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ErBeiDe 發表於 2025-2-13 19:41:54

逐夏(完)

 付青航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爲誇父,用自己的一生去追逐一個永遠靠不近、
也得不到的東西。
              ────題記
  付老爺子的面前站著他的秘書李銘。寬敞的庭園中隻有他們兩個人,付老爺
子閉著眼睛聽著他的報告,手指若有所思地敲著桌面。
  「……這個月集團利潤增加了0。6%,同比增長2%。」
  0。6和2看起來好像是個很小的數字,但是在放在付家的集團中,以那麽
大的基數爲基礎,這兩個數字便意味著上千萬、上億的人民幣。但是這兩個數字
的意義遠遠不止如此,它們促使付老爺子下了一個決定。
  付老爺子出生於民國初期,年輕的時候倒賣過軍火,和當時的軍閥關系都不
錯,以此開創了付家基業。文革的時候,因爲出身的問題,他帶著財産和家眷跑
到美國重新創業,竟然也做得遊刃有餘,事業蒸蒸日上。改革開放後,政府鼓勵
海外僑胞回來投資,他又帶著自己的資産回到了國內,一手創辦了如今赫赫有名
的「維漢集團」,整個集團涉足電子、零售、IT、飲食等各個方面,俨然是各
個行業的龍頭老大。如今付老爺子已經年過70,家族的事業也傳到了他的孫子
付青航手中。留學美國和德國的付青航繼承了他經商的才能,將他一手打造的維
漢繼續擴大。按理說,付老爺子隻要享清福便可以了,但畢竟忙碌了一輩子,輕
易無法從商圈中脫身,所以還挂名維漢集團的名譽主席,依舊參加董事會會議。
一個月之前,他在董事會上提議在東南亞建設娛樂休閑中心,得到大部分董事的
贊同。可是他唯一的孫子,也就是維漢集團現任的董事長付青航卻提出反對意見。
他認爲,在現階段東南亞的娛樂設施已經飽和,再建造已沒有什麽利潤,反而要
面臨著高風險,於是和自己的爺爺對上了。董事會也因此分成了兩派。付老爺子
是個頑固的人,不肯讓步,最後還是付青航妥協,但因爲他是個孝順的孫子,不
願惹爺爺生氣。
  結果,事實證明付青航是正確的。娛樂中心完工開放後隻收回了投資的40
%,大大拖了集團利潤增長的後腿。不然以維漢以往的利潤增長率,應當爲4%
左右,而不是區區的0。6%。可是已經投資建造的娛樂中心也不能說拆就拆,
付老爺子便聽從了風水先生的話,準備找個孫媳婦進來「沖喜」。
  按照風水先生的測算,能擔當起重大責任的必須是八字中帶「金」,現年2
1歲,生於夏天,姓舒的女孩。全中國那麽大,女孩這麽多,可是加了這麽苛刻
的條件後,符合要求的人便寥寥無幾了。可是上天也被付老爺子的執著所感動,
竟然讓他在茫茫人海找到了這樣的女孩。
  21歲,生於夏天,姓舒、生辰八字中帶「金」的女孩。
  她就是付青航未來的妻子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付青航正在自己的女朋友家。像他這種英俊潇灑、氣質出
衆又溫文爾雅的男人怎麽可能會沒有女朋友?但是反過來說,能成爲這種鑽石級
別男人女朋友的人也不是普通的人物。姚瑤恰好就是這麽一位,美麗大方,溫柔
體貼、身據中國傳統女子的所有美德,家世也相當,簡直和付青航是天造地設的
一對。如果不是此時出了這麽一檔子事,他就要給爺爺介紹她了。
  所以可以想象付青航有多麽地詫異,在秘書李銘解釋清楚了之後,他少有地
面色蒼白。
  「你沒在開玩笑?爲什麽我要和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女人結婚?」
  李銘一幅工作時的口吻重新說道──他和付青航的年紀差不多,工作能力也
很強,不然也不能成爲挑剔的付老爺子的秘書。
  「董事長已經決定了,希望總裁能理解。」
  因爲祖孫倆都在集團,所以下面的人都統一稱呼付老爺子爲「董事長」,稱
呼付青航爲「總裁」。
  「你叫我怎麽了解?荒唐!」
  他當然不是責備自己的爺爺作出這種決定,他是孝子,不會批評自己的長輩,
他所怨恨的,是那個什麽風水先生怎麽會得出這麽一個不知所謂的結論。
  「董事長現在已經在女方的家裏進行談判,不日會爲您準備婚禮。請總裁盡
快處理身邊的事。」
  即將被「處理掉」的姚瑤直直地看著付青航,她太了解這個男人了──如果
他的爺爺不肯改變初衷,他就會貫徹下去。
  但是付青航在離開前抱住了姚瑤,輕聲對她說:「我愛你。放心,我會去說
服爺爺的。」
