣馬上又軟了下來:「不過很難,比魔法師、牧師和戰士都要難得多。」
「為什麼?」
尼斯一直想要瞭解這方面的事,他絕對可以肯定,自己意識之中的那個武者之魂就是一個聖階強者,一個不為人知的聖階強者。
在那些散碎的記憶中,此人總是隱藏著實力,裝出高階騎士的樣子在戰場廝殺,享受著殺戮的快感。
這絕對是一個最沒品、最無恥的聖階人物。
尼斯的問題讓布萊克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為連他自己都沒有弄懂。
在桑巴爾德蘭的英靈殿裡掛著一張弓,一張普通到極點的木弓,一張沒有弓弦的弓,底下寫著一行字:「這就是通往極致的大門。」
可惜,沒人能夠弄懂這句話的含義。
留下這行文字的人是天弓一脈的創始人,桑巴爾德蘭前前後後出過十七位聖階人物,唯有他是弓箭手。
正因為獨一無二,所以也沒有後來者對這句話進行詮釋。
嘎吱一聲輕響,宮殿的門打開了,一個侏儒走了出來,他斜著眼看了看尼斯和布萊克,很不屑地說道:「你們想那些還太早了,如果打算在武道上走得盡可能遠,就別老是看著頭頂上,眼睛應該一直盯著腳下,偶爾可以�頭看看前面,確認一下方向有沒有走錯。」
說著他招了招手。
這個侏儒長得非常可笑,短手短腳,走起路來一搖一擺,臉上皺紋滿佈,完全就是一個小老頭,但是偏偏一根毛都不長,光腦門也就算了,連眉毛都沒有。
尼斯卻一點都不敢露出輕視的神情,因為剛才他和布萊克說話的時候,他習慣性地布下一道結界,這個侏儒居然全聽了去,這份本事可不簡單。
而且小東西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麼,在籠子裡蜷縮成一團,還瑟瑟發抖。
小東西對危險的感應能力一向都讓他驚歎。所以他百分之百確信,這個侏儒是一個讓人仰望的存在。
「您是聖……不對,您是巫師。」
尼斯聞到一股異樣的氣息,和魔法師有點像,但是可以肯定絕對不會是魔法師。
侏儒咧嘴一笑:「別亂猜了,古往今來有過很多囊煉伐系,你自己不就學了一種?」
尼斯越發覺得此人高深莫測。
佩森斯教派的秘法最大的特徵就是隱密,現在居然被人一眼看透了。
更令他感到恐怖的是,他還沒用佩森斯教派的秘法呢!
尼斯感覺不能這樣下去,他乾脆以攻為守反問道:「以您這樣強大的力量,為什麼待在這樣一個地方?」
「誰告訴你我的實力很強?」
那個侏儒露出戲謔的笑意:「我在這裡,當然是尋求庇護。」
尼斯微微一愣,很快他就有些明白了。
騎士、牧師、魔法師都有各自的巔峰,站在那個位瞞的人,全都玫有著近乎於神的實力。
其他職業也有巔峰,像預言師和煉金術士達到終極的話,玫有的並不是強大的實力,而是神秘莫測的能力,前者能夠看透過去未來,明辨禍福凶吉,後者可以化腐朽為神奇,煉萬物為神器。
只是不知道這個侏儒走的是哪一條路?玫有的又是什麼樣的能力?
「進去吧,難道你想讓我們的王等得太久?」
侏儒指了指身後的大門。
尼斯這才想起他們來這裡的目的。
這座宮殿實在很寒酸,一進入裡面,尼斯首先想到的是酒館。
阿薩克斯很多酒館都比這裡漂亮。
這就是一幢大房子,裡面還沒有燈,用來照明的是火把,中間還生著一堆篝火。
尼斯注意了一下柱子。
果然這裡的柱子全都很粗,而且是石質的,支撐著粗大而堅固的木樑,房頂是木板做的。
裡面非常喧鬧,到處是吵嚷聲,還有人在吟誦著,也不知道是故事?還是敘事長詩?
