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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ErBeiDe 2025-2-15 14:21:16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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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雨知時節。驚蟄前後,一場又一場的春雨悄然而至,籠罩著下運河大地,像芭蕾舞女的裙一樣,就在你不經意間便肆無忌憚地張開,卻又不帶任何聲息;又像飛天女的綵綢漫天飛舞,滿目輕盈,你伸手卻觸摸不到她;更像寫意的畫師,把七彩的筆塗抹得滿世界都是。太陽呢,更多的時候總是笑瞇瞇地高掛在天上,就像一個慈祥的老人呵護著自己孩子般溫暖著大地。於是,天更藍了,水更清了,樹更綠了,花也更豔了。
  麥苗們爭先恐後地“咔”“咔”拔節,舒展著憋屈了一冬的身軀,不時迎著春風跳起歡快的舞蹈;麥田埂上,是一棵棵肥碩的蠶豆苗,通身碧綠碧綠的,方型的嫩嫩竿莖,橢圓型的厚厚葉片,也在迎風起舞。葉柄根部,對稱地開滿了花,淡白或淡綠色的花朵,紫黑色的斑紋,極像一隻隻飛舞的花蝴蝶。她們開得是那樣的淋漓盡致,那樣的驕橫跋扈。蟄伏已久的巨大生命活力,一但得到春雨的滋潤,春光的明媚,怎麼能不肆意張揚呢?
  小鳥們呢,大多是你追我趕地嬉鬧個不停,也有一兩對情侶們躲在一邊竊竊私語,間或發出一兩聲清脆的鳴叫。牲口悠閒地啃著路邊的青草,遐意的甩動著長長的尾巴,全身充滿了耕種春光的激情。人們也是如此,男女老少的身體裡都充盈著勃勃的春情。
  “嘟——”哨聲一響,生產隊長趙永田的大嗓門便亮了起來:“哎,收工了!”
  頓時,正在麥田裡拔草的大嫂小媳婦和姑娘們像得到特赦一樣,紛紛艱難地直起身來,先伸展伸展因蹲得太久而壓得有些麻木的腿,再用拳頭伸到背後捶捶痠痛的腰,然後解下頭上的方巾拍打拍打身上的塵土,這才一個個拖著疲憊的身體向家裡走去。
  “月娥姐,快點走啊,天都快黑啦!”
  “哎!來啦,你們先走,我要解個手。”
  李月娥不緊不慢地拍打著方格春秋衫上的塵土,沒捨得用頭上的那頂嶄新的紅方巾,而是直接用手啪啪地拍。
  方巾是一種用棉紗紡織而成的頭巾,六十公分見方的樣子,質地分棉、晴綸
  等多種,顏色有大紅、大綠、天蘭、鵝黃等極其鮮豔的色彩,也有四周帶方格、暗條或帶流蘇的,種類繁多,花色各異,是下運河婦女們的唯一裝飾品和重要的勞動保護設施。不光漂亮,作用也大,一年四季,女人們可離不得方巾。
  春天,用它來抵擋料峭的春風,你可別小看了這春風,鄉下女人不懂得文人筆下春風吹開花千樹的浪漫,但她們卻知道春風裂牛額的古訓,就是說春風能把牛的額頭吹裂,你說厲害不厲害?夏秋兩季,用它來遮擋似火的驕陽,倒不是怕臉曬黑,而是頭曬昏了容易中暑休克;冬天呢,用它來禦寒,柔軟的方巾貼著冰涼的耳朵和臉皮,溫暖極了。
  扎方巾也有技巧,大多數人就是將方巾對角一折,成等腰三角形的樣子,再捏著三角形的底邊上的兩隻角朝頭頂一舉,成倒三角形的樣子裹在頭上,兩隻角在下巴一扎就萬事大吉,這是最簡單的扎法;浪漫點的女人,在方巾裹在頭頂時,儘量地朝額前拉,裹住前額後不直接把兩隻角紮在下巴,而是在耳邊繞到後腦勺紮起來,這就別具一格了,有了維吾爾婦女的韻味。
  因此說,方巾對下運河的女人來說至關重要,男青年偷偷送給心上人的禮物,大多選擇方巾。
  李月娥的大紅方巾,就是她老家那個和她相好過的男同學偷偷送給她的,她怎麼可能捨得用它來拍打身上的塵土呢?