  同一時刻,付老爺子正和女方的父母進行交涉。舒氏夫婦在知道對方是誰之
後大吃一驚,待了解他來的目的後,先前的吃驚比起現在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如果您同意將令千金許配給我們少爺的話,我們每個月會付給您5萬人民
幣。當然,令千金在付家會受到少奶奶的待遇,我們老爺也會待她像自己的親孫
女一樣。在這一點上,你們可以放心。」
  事實上,付老爺子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合常理,然而在看到了那個符合
一切條件的女孩之後,立即認爲她是自己的孫媳婦不二人選。
  先前調查得來的照片上,一個漂亮的女孩正笑得開懷不已。從外表上,和他
的孫子絕對是一對。
  「可是這有點……」
  舒氏夫婦對望了一眼,一臉難色。這種事在詫異過後仔細想想不啻於天上掉
下了一個大餡餅,他們家不過是普通的老百姓,是祖宗積德才生出一個符合人家
條件的女兒。隻是再怎麽樣歡喜要嫁人的也不是自己,他們也沒有窮到要賣女求
榮。
  「小夏現在不在家,我們的意思是,這畢竟是她的事,如果她不反對的話,
我們也沒什麽意見。」
  「那麽我們便恭候佳音。」
  在付老爺子離開之後,舒氏夫婦立即召開了家庭緊急會議,重點討論女兒的
婚嫁問題。在沈默了一陣後,舒家爸爸說:「如果讓小夏趕快結婚也是一件好事。」
  舒家媽媽看了自己的老公一眼,愁眉不展:「你就想著將麻煩推給別人。小
夏是我們的女兒,她怎麽樣我們都無所謂,但是現在是要她到大戶人家做少奶奶
啊,以她的個性……人家能受得了嗎?」
  「看小夏自己的意思吧。我們是盡力促成,她再這麽玩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了。」
  說是「玩樂的人生」,但是在舒藝夏看來,自己不過是貫徹「興趣到底」的
人生宗旨而已。她的興趣超級廣泛,簡直到了泛濫的地步。大學三級跳提早畢業
了之後玩了一陣音樂,現在忽然對律師的職業産生了興趣,準備參加國家司法考
試。今天她特地跟著在警察局工作的哥們一起外出捉逃犯去了,美其名曰爲:在
現實中了解偵查程序,以加深對刑事訴訟法的學習。
  目的地是一家歌舞廳,據探報,裏面藏著一夥搶劫犯。警方揣著槍就沖進去
了,舒藝夏也貓腰跟了進去。裏面混戰一片,就像電影中的槍戰一樣,一時間讓
舒藝夏興奮地喘不上來氣。不過隨後她便意識到自己該做什麽,一套跆拳道下來
也擒獲了一個要逃的賊,盡了公民義務。
  這次行動收獲巨大,幾乎是端了對方的老窩,但是也逃走了幾個。重要的主
犯一個也沒逃,其中就有舒藝夏擒住的人。
  「行啊,小夏。沒看出來你身手還了得?拼命呢,一般女生見血還不得暈啊。」
  舒藝夏理了理弄亂的長發,回首一個媚眼:「有物質獎勵嗎?錦旗的不要。」
  「勢利。」
  崔蒙笑罵道。他們倆高中時便是死黨,孽緣不斷。
  「人民警察愛人民,人民警察人民愛。我嘁──就你這種敗類也能當警察,
人民警察的招牌完蛋了。」
  「不就是一頓飯嗎?至於將我身後的主子也一起掀嗎?說,哪裏!」
  「你那點工資連打車錢都不夠,等我司法考試過了再請我吧。別忘了,下次
再有這樣的行動想著點我。」
  說完潇潇灑灑地轉身離去。舒藝夏一路哼著歌,引來不少路人的駐足。因爲
她是個絕對漂亮的女生,個子高挑,模特身材。
  離家老遠就看見一輛黑亮的奔馳從身邊駛過去。她剛到家,媽媽就拉著她的
手,將剛才的事原原本本說給她聽,似乎要她在玄關就給出結論。
  「你們的意思是同意,對吧。」
  她是個聰明的女孩,一下子就看出父母的心意。
  「我們的意見沒用,關鍵看你。」
  媽媽說。舒藝夏嘴裏嘀嘀咕咕了半天,說:「先說說你們同意的理由。我參
考一下。」
  「你大學畢業了也不找個正經工作,如果能找個婆家好好管教你也是好事─
─對方也不嫌棄我們的身份,難道你不想作個衣食無憂的少奶奶?」
  這是媽媽的看法。舒藝夏聽完後立即搖頭否定:「不想。」
  接著老爸上場,在細節上他也許不如老婆了解自己的女兒,但在大事上他可
不含糊。
  「你想想看,你至今不願意找個工作是因爲不合自己的興趣。其實你的興趣
就像玩票性質,沒有錢什麽支撐不了多久。咱家的情況你也清楚,容不得你再胡
鬧下去,但是到了付家,你就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付老爺子答應我們,會待你像