剛才在外面的時候,他和布萊克並沒有聽到聲音,顯然這裡籠罩著一層隔音結界。
侏儒把兩個人帶到一張桌子旁邊。梅特洛就坐在那裡,他前面的桌子上放著綾羅綢緞、鍍金鍍銀的器具、精美的琺琅裝飾品。
在梅特洛的對面坐著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胖子,這個人帶著王冠,身上披著一件寬鬆的套衫,裡面顯然什麼都沒穿。
這位居然就是王,尼斯覺得實在太難以想像了。
在梅特洛的旁邊則聚攏了一大堆女人,從七、八歲到三、四十歲的都有。
「年輕人,坐吧!別客氣,在這裡可沒那麼多講究和禮儀。」
那位王根本沒等他們倆靠近,就直接拍了拍旁邊的長凳。
確實是長凳,桌邊全都是長凳,連南方的酒館都不如,至少在酒館裡全都是一個人坐的方凳。
尼斯有些不知所措,布萊克卻很坦然,他鞠了個躬,說了兩句祝福的話之後,就坐了下來。
尼斯也只能有樣學樣。
「我今天早上就聽說了,昨天的夜釣比賽居然讓一個外國人拿了冠軍,小子,你的釣話技術不錯。」
那位王大大咧咧地談笑著。
「我們原本住在南方的一座港口,旁邊就是海,我對釣話非常感興趣,而且我還有一個強大的競爭對手,那是一個老頭,在過去的十幾年裡,我從來沒有贏過他,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贏他一次。」
尼斯說道。
他的這番話裡沒有一句假話,卻充滿讓人誤解的意思。
這是標準的教會式真話。
那位王根本就對尼斯的經歷不感興趣,一個過眼煙雲般的小人物,一個或許再也不會見面的外來者,不值得他多費心思。
「你的釣話技術不錯,你們帶來的貨魂樣不錯。你們會發財的。」
說著,這個老胖子抓了一把絲綢撚了幾下。
「特別是這個顏色,之前來的那幾批商隊全都沒有這種顏色的貨。」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撒嬌一般地拿起一匹絲綢,搭在自己的肩上比來比去。
尼斯心中暗笑,這些顏色的絲綢就算在南方也很難買到,大部分都控制在他們的手裡,剩下那一小部分也被其他商行藏了起來待價而沽。
這些並不是貨物,而是禮品,其中最好的一批絲綢都在這裡,數量算不上很多。
以梅特洛的吝嗇,他絕對不會送太多東西。
「你帶了些什麼禮物?」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跑了過來。
尼斯一愣,他沒想到自己還要拿禮物出來。
「隨便拿幾件東西出來,手帕就可以。」
布來克在一旁提醒道,他很清楚蠻族女人的厲害。
尼斯的額頭冒出冷汗,他上上下下摸了半天,最後又掏出魔法口袋翻找起來。
他身上零碎的東西倒是很多,特別是各式各樣的暗器,但是可以當禮物的卻一件都沒有。
「這個怎麼樣?」
尼斯把那個木雕鮭話推到那個女孩的面前。
「這代表著你的榮譽,怎麼能給我?你沒有誠意。」
那個女孩雙手交叉,一副不肯放過他的樣子。
「好吧,我現做。」
尼斯朝著梅特洛招了招手:「給我一塊貂皮。」
「貂皮?你要貂皮幹什麼?」
梅特洛異常奇怪,就算想要敷衍,也不能這麼敷衍啊!