  李月娥故意拉在眾人的後面收工,並不是真的要解手,她是看中了麥田邊上那塊綠油油的黃花草地。
  儘管還不到季節,但不知什麼原因,那塊田裡的黃花草長得鬱鬱蔥蔥的,根本不像別的田塊裡的長得稀稀拉拉還帶著枯黃的葉子 .下運河水鄉的人都知道,黃花草的學名叫苜蓿,也叫三葉草,但大家都習慣叫它秧草。作為綠肥,是大積大造自然肥料的優質原材料,每個生產隊都要種上好幾塊地,用來漚塘造肥。麥子一割,便要插秧,水稻田的主要肥料就靠它了。因此,它也是集體物資,沒有生產隊長的允許,別人是絕對不能碰它的,尤其是在剛剛蓬勃生長的時候。
  但是,清明一過,它就像身體裡注入強勁的刺激素一樣,發了瘋似地拚命朝上長。到了它在田里長得鬱鬱蔥蔥、鋪天蓋地的時候,社員們下工時便順帶揪上一把帶回家,全隊的上空便瀰漫著一股青澀的草香味。
  趙永田拍著屁股大聲叫罵也沒有用,他家的鍋裡也正炒著碧綠的黃花草,他的叫罵也不過是做做樣子。
  其實黃花草並不好吃,又沒有油,吃進肚子裡嘈人剮心,可總比沒得吃要好吧。
  黃花草也就幾天的光景才是鮮嫩的,當開滿金黃色小花的時候就開始變老了,過幾天牽藤瘋長,老得牛都啃不動,誰還稀罕它呢。再說了,集體也不在乎社員們揪點,能揪多少呢?趙永田主要是怕挨大隊書記李寶庫的批。你別看李寶庫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實際上是個“笑面虎”,肚子裡的歪歪不少,整人很有一些手段,生產隊長和社員們都怕他。
  收工的人們都陸續的走遠了,直到看不見她們的身影,趙永田也離開了麥田回了家,他中午喝了點酒,眼睛迷迷瞪瞪的,根本沒注意到李月娥還沒離開,也忽略了那塊黃花草地的存在,或者說是根本沒朝那方面想,春荒季節,有什麼可偷的呢?總不能拔了麥苗回家吧?
  李月娥看著大家一個個離去了,心裡還真有點不放心,於是慢騰騰地脫下褲子解手。
  本來是裝裝樣子的,沒想到還真的來了尿意,便暢快淋漓地撒了一泡尿。等她站起來系好褲帶後,抬頭四下里張望一番,確信身邊再沒有其他的人了,她便幾步跨到黃花草田裡,蹲下身子就用手揪了起來。
  家裡已經斷頓了,除了滿哇的黃花草,還真就沒得吃了。
  她的男人田守旺比她大十幾歲,結婚三年多,至今也沒懷上個崽,可大人的兩張嘴也是嘴啊,一日三餐總要吃的。
  按說像她們這樣的家本不該缺糧,兩個大勞力,又沒有小的,怎麼可能缺糧呢。關鍵是她本不是下運河人,被人從海裡面騙過來,無奈之下下嫁給田守旺。
  說她是海裡人並不是說她是條美人魚,而是從靠海的地方來的,是個“沙寶子”。
  下運河地區位於河北省中部,瀕臨渤海,自然條件優美,四季分明,氣候溫和,雨量充足,一條大運河在下運河平原蜿蜒穿過,澆灌著兩岸肥沃的土地,“萬竈沿河而居,千帆順水逐波”自古以來就有北方水鄉的美譽。
  下運河這地界的人很有意思,對從外地過來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一律都叫蠻子,並對各個地方來的人都有不同稱謂,對從南方來的就叫南蠻子,對從北方來的就叫侉子,對從不遠處海邊來的人就叫沙寶子。反正,這些人都是那種不會幹農活的人。
  其實這也不怪她,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因為土質和氣候等因素,各地方種植的農產品品種和耕作方式是大不一樣的,她們老家就不種水稻,而是種玉米,植棉花。所以,她也就不會插秧。一個不會插秧的女人在下運河地區有什麼用?