親生的孫女。何況,你媽媽的腿也不好,要是有付家的資助,就能去國外治療了。
怎麽樣?」
  舒藝夏尋思了一會兒,似乎很同意老爸的說法──反正早晚都是要嫁人了,
與其嫁給一個窮光蛋,不如去能容忍自己放肆的地方。
  不過是場交易而已。
  這邊舒家給了付老爺子肯定的答複,剩下的問題便是如何勸服死活不肯同意
的付青航。付老爺子親自出馬,先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不聽;然後付老爺子
要死要活的,擺出心髒病突發的慘狀就要被直接送進火葬場了,固執的孝子才好
不容易答應。
  於是,婚禮立即舉行。
  付家一家是基督教徒,婚禮在教堂舉行,邀請的嘉賓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每個人頭銜說出來都能砸死一群人。
  付青航勸服不了爺爺反而被將了一軍,他隻有對姚瑤保證:絕對不會愛上別
的女人。其實這種保證根本不用說出口,他付青航是專情的新好男人是衆所周知
的事,是職業紳士。
  穿著白色新郎禮服的付青航顯得更加英姿挺拔,本來外國的牛奶牛肉就讓他
練出了一幅健美先生的身材,188厘米的身高傲視群雄,棱角分明的輪廓煞是
吸引人。這個男人,天生是領袖,與生俱來的是高貴的氣質,他一出場幾乎讓在
場的淑女們窒息。
  和舒藝夏初次見面是在神父面前。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命中注定」的女
人,連話都沒說過就和自己步入婚禮的殿堂。他曉得對方和自己一樣其實是受害
者,如果不是形勢所逼,沒有人會出賣自己的婚姻。
  王冠下潔白的婚紗遮住了新娘的臉,付青航根本看不清她的相貌,隻是覺得
這個女人的個子很高,不過比自己矮了一個頭而已,大概有177左右吧。在這
一點上,她比隻有165厘米的姚瑤要更加適合自己。和嬌小的姚瑤在一起,付
青航曾被戲稱爲「美女與野獸」,但正是那嬌小柔軟的感覺才激起了他的保護欲
──在付青航所受的教育裏面,女人都是需要保護的。
  「……不管疾病或死亡,都無法分開你們……相互深愛對方……」
  「我發誓。」
  付青航違心說道,但在表面上,他不能表現出任何不滿──他的爺爺正興高
采烈地看著自己,來這裏的嘉賓也什麽都不知道,他不能讓一切成爲一個笑話。
  「我發誓。」身邊的女人說道。
  付青航心動了一下,很好聽的聲音,像淙淙的溪水。他禁不住偷偷看了看身
邊的人,對婚紗下面的容顔産生了興趣。
  他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可是女人有姣好的相貌的確能給人留下初始的好印象。
  「請交換戒指。」
  伸到付青航眼前的,是玉蔥一般的手指。以前在書上看描寫美女的手指都會
用到這個詞,那個時候付青航還不了解,現在終於見到具體的例子了,禁不住感
歎古人的造詞技巧──潔白,光滑,指甲剪的齊齊的,貼在細嫩的肌膚上,毫無
瑕疵,像一塊白玉。
  度身定做的戒指恰到好處地套在了細長的手指上,錦上添花一般。對方也拿
出戒指,正要給付青航戴上時,忽然一聲大喝將這一切打斷了:「舒藝夏!我要
替我大哥報仇!!」
  下面沖上來一個持槍男子,制造了全場的高潮。
  付青航愣住了,他對面的新娘唰地掀開頭上的婚紗,露出了自己的面目。一
瞬間付青航的身體像被雷擊了一樣杵在原地──那容貌該怎麽形容?如果每個人
都是一種動物的話,他的妻子無異是一隻狐狸。這裏絕對沒有貶義的意思,這是
付青航在一瞬間所想到的形容詞。狐媚的女子,萬種風情,大大的眼睛嵌在她輪
廓姣好的臉上增添的是一種風情,一點也沒有太突兀而喧賓奪主。高挺的鼻子,
輕薄的紅唇,柳葉一般的黛眉,那細嫩肌膚上的每個器官都恰到好處地結合在一
起,毫無瑕疵。微微上揚的嘴角,未言先笑。這種女子應當被稱爲美麗得不可方
物,天上的仙女也不過如此。但是容不得付青航聯想到這些美好的詞,剛剛接受
了他戒指的妻子已經一個箭步跳了下去,彎身脫下自己的高跟鞋,以棒球大聯盟
職業選手的標準姿勢投了出去,正中對方的面門。而沖擊力之大,竟叫那人直直
倒了下去。
  而當一切以閃電般的速度完結之後,付家的保镖還像雕像一樣愣在原地,直
到他們的少奶奶將罪犯制伏才一窩蜂地沖上去。
  「崔蒙!你們人民警察是怎麽當的?竟然讓一個小混混破壞我的婚禮!」
  付青航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叉著腰對著下面的人群高喊。這種姿勢要是擱