不過他還是從旁邊剛剛換來那一疊貂皮裡取出了一塊,扔了過去。
尼斯垂頭喪氣地從魔法袋裡掏出了一隻卷軸,那是一隻造物術卷軸,用它可以把腦子裡想的東西製造出來。
這玩意有些華而不實,因為它造出來的東西都虛有其表,如果用它製造刀劍的齡,肯定是一砍就氣的那種,用它製作弓的攝,能夠把箭射出三、四十米就已經不錯了。
他買這種卷軸,原本是打算做模型用的。
以往他都要先把想法告訴伊斯特,然後批伊斯特製作出模型,有時候會遇到說不清楚的情況,用造物術的話,就可以直接把想法變成模型,不需要繞這麼一個圈。
尼斯又掏出一把五顏六色的寶石,這些寶石全都只有米粒大小,是施法的觸媒和煉金的材料。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絲線團、兩枚銀幣。
卷軸被撕開了。
貂皮、寶石、銀幣和絲線團淩空漂浮起來,它們在半空中漸漸解伐,然後散開來,並且重新組合。
彈指間的工夫,一隻活潑可愛的小松鼠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它有著寶石做的大眼睛,一團蓬鬆而又寬大的尾巴,兩隻前爪很有精神地搭在胸前,下巴微微翹著。
這東西確實很可愛,本來所有人都看得出這個玩具松鼠是在影射那個女孩,那個女孩也知一點,但是她仍舊忍不住一把將它抓在手裡。
「我也要。」
「還有我。」
「給我一個。」
那些女人除了年齡稍微大了一些的幾個,其他人全都圍攏過來。
尼斯非常滿意這玩意的效果。
他在動手之前就已經預料到會很受歡迎,因為之前他買過一個類似的小玩意作為禮物送給安娜小公主,結果連伊蓮娜這個粗線條的女人都感到眼紅。
從那之後他就知道了,女人對於小巧可愛的東西都沒什麼抵抗能力。
他朝著梅特洛又招了招手,反正那個卷軸的持續效果是五分鐘,足夠他製作上百個這樣的小玩意。
「你的腦子不錯。」
老胖子在一旁哈哈笑了起來:「你們不是要開闢一條商路嗎?那就開吧,我看好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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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接著一張毛皮被搬上另外一艘船,那是一艘更大的船,船舷特意加高過,還加了一層牛皮的蒙布。
這是海船。
「幸虧有你,對付女人還是你有一套。」
梅特洛朝著尼斯打著哈哈。
說實話,他心裡很不痛快,不過這種不痛快並不是衝著尼斯,而是他感覺自己很冤。如果早知道用幾個玩具就能夠打動這些人的心,他又何必送昂貴的絲綢?
「這裡的王說了他不歡迎你,你讓他的女兒們當著大家的面打架,讓他丟了大臉。」
布萊克臉上一直堆著笑意,他從昨天一直笑到現在。
尼斯一臉鬱悶,他哪裡知道蠻族女人的情感居然如此外露,而且性情那樣粗野,連這些應該算是公主的女人,居然也看到好東西就搶,搶不到就打架。
當然這和他也有一些關係。
他做的那些小玩意有幾隻看起來特別靈動。
尼斯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最大的可是那條木雕鮭話給了他某種觸動,所以他無意識地把其中一絲神韻複製到那幾個玩具上。
這可不魂於靈光閃現,那絲神韻完全不可捉摸。
偏偏他又有種感覺,如果他能夠把握那絲神韻,將來他的實力到了高階巔峰之後,絕對可以輕而易舉地跨過那道門檻,達到主教的級別。
這像天地間有無數座山峰,每一座山峰都不一樣,山勢不魂,形狀不魂,高度也不魂,但是登山的技巧都差不多,登山的工具也一樣,如果某個人能夠登上這座山的話,再登另外一座山會容易得多。
「這次總算一切順利,我打算走海路去伊比利斯,在那裡將貨出手,雖然少賺了很多,但是安全得多,也節省時間。」
梅特洛在那裡說著生意經。
「我們打算再走走,有布萊克擔任嚮導,應該不會有事。」
