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ErBeiDe 發表於 2025-2-15 18:04:15

命溺髒年

  第一章 萬盞浮花煙蘿夜
  
  多年前,我曾為負心女子鋃鐺入獄,抱刻骨之恨而切齒天下不忠怨偶。此刻,我卻與他人婦逢場尋歡……悖謬人生中的兩極觸犯,倒是哪一樣更加不堪?我仰頭瞪著天花板上形狀可疑的汙痕,心中纏磨不已,得下結論卻是,這天花板委實高的離奇。
  
  在這乖戾感踢入之前,是酒吧內和我坐在一起的她。
  
  她自稱萬菡雲。
  
  「可不是寒冷的寒。」她在我掌心緩緩寫了菡字,卻一時不再掣手,將那一團溫軟滑膩任由我輕柔摩捋,隨後微側臉龐巧笑流盼在我耳邊呢喃細語。
  
  我笑著和盤托出事先編設好的姓名身份,隨後輕描淡寫的將自己化身成了一個來迪拜進行商業談判的加拿大籍華商,隨後又故作神秘的點出自己因家族淵源會永遠被大陸政府拒簽入境—按照指示,這是我不遠萬里赴此撒謊時的必用細節。
  
  畢竟是由專家提供的一夜情扯謊指令碼。
  
  有那麼一陣兒,我竟然在虛造出的自我中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真實和歸屬感,彷彿就是在鑿鑿分明的講述自己,甚至帶著幾分謙遜吹耀著顯赫與不凡,什麼與自幼與北大教授上私塾式的家教,什麼違背家族意願硬是輟棄了醫學院而自立商社,什麼與猶太女孩相戀卻因為宗教種族不得不懷憾分手,期間還不時裝作找不到合適的中文形容詞,不得已用英文抒感……活龍活現,天花亂墜。這一處時空中凝結的所有元素,男人謊言與酒精,女人的愚蠢和情慾,全部按照千百年來慣有的規則順其必然的慢慢調和成一種讓人無法抽離的迷霧。
  
  在這漸漸恍惚的空氣中,她則笑盈盈的一邊小口啜著顏色詭異的雞尾酒一邊不時回應幾句恰如其分的評議歎賞。
  
  她身材的韻致包裹在歐款商務裝裡似隱似現,婀娜又不失幹練的舉止,還略帶著那麼一些,或是故意讓我去揣摩忖測的調情誘引。臉龐稍偏圓潤,光澤和膩的頭髮端挺的盤在腦後,眉眼施著淡妝,雖然眼角稍有些細長且比例上雙唇也略顯單薄,但漆澈雙眸和玲瓏翹楚的鼻樑把一種可親的秀美與貴雅化作憧憧暖意不時挑蕩著注視者的難繫心猿。
  
  作為一個從未預見到自己將會在公共場所與平生素昧的美貌女子搭訕調情之人,我已經開始驚訝於自己的成就與寵遇,而甚至,開始懷疑這成果的現實性邏輯。
  
  「這勾當非你莫屬。」老楊頭,我的幕後老闆,曾如此斷言。「不過享豔福可別忘正事兒。」他用金絲眼鏡反光的鏡片晃我眼睛,我幾乎可以確定這是他故意搞的把戲,經常如此,設計好光源站位,定好角度,然後在他認為適當的情境下如此施為,背後究竟尚有深意還是他一貫的瘋勁發作自是不得而知,但心下堅信倘因此惱火煩躁卻是必定著了他的道兒,只有毫不在意照例稍側上身,點頭允諾。
  
  「記住,就算把戲拆穿也要把東西搞到手,不惜代價!。」他開始用訓狗熊去鑽火圈的嗓門跟我嚷嚷。接著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嘟囔起來:「到了那邊有安排好的接應,萬事俱全,你做好戲就成……」
  
  早慣於不去思量這老傢夥在搞何等陰謀手段,總之一概照辦便是。重點在於,在異國都市勾引標緻女郎上床竊取偽裝成項鏈掛件的快閃記憶體盤內所謂非常重要的資料資料—這等事情,照常該是那些死不了的間諜去做才對吧?為此,我特意點了VodkaMartini,雖然「shaken,notstirred」終究沒勇氣說出口,但仍做好了隨時直面槍口眉頭微蹙的準備。
  
  眼前那沒人當真卻勢在例行的對飲閒談已接近終局,這是在剝光對方衣衫廝混媾和之前必須履行的儀式,是進化的產物,是淫亂的禮節,和其他社會規範一樣,是人類擺脫自我憎惡糾纏的必要憑證。
  
  她放下酒杯,一手拎著坤包臉上露出不無矜持的笑容說了句:「我去去就來。」而後有意無意的將端麗背影甩給我目送,直到消失在迴廊轉角。
  
  我起身結帳,拐進走廊靠牆守在女洗手間門前,當她走出時順勢將她抱住湊唇強吻,她稍一輕呼且在懷中微做掙擺,但隨後便既就範,輕輕將手搭在我後頸。
  
  我一邊用雙手撫她曼妙臀腰一邊擁進身旁昏暗角落,將她牢牢頂在牆上,然後緩慢沈穩的攪動著她的舌尖,她雙頰潮紅呼吸漸而急促鼻翼微張雙目緊閉,我輕輕撤開唇舌,任她胸口微顫補勻喘息,隨著神魂迷離的一聲輕哼還未待她睜眼我已埋頭在這女人頸肩允吸,口中Martini的餘味摻著些許香水又染著剛從唇上蹭來的膏紅在粉嫩欣挺的頸頜處攪惹出一片淫浸。進而雙手去解她胸口襟扣,口中吻觸也隨之向下遊走。她稍一顫身,輕推我肩頭,嬌聲喃道:「去你房間……」
  