在別的任何女人身上,再站在街口,就是潑婦罵街的標準版,可是這種動作由舒
藝夏來做,那增添的就是飒爽英姿,一點也不粗野。舒家親友那邊站出來一個人,
對著舒藝夏點頭哈腰的,押著犯人走了。
  那個人就是那天漏掉的搶劫集團一員。老大本來是能一起逃走的,但在關鍵
時刻被一個不知所謂的女人攪了局。這個人本來也是想一走了之,但意外在報紙
上看到了付青航與舒藝夏的婚禮報道,認出上面的新娘就是那天多事的三八,於
是就策劃了這麽一場報複的戲碼。本來是想讓那個死三八血濺教堂的,結果卻是
害人者自己被高跟鞋擊中了面門,鼻血倒流。
  一隻鞋子被當作武器丟了出去,舒藝夏索性脫下另一隻,光著腳重新踏上台
階,回到付青航身邊。
  她對還處在迷蒙狀態的神父說道:「可以繼續下去嗎?光著腳很容易著涼。」
  然後又微微翹起嘴角,對處於同樣精神狀態的付青航說道:「不好意思嚇著
你了。請伸出手接受我的戒指。」
  接著不由分說擡起他的手,把戒指套了上去。
  這個時候,終於恢複了一點自覺的神父結結巴巴地宣布道:「……我宣布、
從今天起……你們便是夫妻了──願主保佑。」
  最後四個字有一半是對自己說的。
  經由這麽一出,在場的人都知道付家的少奶奶是怎樣一個「漂亮但兇悍」的
女人了,不由地爲付青航的未來祈禱。
  白天的驚險過後,餘下的才是重要問題。酒宴照著中國傳統大張旗鼓擺了幾
百桌,親友們觥躊交錯,當事人卻窩在屋子裏進行雙方第一次正式會談。
  到這時,付青航和舒藝夏才正式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和基本狀況。
  這女人剛才一陣獅子發威,現在卻如溫順的小綿羊一樣坐在付青航的對面,
但說起話來一闆一眼,毫不拖泥帶水。
  「首先,我們都是受害者,對不對?」
  付青航一邊瞅著他美麗妻子的紅唇一張一合,一邊細心聽著。
  「對於我們家給你帶來的困擾,我這裏替我的爺爺表示歉意。」
  舒藝夏瞥了他一眼,問道:「那你要不要離婚?」
  「現在還不行。我不能讓大家看我們付家笑話,雖然對不起你,但是還請你
忍耐一陣,我會給你物質上的賠償的。」
  「這不就得了。我要說的,就是我們在不離婚的前提下怎麽和平共處。先聲
明一點:我們互不相愛,夫妻隻是一個形式。」
  「嗯,我有女朋友了。」付青航答道。
  「那就好,我也算是有男朋友吧。那麽我們日後就在表面上維持一對夫妻的
形象,但在私低下不能幹涉對方的行動。」
  付青航對自己的妻子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她說話的套路和勸服人的方式
好像一個生意場上的老手,沒有任何廢話,直奔重點。
  她不單是個美麗的女人,還是一個聰明的女人。而美貌與智慧向來少有兼得。
  「我同意。但是現在的問題是──」
  付青航的視線轉向了房間裏那唯一的一張大床,舒藝夏也跟隨他的視線,以
她的智慧不難猜出他在想什麽。
  付老爺子並不知道他的孫子和孫媳婦會定下這樣的條約,早在幾天以前便派
人定做了一張king-size的大床,放在了小兩口的新房裏,擺明了不讓
他們分房睡。於是問題便在於,今晚的「洞房」怎麽辦。
  「你愛你的女朋友對不對?」
  舒藝夏忽然問道,付青航不明就裏隻有點頭。
  舒藝夏又問道:「你是紳士,並且以此爲自己的行動準則是不是?」
  他還是點頭。
  「這不就結了!反正我對你來說其實不過是個陌生的女人,就算睡在一起也
不會對我怎麽樣。所以安心睡覺吧。要是你真的對我怎麽樣的話,我就高喊你女
朋友的名字,你看怎麽樣?」
  舒藝夏露出狡黠的神情,付青航禁不住一陣怦然心動。
  舒藝夏跳上床以行動表示自己不會在意,然而被這樣信任對付青航來說不啻
於一種悲哀。就算舒藝夏不在意,他自己還不放心自己呢。
  畢竟,他的妻子是那麽漂亮、讓人心動進而會行動的女人。
  「不行不行。」付青航紅著臉卷起自己的枕頭和被子搬到一邊的沙發。「你
睡床,我睡沙發。」
  他在沙發上鋪好被子,打定主意要睡在那裏。坐在床上的舒藝夏也不阻止,
隻是說:「你真的那麽決定?」
  「嗯。」
  「哎呀,我是不會阻止你的啦。隨你心願。不過你半夜睡得不舒服要上來的
話,請小心不要吵醒我。我給你留出半邊地方,反正這張床也很大。」
  然後她就倒了下去,不出10分锺就已經睡著了。付青航不可思議地看著這
個熟睡中的天使──她怎麽就能那麽旁若無人似的睡著呢?要知道她的身邊可是
有一個認識了不到8個小時的陌生男人啊!