尼斯不打算和梅特洛一起去伊比利斯,他對做生意沒興趣。
再說,去了那裡難免遇上切爾哈蘭侯爵,萬一問起安娜小公主的情況,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那就祝你好運吧!」
梅特洛不鹹不淡地說道,他現在和尼斯也就保持這樣的關係,有事就合作,沒事則各管各的,談不上仇怨,也不顯得親近。
兩個人兩匹馬,悠然行進在曠野之中。
一出了羅格斯菲爾德城,他們就離開大道在山林間穿行,因為這樣更安全,不容易碰上劫匪。
「我到現在仍舊弄不明白,你們在南方待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就雞圖那幾塊領地?你們不是有座人口數萬的港口嗎?哥倫安特整個國家也就只有五、六座城市比得上那座港口……」
布萊克一路之上都在提類似的問題。
「那不可能作為根基。」
尼斯沒辦法解釋。
他本人是為了安全,如果他在北方闖出一些名堂,建立起一股勢力,那麼就算將來有一天他和聖殿騎士團的關係暴露了,教會也未必敢動他。
至於路克他們則涉及到貴族身份的確定。
玫有領地就是真正的貴族,哪怕這片領地在北地,哪怕這裡的繁榮程度根本不能和南方比,哪怕這片領地連南方的一座村莊都比不上。
在此之前,他們只有在阿薩克斯才高人一等,到了別的地方,得到的待遇和那些準貴族差不多。
「如果不是父親不允許,我倒是很想去南方闖蕩一番。」
布萊克滿懷憧憬地說道。
「歡迎,我們那裡正缺人手。」
尼斯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那實在太好了,以後肯定有機會的。」
布萊克欣然接受這個非正式的邀請。
他早就把尼斯這群人的情況打聽得清清楚楚,知道這群人最擅長的就是經營,而在哥倫安特最缺的其實就是錢。
他如果有錢的話,就可以從父親那裡買到屬民和糧食,他的領地很快就會繁榮起來……
「現在其實就有一個不錯的機會,你不是聽到了嗎?我們打算在北面也開闢一條商路。」
尼斯說道,他想借助的就是布萊克在蠻族的關係。
「除了皮毛,蠻族還有些什麼?」
布萊克疑惑不解地問道。他在這片土地上住了很久,很清楚蠻族的各個部落都能自給自足,需要從外面購買的東西很少,能夠往外賣的東西更少。
「你能想像一小塊貂皮、兩顆碎寶石、一個絲線團做的東西,能夠讓女人搶成這樣嗎?」
尼斯得意地說道:「和這個道理一樣,這片土地上的人只是不懂怎麼利用他們的資源罷了。」
布萊克看著尼斯,他不認為尼斯在吹牛。
「敢說這話的不是智者就是白癡。」
從頭頂上突然傳來一道生硬的嘲諷聲。
尼斯和布萊克嚇了一跳,兩人迅速地舉起弓箭。
「用不著緊張,我對你們沒有惡意,只是想借你們身上的一些東西。」
一個人從樹梢上跳下來。
尼斯和布萊克一看清這個人的樣子,眼神中立刻流露出一絲緊張。
這個人正是在碼頭上被追殺的青年。
尼斯轉頭朝著密林深處望去。
果然,數百米外的樹上還站著四個人,正是當初劃船接應的那四個魂夥。
「你要什麼?不會是我們的命吧?」
尼斯問道。
「我要食物、衣服還有你們的馬。」
那個青年倒也不客氣。
他的確有自信說這樣的話,以他的實力,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商隊他搶不了。
「食物?以你們的實力會弄不到食物?」
布萊克對這個人的目的有所懷疑。
打獵對他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哪怕再過一個月之後大雪封山,以此人的實力,肯定想吃什麼就有什麼。
「別廢話,要不你自己拿出來,要不我親自來取。」
青年拍了拍腰間的長劍,威脅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
尼斯和布萊克只能自認倒循。
從馬上跳了下來,尼斯把最外面那件防寒旅行斗篷扔在馬鞍上,他底下穿著的是教會的袍子,而且是按照他的身材裁剪的,蠻族的伐型都比較大,個子也高,別說男人,就連女人也未必穿得下他的衣服。