  一年又能拿多少工分呢?加之男人也太窩囊,太老實,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來,每天也是和別的大男人一樣出工,拿的工分卻比別人的少,兩個人加起來,還不抵別的人家一個壯勞力。
  李月娥心裡清楚,這是趙永田在故意刁難,就是因為一直沒答應讓他上了自己的身子。好幾回她都在想,要是再這樣下去,乾脆把身子給他算了,好過活受罪,跟他趙永田睡覺的又不是我一個人,全隊多少老娘們跟他睡了,連大閨女都有偷摸著讓他玩的,自己也不是金枝玉葉,何苦守著個破身子幹嘛呢。
  李月娥邊揪邊想,待揪了滿滿的幾大捧,她開始犯難了,怎麼拿回去呢?用衣服或者是方巾包回去吧,別人看到肯定要懷疑。再說了,方巾是無論如何舍不得的,金貴著哩。
  忽然,她靈機一動,何不把兩隻褲腳紮在腿上,再把黃花草從褲襠裡塞進兩只褲筒,這樣走著回去別人不注意根本發現不了。可是現在沒有扎褲腿的繩子,李月娥往四周看了看,再回身時瞥見了自己的褲腿。鄉下女人的褲筒一般都比較肥大,把褲腳縫的線頭撕開,兩個布頭打個結就行了,回去把撕開的縫用針一連,照樣好好的。
  李月娥不禁為自己想到的辦法而興奮起來,蹲著兩把就撕開了褲腳,順手一繞,便緊緊地紮在腿上,不留一絲縫隙。她站起身來,解下褲帶,彎腰想把黃花草朝褲筒裡裝,卻怎麼也搆不著。李月娥四下看了看,周圍一個人都沒有,索性把褲子褪到腳面,露出裡面大紅的薄棉布褲衩,專心致志的動作起來。
  鄭大光挑著擔子正快步往麥田裡走。
  他在躍進隊裡可是個出了名的人物,他母親四十九歲時才懷上了他,便給他起名四九,鄭大光這個大號是上學時老師給他取的。
  他打小的時候就不學好,偷雞摸狗,摘瓜掐果,上樹捉鳥,下河撈魚,好像就沒有他不敢幹的事情。
  到了該唸書的年齡,他的父母把他關進了學校門,不讓他在外面再瘋玩了。
  但人雖然進了學校,心卻還野在外面。上課也不好好聽講,不是搗你一拳,就是踢他一腳的,要不就是趴在桌上睡覺。最令他頭疼的是讀書,那一個個文字就像水塘裡小蝌蚪一樣讓他眼花繚亂的,把頭都給搞暈了。讀到三年級的時候,便死活也不肯到學校去了,父母拿他也沒辦法。他的年紀又小,夠不到集體上工的資格,便索性隨他去玩
  你還別說,還就是他給家裡面改善了不少夥食。
  那年頭,國家困難,老百姓更困難,幾乎家家都缺糧,好多人家連飯也吃不上,光靠熬點稀飯、菜粥什麼的苦度光陰,更別談有什麼葷腥了。
  鄭大光家卻不缺葷腥,小魚小蝦、蛤蜊河蟹的幾乎從不間斷,偶爾也能捉到一兩隻家雀什麼的,運氣再不濟了,弄幾條泥鰍回家煮煮總是沒問題的。連生產隊長趙永田嘴饞起來,有時也不得不放下架子,厚著臉皮到他家去開開葷。
  得了鄭大光的濟,他們一家子即使在瓜菜代的年月也活得相當滋潤,每個人臉上多少都有點血色。
  後來,他的父母因病雙雙早疫,他更是無人管,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生活來源主要靠嫁出門的姐姐接濟。趙永田也許是吃多了他家的葷腥,良心上發現,讓他和年老體弱的幾位社員在場頭上混點工分換口糧,社員們看他可憐也沒人說什麼。
  就這樣,他慢慢長大成一個壯實的小夥子,也到了該娶媳婦兒的年紀。可是,家徒四壁,再加上他的臭名聲,有哪個好閨女肯嫁給他呢?他的姐姐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卻也無法可想。
  鄭大光今天的主要任務是把婦女們薅下來的草用擔子運到造肥塘邊,留著積造肥料,看似輕鬆的一個活,其實不然。因為造肥塘離麥田挺遠,俗話說:遠路沒輕擔,還要來來回回地奔跑,一天下來也累得夠嗆。
  當他最後一次返回到麥田邊的時候,看到田裡已經沒有人了,心想:還有最後一擔,乾脆帶晚把它挑完了事,要不明天趙永田那傢夥又要鬼吵六喊。
  正要裝擔的時候,忽然來了一陣尿意,於是放下肩上的擔子,解開褲扣,掏出來就是一陣亂滋,眼睛習慣性地東張西望著。
  突然,鄭大光發現不遠處的黃花草田裡,隱隱約約蹲著個人影。這幺晚了,那個人蹲在那裡幹什幺呢?過去看看!鄭大光躡手躡腳地朝黃花田裡走去。
  待走到近前一看,鄭大光的頭腦嗡的一下,一下子楞住了:只見李月娥撅著個肥大的屁股,半提著個褲腰,正在朝褲筒裡裝黃花草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