  付青航窩在不到180厘米長的沙發上,輾轉反側。他聽著床上響著輕輕的
呼吸聲,一點一點敲進他的心裏。他又一個翻身,差點掉下來。這一夜注定他要
無眠了。
  舒藝夏個性格直爽到有些沒心沒肺,但她不是傻瓜。如果不是對付青航看得
足夠透徹,她才不會以自己的貞操來打賭。就是因爲她相信這個男人,才能保持
若無其事的心態,同時在另一個層面上,也是給了付青航一定的心理壓力。
  這心理壓力可是折磨得付青航一夜沒睡好。到了後半夜的時候,他的確是忍
不住來到床邊,可是一看到舒藝夏那睡得毫無憂慮的臉,就打了退堂鼓,然後坐
在沙發上枯坐。簡直是欲哭無淚。
  後來終於迷迷糊糊睡著了,但是以往養成的習慣讓他5點半準時睜開了眼睛。
活動活動僵硬的筋骨後,他起來換上運動服準備晨跑。舒藝夏還沒有要醒來的迹
象,付青航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
  40分锺他回來後,床上已經沒有人了。已經洗漱停當的舒藝夏正躺在他昨
晚睡的沙發上,付青航進來後,她立即跳起來,小步跑到他的面前。
  「站好。」
  這是兩個人新婚第一天妻子對丈夫說的第一句話。柔媚纖麗的身子緊緊靠在
付青航的身上,讓他一瞬間有點把持不住──少女的清香讓人迷醉。
  可是舒藝夏的動機卻很單純,她的手在自己的頭頂一劃,立即曉得自己的個
子是在付青航的下巴附近。然後她又回到沙發重新坐下,說:「今天開始我睡這
裏,你睡床。」
  「那怎麽行!」
  付青航是脫口而出。舒藝夏說:「你不用對我抱著什麽責任啊負擔啊之類的。
我剛才躺在這裏試了一下,剛剛好,你比我高那麽多,怎麽可能睡的安穩?床對
你和沙發對我都是正好的尺寸,反正我睡床也是浪費,這樣不是對你我都有好處
嗎?」
  付青航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女人,以往都是他作紳士,但是舒藝夏並不領情。
  在舒藝夏的堅持下,兩個人睡覺的地方就顛倒過來了。
  7點是付家的早餐時間。下樓的時候,付青航身後的舒藝夏忽然高聲朗誦起
詩歌來。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
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
白發生!」
  那聲音抑揚頓挫,聲情並茂。誦讀如此奔放的詩詞,舒藝夏的聲音中絲毫沒
有女子的柔弱,反而铿锵有力。付家的仆人們訝異地看著他們的少奶奶,舒藝夏
完全不顧他人的目光,自顧自地下樓。付青航也對她投以不解的目光,她一口氣
誦讀完了,才解釋道:「抱歉,這是我個人的小小習慣,每天清晨都喜歡朗誦一
點詩詞。而且,既然要讀,就要表現得最好。」
  付青航覺得自己真是一點也不了解這個女人,他以爲女人都是單純的,就像
姚瑤,一眼就能看透她在想什麽。雖然有時候這樣相處很枯燥,但是付青航從來
沒有想過要在自己的戀人身上得到什麽爽快的感覺。所以,他一直認爲像姚瑤那
種體貼安靜的女孩是最適合自己的。
  餐廳裏付老爺子早就到了。付青航的父母雙雙早逝,是付老爺子把他撫養長
大的,所以付青航對自己爺爺的孝順也就不難了解了。
  一大清早,整個付府的大廳裏就回蕩著舒藝夏高昂的聲音,付老爺子的身子
骨還硬朗,怎麽可能聽不見。在餐廳裏見了孫媳婦後,他笑眯眯地問道:「聽了
孫媳婦的詩詞,真是令我神清氣爽。看來你昨晚睡得還好?」
  「很好。爺爺呢?」
  舒藝夏很自然地回答,露出迷人的微笑坐下來。
  付青航坐到他的身邊。仆人送上早晨,三個人開動了。
  「青航昨天沒有欺負你吧?」
  付老爺子問道。一旁的付青航差點把嘴裏的東西噴出來,瞅瞅舒藝夏。舒藝
夏對這樣的問題好像一點也不在乎,她在桌子低下踹踹付青航的腳,警告他不要
露出馬腳,自己微笑著回答:「如果青航欺負我,那爺爺是會站在我這一邊呢,
還是青航那邊?」
  「如果這小子敢欺負你,我一定不會饒過他!」
  付老爺子一幅大義滅親的模樣。舒藝夏笑起來,聲音如銀鈴一般清脆悅耳。
  「爺爺,有你這番話,那青航以後就不敢對我怎麽樣了。是不是?」
  原來是套話來了。付青航和付老爺子此時才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付老爺
子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年輕人給牽著走,他一點也不惱怒,反而越加喜歡這孫媳婦。
  「孫媳婦啊,嫁到我們家真是委屈你了。」
  「爺爺您在說什麽啊。我一點也不在意,何況有爺爺您這種親切的人在,我
感覺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樣。」
  一番甜甜的話就要說得付老爺子老淚縱橫了。他對付青航說:「你可要好好
待人家,不要丟我們付家的臉。」
  付青航沈默地點頭。
  舒藝夏問:「爺爺,既然我是嫁到這裏是沖喜的,那麽能否讓我知道要我沖
什麽喜呢?我想我有權利知道吧。」
  付老爺子和付青航對看了一眼,把在東南亞進行娛樂投資的事說了出來。聽
完後,舒藝夏沈默了一會兒,說道:「爲何不把娛樂中心改建爲老年人健身中心?