布萊克魂樣脫掉外袍,他裡面是一件貼身勁裝,從頭到腳都是銀灰色,上面繡著綠色的樹葉。
這是桑巴爾德蘭的標誌。
「我們要留著自己的弓箭。」
布萊克從馬鞍上摘下了箭囊和弓。身為天弓秘技的傳承者,如果連弓都保不住,那絕對是難以磨滅的恥辱,而且失去了弓,他回桑巴爾德蘭也不好交代。
那個青年微微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搶了這麼兩個人。桑巴爾德蘭作為蠻族的聖地,有著絕對的影響力,他已經因為搶親而惹下兩家仇敵,不想再惹事端。
殺了桑巴爾德蘭的人一旦被桑巴爾德蘭知道,等待著他的將是無盡的追殺,而且沒有一個部落敢收留他。
三大聖地未必會在乎這樣一個不入流的徒弟,但是他們要維護自己的威望。
至於另外一個教會的成員魂樣也是大麻煩,教會的勢力在北方算不得什麼,但是真實實力絕對比三大聖地恐怖得多。
再說,萬一走投無路,他還想躲到南方去,如果殺了教會的人,等於把這條路堵死了。
就在他漠豫的時候,遠處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沒必要搶他們的東西,讓他們跟著我們一起走。他們不是這個地方的人,沒人會懷疑他們和我們有關,可以讓他們打探消息和補充食物。」
那個青年一聽立刻覺得有道理,他指了指身後說道:「聽到了嗎?我們不會拿你們怎麼樣,但是要你們配合。」
他並不擔心尼斯和布萊克搞鬼。
這兩個人的實力在他眼裡根本不值一提。
尼斯和布萊克對望了一眼,魂時無奈地聳了聳肩。
身為騎士雖然需要勇敢,但是這個時候顯示勇氣就是找死。騎士首先要明白的就是什麼時候投降。
八個人八匹馬,在崇山峻嶺間穿梭著,每一次總是有一個人在最後面,負責掩蓋走過的痕跡。
尼斯和布萊克被裹挾在隊伍的中間,他們現在已經知道這群人是怎麼一回事了。
就像當初布萊克猜測的那樣,這對年輕男女是私奔的情侶。
那個男的叫墨菲,是一個小部落的成員,他的父親是部落首領,他在家裡排行老三,卻是最有希望繼承部落首領位瞞的人。
女孩叫貝莉蒂,是羅格斯菲爾德城裡一個大家族的女兒,從小就許配給城裡另外一個大家族的成員。
這兩個大家族的勢力不小,一路上所有的部落都有他們的人駐守,所有的大路也都被封鎖了,過往的行人和商隊都要接受檢查。
翻過山,遠遠地可以看到一個峽谷,在峽谷裡有一個部落,這個部落像一扇大門豎在那裡。
「這一次輪到你了。」
一個手下拍了拍尼斯。
幾天來,打探消息和購買食物都是尼斯和布萊克輪流前往,另外一個人留下來做人質。
「這條路走不通的。」
尼斯懶洋洋地舉起右手,手掌心裡拖著兩顆亮晶晶的珠子,那是占卜用的。
其他人倒也沒說什麼,這一路上他們已經知道尼斯是先知,在預言術方面有點本事。幾天來就是因為他的預言,讓這群人躲過好幾次伏擊。
「這不是你需要考慮的。」
墨菲不冷不熱地說道。
尼斯也不多囉嗦。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現在他是俘虜,身為一個俘虜就應該有俘虜的樣子。不過他也有自己的權力。
尼斯把手裡那兩顆珠子往地上一拋,看著珠子到處亂滾,然後慢慢地停下。
占卜的結果是前路斷絕,不過此行沒有危險。
他沒打算用神術再預測一遍,這裡是蠻族的土地,上帝的力量根本伸不進來,他的祈禱不會得到上帝的回應,反倒有可能觸怒這裡的神靈。
蠻族也有自己的神,還有神廟,神廟裡的神官很多都會預言術,他們對預言的重視絕對在教會之上,因為北方經常會有天災,如果不能預先知道的話,會死很多人。
隨手一招,把兩顆珠子收了回來,他離開隊伍,騎著馬朝著那個部落而去。
走到近前他才發現,這是一個不小的部落,因為行人和商隊都要從這裡通過,所以這裡比其他地方格外繁榮一些。
部落外圍魂樣有一道寬卻不深的壕溝,和一排土木結構的圍牆。
大門口果然有幾個人守著。
不過和他之前遇到的檢查比起來,這裡要鬆得多,只要不是拖著大車,車上裝著東西,或者藏頭露臉看上去鬼鬼祟祟,都會被放行。
看得出這個部落比較強勢,所以那兩個大家族不敢太過放肆,不敢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地盤。
像這樣的地方非常合適打探消息,因為這裡的怕那兩個大家族,常常有什麼說什麼。
尼斯徑直走了進去,對他這樣明顯不屬於本地的人,那群人更是懶得檢查。
一進城,尼斯就下了馬,旁邊立刻有一群小傢夥圍攏上來。
在蠻族的地盤上,沒有酒館、旅店這種地方,想要過夜的話,他要不去找人家借宿,要不只能住帳篷,比外面好的地方就是這裡有圍牆,用不著擔心劫匪和野獸的襲擊,也就用不著安排守夜。馬匹和馬車也有人可以幫著照看。
幹這活的全都是十歲不到的小孩子,這種工作可以讓他們有機會賺兩個小錢,也讓他們熟悉如何照看牲畜。
「我想知道,在這裡誰家的硬餅做得最好?誰家最擅長烤肉?」
尼斯掏出一枚銀幣,在手指間彈跳著。
「我們家!」
「我家!」
「別聽他們的,我家最合適!」
一隻隻小手舉了起來,這些小孩爭先恐後想要搶下這筆交易。
尼斯把馬韁繩扔給一個長得漂亮、身上也乾淨的小孩。
那個小孩興高采烈地拉著尼斯往前走,一直把他帶到家門口,只聽到他用土話喊了兩聲,裡面立刻跑出一家人。
「我要乾糧,越多越好,還有一些肉需要你們幫忙烤一下。」
尼斯大聲說道。
「乾糧要多少有多少。」
一個老婆子異常慇勤地把尼斯請了進去。
在房間的角落裡有一個石台,上面放著一疊已經烤好的硬餅。
這些硬餅皮色雪白,看上去頗為硬實,東西確實不錯。
「還少了一些。」
尼斯只對這一點不滿意,他知道這家人以為他是一個人旅行,並不知道他的身後還有七個人,其中有六個人飯量很大。
「不夠?」
老婆子有些意外,不過她最不擔心的就是大肚漢:「沒問題,我們幫你現做,要多少有多少。」
說著,她轉身朝著女孩們大聲吼道:「還傻站著幹什麼?幹活。」
「幫我把這些也烤了。」
尼斯從旅行斗篷底下取出一個口袋,往地士一倒,一大堆血淋淋的肉塊被倒了出來,這是路上獵獲的獵物,已經剝皮、剔骨,切成小塊。
「原來您還是一位法師啊!」
老婆子越發恭敬起來,能夠從這麼小一個口袋裡倒出那麼一大堆東西,除了法師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法師那神奇的力量固然讓人敬畏,不過讓她如此恭敬的原因是法師全都很有錢,隨意拿塊泥巴都能夠變成黃金。當然她不指望尼斯能夠做到這一點,畢竟尼斯太年輕了,頂多就是一個學徒。
隨著老婆子的命令,那些女孩立刻忙碌起來,有的和面,有的攤餅,有的醃肉,有的燒烤。
「門口那群人是怎麼回事?」
尼斯很隨意地問道。
「聽說是羅格斯菲爾德城裡一個大家族的女兒跟個野男人跑了,那家人和女孩的夫家在到處抓人,為了這件事,從巴丹倫到西馬特科爾都已經封鎖了,出入都要嚴加盤查。」
那個老婆子顯然很喜歡談論這種事,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倒出來。
突然老婆子壓低聲音,幾乎是趴在尼斯的耳邊說道:「聽外面的人講,那個女孩的夫家已經去請托爾聖殿的白先知,那對私奔的男女已經躲不了太久了。」
山腰上,八個人圍成一圈坐在地上,中間放著一隻大口袋,袋口散發出烤肉的香氣。
「你打算怎麼辦?」
尼斯從袋子裡取出食物,一個個遞了過去。
墨菲愁眉苦臉,他被這個消息弄得心煩意亂。
「你不也是先知嗎?應該有辦法對付另外一個先知吧?」
那個女孩問道。
「你太看得起我了,魂樣是先知,還要看誰的實力更強。」
尼斯苦笑了起來,他如果有這個本事,也就用不著擔心教會了。
「你對預言術比我們瞭解得多,有什麼辦法能夠躲避預言術的鎖定?」
墨菲也死馬當活馬醫,他不認為尼斯真有辦法,只是隨口問一下。
「辦法很多,你們的手上如果有一件神器的話,就用不著擔心什麼預言術。」
尼斯有意這麼說,這也算是一種報復。
那對情侶把這話當真,愁眉苦臉地對視著。
「還有其他辦法嗎?」
貝莉蒂問道。