現在東南亞的社會漸漸趨於老齡化,年輕人不感興趣的東西,對老年人來說正好
可以利用。況且,現在的老年人家庭沒有兒女的負擔,具有一定的經濟基礎,能
夠負擔健身療養的費用,市場潛力很大,最重要的是,到了一定歲數的老年人更
加注重『健康』理念。讓他們掏錢買命是很容易的事。」
  一番話說得付老爺子和付青航瞠目結舌,愣了十幾秒之後,付青航立即打電
話召開董事會。付老爺子也以贊賞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孫媳婦──困擾了自己幾個
月的難題竟然讓一個小姑娘輕而易舉地化解了。
  他對舒藝夏的好感更是以幾何比例增長,已經認定她是自己的孫媳婦了。
  雖然當初的確是聽了風水先生的話找來的人,可是也許就讓他找到了沙漠裏
的一粒金沙。
  「青航,下午的董事會你就不要參加了。」
  付老爺子說道。
  「爲什麽?」
  「還問我爲什麽──你剛剛結婚,難道就要抛下嬌妻去工作?我已經替你請
了假,然後帶著孫媳婦去度蜜月。孫媳婦啊,你想去哪裏?現在正好可以去瑞士
滑雪,夏威夷的日光也不錯啊。」
  「爺爺!」
  付青航禁不住叫了起來。舒藝夏倒是很冷靜地拒絕了:「爺爺,你的好意我
心領了,可是青航還有重要的工作。我自己馬上也要考試了,一個月的玩樂對我
來說實在是太奢侈。」
  付青航立即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可是付老爺子也是個固執的人。
  「公司裏有我也能支撐幾天,我還沒老到一點也不中用。你們的蜜月一定是
要去的。」
  舒藝夏左右權衡了一下,問:「時間縮短一點好不好?我還要考試,不如就
一個星期?」
  似乎是怕她再翻悔一樣,付老爺子立即就答應了,而地點則遵照舒藝夏的意
見,選在了日本的大阪。
  在上樓準備行李的途中,舒藝夏忽然對付青航說:「抱歉事情變成這樣。你
趕快跟你的女朋友解釋一下吧,不然便沒機會了。機票是晚上7點的,不要遲到。」
  付青航吃驚地看著舒藝夏,她的表情很平靜,而她的話卻是在勸自己的老公
趕快跟情人道別。
  原本他們兩個人就是契約婚姻,不必爲對方付出什麽真感情。可是對於舒藝
夏的細心,付青航還是很感動。
  「你也有要道別的人吧。」
  他記得昨晚她說自己有男朋友。
  「我嗎,沒什麽關系。很遺憾無法出勤了──本來打算接著去警察局混來著。」
  說完她就上樓了。付青航趕緊找姚瑤出來,告訴她,自己必須去度蜜月。
  姚瑤的臉蒼白無色。對面坐著自己的最愛的人,但同時也是別的女人的丈夫。
如果付青航不能和舒藝夏離婚,以她的家世,也是不能容忍她去作付青航的情人
的。
  「去哪裏?」
  她輕輕問道。
  「日本,大阪,大概是一個星期。到了酒店我會跟你聯系的。」
  「青航……」姚瑤瞪著她那無辜而清澈的眼睛──如果要和舒藝夏的眼睛比
較的話,姚瑤是典型的小家碧玉,眼睛裏是清純的柔和,能觸動男人心底的保護
欲;而舒藝夏是風情種種的魅惑,眼睛裏是激烈的火焰,能毀滅掉男人的一切。
  「你……」
  「你放心。」付青航趕緊握住戀人的手,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麽。「我不會愛
上她,我也不會和她發生什麽。你知道我的心意,我隻愛你一個人。」
  然後緊緊抱住她。
  在幸福的沈醉中的姚瑤絲毫不敢放松,畢竟她已經在起跑線上落後了。她現
在是付青航的情人,不是女朋友。在婚禮上,姚瑤看見舒藝夏的時候就心涼了一
半──連身爲女人的她都不得不承認舒藝夏的魅力,她知道這種魅惑的女人對男
人來說是不可抗拒的,也是極具毀滅性的。她不相信這是風水先生找來的女人,
即使付老爺子真的搜遍了整個中國來給付青航挑孫媳婦,也不會輕易找到如此出
衆的女人。
  舒藝夏和付青航到了大阪後就住進了當地的高級酒店。舒藝夏的目的不是大
阪的天守閣,而是不遠的兵庫縣甲子園棒球場。此時正值日本各個高中角逐甲子
園的時期,到處都是比賽的通告。蜜月的第一天,舒藝夏便帶著付青航看了一場
不甚精彩的高中棒球比賽。
  付青航沒想到舒藝夏竟然對棒球如此感興趣。在美國出生、長大的付青航是
個棒球好手,隻是接管了公司之後就再也沒有碰觸棒球的機會。難得閑暇和姚瑤
在一起也從來沒有玩過,因爲姚瑤一點也不適合這種在她看來很「野蠻」的擊球
運動,她喜歡的是歌劇,演奏會還有服裝展示會。可是舒藝夏卻很熱衷,她一邊
用望遠鏡觀看,一邊感歎著:「果然是東南亞的棒球大國,水平就是不一樣。啊!