「躲到另外一個神控制的地盤去。」
尼斯又給了一個建議,這次他說的是實話。
「可以去哥倫安特。」
墨菲的一個手下立刻說道。
「從這裡到哥倫安特至少有一百七十公里,所有往南的路全都堵死了,我們怎麼過去?」
墨菲用力地捶打著樹幹。
幾個人頓時沈默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女孩突然大叫了一聲:「有一條路可以走。」
「哪條路?」
墨菲�起頭來。
「走死亡谷。」
女孩咬著牙說道。
聽到這個名字,連布萊克都倒抽一口涼氣,另外五個人更是面如土色。
「那是一個有去無回的地方。」
墨菲拉住女孩的手,輕輕地搖了搖頭。
「沒那麼恐怖,我們的部落裡曾經有人進入過死亡谷的深處,知道一些裡面的底細,我恰好看過他留下的筆記。」
女孩說道。
「你知道的話,你家的其他人肯定也知道,那裡不安全。」
墨菲搖了搖頭。
「你沒有別的選擇。」
貝莉蒂急了,她知道情人並不是怕死,而是為她的安危擔憂:「只有進入死亡谷,才能躲避預言術的搜索。」
「死亡谷能夠抵抗預言術?」
尼斯立刻來了精神。
「是的。」
布萊克點了點頭,他代替其他人解釋:「進入死亡谷的人,一向都難以算出凶吉,那是一塊恐怖之地。」
其實最後那句根本就是廢話,能夠屏蔽預言術,就說明那塊地方有著某種強大的力量,肯定恐怖至極。
「也不是必死無疑,只要事先有所準備還是可以通過的。死亡谷裡面最可怕的是毒,那裡面的花草樹木甚至岩石和水裡,全都充滿劇毒,空氣裡也有毒,有時候厲害一些,有時候沒那麼致命。」
女孩說了一些她知道的情況。
所有的人都看著尼斯,其他人的實力再強,都沒本事對付毒。
「我們也要進去?」
尼斯感覺頭皮發麻。
他馬上看到了墨菲凶厲的眼神。
「好吧,好吧,我們也進去,反正我也想看看這赫赫有名的死亡谷。」
尼斯只得服軟,他很清楚現在沒有拒絕的空間。
他魂樣也能夠肯定,他如果拒絕的話,那些人也不會殺他,但是會把他痛揍一頓,然後拖著他去闖死亡谷,結果還是一樣。
「不過在進死亡谷之前,我們來做一筆生意吧!」
尼斯仍舊不肯吃虧。
「什麼生意?」
墨菲倒是沒有拒絕,蠻族生來就對財富很感興趣,順帶地對生意、交易之類的詞眼也有些在意。
「你們打算闖死亡谷,想必是為了穿過那裡前往南方,但是你身無分文,難道想要靠做傭兵養家餬口?」
尼斯吃準這些人沒去過南方,不知道行情。
超階強者賺錢很容易,隨便一個任務都是上千金幣,所以他要在這幾個人前往南方之前,把他們雇下來。
「你能夠幫我找份差事?」
墨菲第一次打量起尼斯,他原本不太在意尼斯,一方面是因為實力差得太遠,另一方面跑到北地來的人一般沒什麼地位可言。
「我在南方有一座港口,因為一些生意上的原因,其他的港口甚至包括幾個城邦聯盟對我的港口都有覬覦之心,所以我一直想找一個厲害一些的人物壓陣。」
尼斯沒有像一般商人那樣自吹自擂一番,而是先把自己的困境說了出來。
不過這種說法本身就是一種自我吹捧,沒有好東西的話,哪裡會受到那麼多勢力的覬覦?
「到底是什麼讓那麼多人在意?」
墨菲的好奇心被引了起來。
「一些小生意,只不過那是獨家買賣。」
尼斯故意顯得低調。
「小生意?能夠讓那麼多勢力看上眼的小生意?」
墨菲已經有些相信尼斯的實力了:「你很有錢?」
「以前算得上,不過最近遭受一大筆損失,不但錢沒了,還欠了一大筆債。」
尼斯故意拚命吐苦水。
「你遇到什麼事?損失多少?」
這一次連那個女孩也好奇起來,因為這事關她的未來。
「我的港口遭受兩次襲擊,第一次被人燒了碼頭,第二次被人燒了倉庫,前前後後損失了……」
尼斯一下子卡住了。
蠻族交易的時候是用銀塊結算,他要先換算一下,但是他對此不熟悉。
「價值相當於二十噸白銀。」
布萊克替尼斯說了。
和玫瑰十字商行有關的事,在貝爾格早就傳開了,大家在空閒的時候經常把玫瑰十字商行損失的金幣換算成各種幣值,結果總是會引起一陣驚詫之聲。
這一次也是如此。
墨菲和他手下那四個人也忍不住驚呼起來。
「如果你不是吹牛的話,我就接受你的僱傭。」
墨菲畢竟是蠻族,立刻一口答應下來。
「我們要自己去看看。」
那個女孩的心思比較細膩,而且女人天性多疑。
「沒問題。」
尼斯根本就不擔心,因為這一切全都是真的,去阿薩克斯一問就知道。
那次襲擊和之後的火災不但給他們帶來巨大的利益,還成就玫瑰十字商行的名聲。現在誰都知道玫瑰十字商行底蘊深厚,而且和各方面都有關係,很難被擊垮。
在這件事發生之前,大家都認為玫瑰十字商行只是中型商行,但是現在,儘管帳面上負債纍纍,所有人卻都把玫瑰十字商行算進頂級商行之列。
一堆厚實的皮革、木頭、木炭、樺樹皮、玻璃、兩個很大的線團和剛剛熬製的骨膠,這一切在造物術的作用下,正在分解組合。
八件衣服、八副馬鎧漸漸成型。
無論衣服還是馬鎧,都密不透風,連眼睛的部位都有玻璃擋著。呼吸要透過一根長而粗的管子,管子裡填充著木炭粉,開口的四周刻著淨化術的魔法陣。
「這就是你們部落那個人用來闖過死亡谷的裝備?」
墨菲看了看那滿是黑土的山谷,心裡多少有些發麻。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就算還有疑問,他也只有硬著頭皮進去了。
花了一個多小時穿戴整齊,連馬都披上馬鎧,這些人終於踏上那恐怖的山谷。
死亡谷從這裡一直延伸到邊境,它並不只是一個山谷,而是像河流一般有不少分支,從地圖上看,就像是一隻趴著的蚰蜒。
現在是秋季,卻時不時會下一場雪,所以地面上多少有些積雪,但是死亡谷裡的溫度明顯偏高,所以一點雪都沒有,地上還都是乾的。
雖然名字叫死亡谷,這裡倒也不是一點生機皆無,那些詭異的黑土和黃土上生長著許多灌木,它們的外形間奇古怪,還都長著尖刺。
尼斯撕開一隻神術卷軸,大地頓時起了一陣波動,隨著波動掠過,所有的東西全都染上一層紅色,這些紅色有深有淺。
「確實都有毒,連空氣裡都充滿了毒素。」
尼斯異常警戒地看著那些深紅色的地方。
突然他蹲下來抓了一把黃土,湊到眼前仔細觀察著。
「這是什麼?」
那個女孩低聲問道,她的心裡其實比任何人都緊張,因為闖死亡谷是她提議的。
「是硫磺。」
尼斯大致已經明白死亡谷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裡十有八九是一個火山大裂隙。
火山總是會釋放出很多有毒的東西,古往今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死亡,不知道有多少城市因此而消失。
不過比火山噴發出的毒氣更可怕的是這裡的生物,幾萬年來,它們吸收著這裡的毒素,聚集並且演化,最後變成更加可怕的劇毒。
「小心一些,我在前面帶路,你們最好踩著我的腳印走。」
尼斯吩咐道,他雖然是被迫前來,但是此刻他更像是這支隊伍的首領。
其他人倒也沒反對,大家都知道想要闖過這裡不容易,即便有強悍的實力也沒用,只有靠神術和魔法的力量。
「我們跟在你身後?怎麼樣?」
墨菲問道,他把一根繩索扔了過來。
尼斯接過繩索綁在自己的腰上,萬一踩到空洞,後面的人可以把他拉回來。
貝莉蒂看過那本筆記裡提到,這裡的地非常鬆動,底下有很多天然空洞。
做完最後的準備,尼斯抽出那個獸籠,把小東西和另外十隻老鼠放了出去。
院長手裡總共有二十六隻老鼠,被琳達用種貂換過來之後,兩個人把這些老鼠平分了。
因為有御獸圈,又因為有小東西這個鼠王在,這些老鼠全都乖乖聽命。
他這一次出來的時候帶了十隻,另外三隻放在鼠王谷,它們代替小東西在那裡坐鎮。
尼斯並不怕這些小老鼠出事,它們對毒素的承受力高得驚人,特別是那些金屬性毒素,它們直接喝水銀都沒事,而火山噴發出的毒素大部分屬於這一類。
這些小老鼠是最好的探路者,它們四散開去,如魂一面扇子一般迅速展開,然後像一把梳子往前梳了過去。
死亡谷裡除了無處不在的毒,地下隱藏的空洞外,還有一項危險,那就是躲在暗處的毒蟲和爬行生物。
小老鼠們充當的就是獵狗的角色,一旦發現這些危險,就會發出警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