三振了!真可惜,剛才的擊球手腳程很快,如果能上壘的話,說不定能扳回比分。」
  「你很了解棒球?」
  「初中的時候練過。」
  在付青航的詫異中她接著說:「我的初中是以男子棒球聞名的。因爲有興趣,
就跟著男隊玩了一陣,大學裏也組建過一支球隊,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沒有
經費想必解散了吧。哦,付先生你是在美國長大的,那一定是棒球籃球樣樣精通
了?」
  雖然舒藝夏的結論有些一概而論,然而對付青航來說就是如此。
  「不如一會兒我們來玩一場怎麽樣?」
  舒藝夏提議道。
  「你和我?」
  「簡單的投接球而已。其實我好想正式賽一場呢。可惜棒球不能男女混合出
場。」
  她流露出惋惜的表情。
  「好啊,一會兒我們來賽一場。」
  付青航答應了。
  比賽結束後,場地空了出來。可是明天有比賽的球隊占用場地在進行練習。
付青航和舒藝夏經過管理員的允許後,在場地邊上進行投接球的比賽。
  兩個人站在10米開外,舒藝夏先投球,付青航沒想到她的力氣那麽大,幾
輪下來接球的手已經有些發麻,如果沒有外面的手套,真不知道會變成怎麽樣。
於是他也認真起來,想來在婚禮上,她那丟高跟鞋的姿勢就十分之標準,能看出
來她有經正規的訓練。認真卯上了之後,兩個人玩票性質的比賽就變得正式起來,
付青航對自己的技術有些自負,然而無法輕易擊倒舒藝夏,他們的比賽吸引了在
一旁練習的球員。圍觀的人數越來越多,漸漸開始爲雙方加油。因爲對戰的一方
中是個漂亮的女生,舒藝夏加油團的聲勢明顯比付青航要壯大。
  在這種形式下,舒藝夏提議來正式比賽,就是和那些球員們一起來一場。舒
藝夏和付青航就分別隸屬於不同的隊伍中。
  付青航投球的技術絲毫不比那些整天在炎炎烈日下練習的高中生們差,輕而
易舉就將舒藝夏這邊的隊員一個個三振。沒給舒藝夏出場的機會,他的防守任務
就結束了。
  舒藝夏的技巧不輸給付青航,但是在力氣上畢竟男女有別,但幾個四壞球過
後也是波瀾不驚地結束了自己的防守,下面,便是付青航和舒藝夏的正式對抗了
──付青航投,舒藝夏擊。
  先是一個壞球試探了一番,舒藝夏很有看球的眼力,沒有動。下一個是好球,
她迅速揮棒,把球擊到二壘和三壘之間的別扭位置上,這一擊力氣不大,但是位
置很刁鑽,等到球回傳後,舒藝夏已經跑上一壘了。她的速度很快,沒給對方絲
毫的機會。
  站在一壘上的舒藝夏沖著付青航笑,似乎在下戰書。付青航深吸一口氣,準
備用三個三振直接結束比賽,不給舒藝夏再跑壘的機會。
  對付第二個擊球手的時候,一個球的球路有些緩慢而奇怪。這是付青航特別
針對擊球的人設置的球路,但是舒藝夏卻利用這個機會盜壘,這邊的球員一時沒
有反應過來,又讓她上了二壘。
  付青航自覺顔面盡失,他也顧不得許多,完全放下了自己董事長的身價,和
周圍的高中生融在了一起。舒藝夏這邊也是氣勢高漲,兩方劍拔弩張。
  一場大混戰就這麽拉開序幕了。
  兩個人玩得很盡興,特別是付青航,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放松了。他都忘記了
自己是來幹什麽的,直到天色已晚,他才餘猶未盡地和舒藝夏離開了。
  看起來舒藝夏也玩的很高興。比賽的結果不重要,關鍵是那份爽透了的感覺。
付青航和舒藝夏就剛才的比賽興緻勃勃地討論著,這對俊男美女一路上也得到了
不少的注目。
  回到酒店,領班告訴付青航,在他離開在期間,有個姓姚的女士來過電話。
這個名字一出現,立即讓付青航那緩和松弛的神經繃緊起來。舒藝夏裝作什麽也
沒聽見,進屋收拾自己的東西。付青航松了一口氣,立即下樓給姚瑤回電話。
  其實他完全可以在房間裏打電話,但是有舒藝夏在,所以他不能。雖然兩個
人是契約婚姻,他對她一點感情和義務都沒有,但在名義上,他都是她的丈夫。
他不能當著妻子的面跟自己的情人甜言蜜語。
  這便是付青航個性中固執傳統的一面。
  沒想到姚瑤竟然就在他住的酒店大廳中。從付青航口中得知他們蜜月的目的
地後,姚瑤也跟著來到日本,而且就住在同一家酒店裏。
  「你怎麽會在這裏?」
  看到自己的戀人,付青航是既高興又擔心──高興的是能看到她,擔心的是
對舒藝夏沒法解釋。而且像姚瑤這種真正的千金大小姐,隻身一個人在外他不放
心。
  見到付青航,姚瑤隻有「高興」兩個字。她禁不住在大堂中就撲到他的懷中。
  「我沒辦法離開你,我想見你。」
  懷裏抱著姚瑤,付青航卻一陣心虛。畢竟他是來度蜜月的,卻在第一天就和
情人見面,而且如此光明正大。
  姚瑤的房間在付青航的下面一層,他陪她回到房間。
  說實話,和姚瑤見面他很開心。他不得其解的是姚瑤會做出這麽大膽的決定,
竟然跟著自己一起來到日本。在他的印象中,姚瑤一直是個穩重而內向的女孩,
不會如此沖動。他打定主意,不讓她和舒藝夏見面。
  「青航,很抱歉給你添麻煩了。我不會打攪你的,我隻是無法忍受在沒有你
的國內待一個星期。你生氣了嗎?」
  姚瑤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大大的眼睛淚水汪汪。
  付青航抱住她,溫柔地說:「怎麽會呢。我也在擔心把你一個人留在國內會
怎麽樣。可是,我是和舒藝夏一起來的,她也許會知道什麽,所以我不能時時刻
刻都陪在你身邊。」
  「沒關系。我會照顧自己的,也不會去打擾你。隻要能看見你我就很幸福了。」
  付青航一陣心動,情不自禁去吻她紅潤的唇。在他懷中,嬌小的姚瑤就像一
隻溫順的小花貓。
  能見到付青航讓姚瑤很興奮,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獨自一個人出國,一路
上的見聞都讓她新奇。她以爲自己感到新奇的東西對別人來說也是如此,於是興
緻勃勃地講給付青航聽。付青航耐心聽著,其實心裏一直都被剛剛結束的那場棒
球比賽所填滿。他已經好長時間沒有這麽爽快了,腦海中總是不斷反複著舒藝夏
輕巧的身姿和靈巧的動作,像燕子一樣忽上忽下。他很想把自己這種痛快的感受
也讓姚瑤來分享,可惜姚瑤是不會感興趣的,她喜歡的是服裝和珠寶。她的話題
付青航不能理解,同樣地,付青航的興趣她也不能接受,而付青航自認爲是紳士,
是紳士就要尊重淑女的選擇。所以,和姚瑤在一起從來都是她說他聽,一成不變。
  不過付青航是有耐心的人,姚瑤也不是一般膚淺的女子。她的溫順,她偶爾
的任性都是付青航所喜歡的,所以他能接受和姚瑤這樣平淡如水的相處。
  但是到了8點的時候,他不得不回去了。他的爺爺會在這個時候來電話詢問。
房間裏舒藝夏正斜坐在床邊,床上和地上都摞了一堆書。付青航仔細一看,都是
法律條文和司法考試的試題。他想起來,舒藝夏說過自己有考試。
  見到付青航回來了,舒藝夏從書本上擡起頭說:「剛剛爺爺來電話了,我說
你在洗澡。大概20分锺以後會再打過來。」
  「哦。」
  付青航心虛地應了一聲,轉身去換衣服了,同時感激舒藝夏的機靈和大度。
等他穿好睡衣出來後,發現舒藝夏正在收拾床上的書。現在他們面臨新婚第一夜
同樣的問題──關於睡覺的分配。
  付老爺子一手遮天,蜜月中所有的事都是他一手打點,可想而知,房間裏也
隻有一張雙人床而已。舒藝夏隻在床上放了一個枕頭,她看見付青航穿著睡衣出
來,吃驚地問道:「你換衣服幹什麽?」
  「怎麽了?」
  付青航不解地問道。
  「難道你要睡在這裏?」
  「爲什麽不?」
  舒藝夏直愣愣地注視了他幾秒,忽然暴笑起來。她笑得一點也不矜持,卻很
有動感。終於她停下來了,卻掩飾不住嘴角的笑意促狹地說道:「你怎麽可以把
自己的戀人丟下跑到我這裏?你當然是要到她那裏去了!」
  付青航「啊」得愣在原地──舒藝夏果然還是什麽都知道,不單清楚來的是
誰,也明白她和自己的關系。
  見他一幅呆呆的樣子,舒藝夏禁不住嬌嗔地說了聲:「笨蛋。」
  細長的黛眉微微一蹙,萬種風情霎時勃發。付青航一個激靈,看得有些發呆。
  「你還愣在這裏幹什麽?等一會和爺爺掩飾完了就趕快下去啊──真是替你
的女朋友擔憂,竟然有個這麽呆的男朋友。」
  她說完了就上床接著看書。舒藝夏躺在正中央,一點地方也沒有給付青航留
下,擺明是要攆他走。
  付青航杵在浴室門口,不知所措。
  姚瑤正對著窗外的月亮獨自喝酒,此時響起敲門聲。她起身開門,沒想到竟
然站著付青航。
  「青航?」
  付青航裏面穿著睡衣外面套著外套便下樓了。下樓前接到了爺爺的電話,平
安到達之類的事舒藝夏已經說過,在電話裏,付老爺子還千叮囑萬囑咐不要虧待
了舒藝夏。他一邊偷偷瞅著裏屋舒藝夏的反應──對方毫無覺察地在看書,一邊
小心敷衍著。
  「所以你就下來了?」
  對於付青航的意外到來,姚瑤在驚喜之後更多的是疑惑。在付青航說明了一
切之後,她溫順的臉上閃過一瞬的懷疑──她在揣測舒藝夏的心態,以女人的直
覺,她總是不能安心。
  如果她處在舒藝夏的角度,是絕不可能將付青航這樣的「丈夫」推出去的─
─她是女人,所以太了解女人對付青航的看法。但舒藝夏的做法,根本就是不在
乎他。還是,這是個陰謀?
  付青航沒有覺察到姚瑤的不安,也沒有像她想的那麽複雜。看到姚瑤在喝酒,
他抱歉地說道:「委屈你了,小瑤。」
  「沒關系,是我自己願意等你的。」
  姚瑤拉著他的手一同坐下,兩個人站在露台上看著天上的月亮。在他們剛開
始談戀愛的時候,姚瑤開玩笑地說要付青航給她天上的月亮,結果付青航真的買
到了月球上的石頭送給她。彼時他們還在美國上大學,美國佬都沒這種東方的浪
漫,這件事讓姚瑤感動了很久,也是他們學校的一段美談。
  那塊石頭上有付青航的誓言──永遠也不和姚瑤分開。
  姚瑤依偎在他的懷裏,她太愛這個男人了,根本離開不了。如果付青航對她
變心,她甯願去死也不要繼續活下去。
  兩個人在同一個屋檐下待了一宿,然而就像和舒藝夏也睡在一起一樣,什麽
都沒有發生。付青航是嚴肅的男人,他不能自私地在什麽都給不了姚瑤的情況下
還和她發生關系。
  5點半,付青航準時起床。窗外隱隱傳來誦讀詩詞的聲音,他知道又是舒藝
夏詩興大發了。這次她讀的是一首現代詩,付青航隻聽清楚了其中的幾句──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
               假意或真心
          隻有一個人愛你那朝聖者的靈魂
  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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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逐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