  我瞄著那酥嫩胸口上掛著的奇特項鏈在淺紫色胸衣間輕輕搖動,微笑點頭。
  
  到得房間她臉上紅暈稍退眼神也再無羞赧,像換了個人般不無大方的先褪掉了外衣,眉眼頑皮的一笑,「被你害的一身酒氣。」纖嫩的食指在脖子上輕滑,粘下了一抹油紅。「我去洗洗,你乖乖等著。」說著輕快的摘掉項鏈戒指時裝表當著我的面扔進手邊坤包,轉身進了浴室。
  
  就這麼順理成章的完成了,如此間諜任務簡直比遛狗還容易。我用一直揣在兜裡的PDA手腳麻利的複製了項鏈掛件上快閃記憶體盤裡的資料,「傳送完成。」,我一邊盯著浴室的門聽著水聲一邊等到這行字終於顯跳出來。
  
  傳出去的火種與打開的魔盒,已經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某人家破人亡也好,股市崩盤暴跌也罷……費如此周章一應神秘而搞到的東西,肯定不是什麼簡單的賬目報表,落到那老傢夥手裡一定會變成這世界上被他所憎恨之人無盡的災害,想到這裡,我卻莫名其妙的勃起了。
  
  脫了衣服,靠坐床背,抬頭發呆,保持著胸中的乖戾失落與胯下陽物的漲直,這奇妙的平衡被女子一聲輕笑打破。
  
  自稱萬菡雲的嬌美女郎只著內衣,裸露出來的濕嫩肉體在輕柔燈光下晶瑩剔透,青絲灑落如雪雙肩,宛如昔年春夢泡影栩生,笑吟吟的走來。
  
  我癡愣愣的瞪著她貼近,似是低聲說了句什麼,我已無心辨聽,迎抱在身,嫩滑的雙腿跨在我小腹兩側,溫軟肌膚和絲質內衣帶著不同柔膩的觸感滑過我堅挺的分身。她俯身送過鮮唇,我一口口含允品咂著那柔芽香舌上甜潤的甘露,胸衣肩帶飄然滑落,纏繞住我撫動的手,輕輕摘開掛扣一對圓潤的椒乳彈開罩束,跳在我眼前挺立,胭紅清麗的乳暈上兩個花蕾般嬌巧的乳頭飽滿凸露。
  
  不假思索的含住那誘人乳首,將舌用力挑動她漸而盈滿的蕾粒,一隻手在她光滑脊背上摩挲,另一隻伸入內褲下緊繃包裹的豐臀溝谷。此時,她伸手握住我挺立的陽具,絲絲涼爽膩滑的掌心輕輕套弄那怒漲的蠢物,女子微一嬌笑,變戲法般從床邊櫃中伸手拿出了套子,單手就開了包裝,委實靈巧麻利,輕柔的幫我帶上。
  
  之前一翻溫惋的撫慰吻允過後,她胯下濡染流漓早以洇濕了觸衣。我忽的將她放倒在身旁,拽落底褲,端跨挺入。
  
  女子顫聲嚶唔,我肉棍以深沒至柄。
  
  她翹蕩雙乳在挺送之間不時在我胸腹劃撞勾勒,秀眉微蹙雙目汪湛如一彎新月盈泉,口鼻中嬌喘輕哦,臀腰著意迎合,兩支纖足如憐乞憑依般在床側隨勢游徊。
  
  那膠套雖煞了些許銷魂韻味,但也讓我有更多冷靜施為去調弄女子歡娛,此等秀雅尤物多馭受一時便晚一刻在這盛宴般迷夢中回醒,堪當那命運之神這遭撫償我平生大欲,不捨囫圇。
  
  如是漸入佳境,身下伊人吟呼漸熾,胸腹盈縮,嬌軀繃挺懸昂露汗浮淋,交合處胯肉擊拍之聲,如赤足踏泥濘疾奔幽谷。我心念一動,霍的抽出了那家什,身下水藕連絲春風戛止。她輕唉了聲,神色微帶怨疑的輕喘……還未待她凝回迷離神魂,已被我輕架著臂膀,像擒牽一隻溫順羔羊般將其引至床角,撅臀匍胸,已自心領神會,乖覺的岔開腿根,乞迎來犯之物。女子情發至此,已到無可無不可之地,隨任擺佈之下堪玩妙趣。支膝俯身掩爬她背上,去聞那叢烏髮,手撥掛乳搖撞,肉槍卻只在蓬門輕叩不入內堂。她小聲支吾:「給我啊……」「給你什麼,這個?」我在她耳邊低問,隨口用舌尖在她耳廓抽插。她嗚咽道:「欺負我……你……」隨即嬌嗔佯泣,埋首亂搖,額發淩纏,後面的兩爿滑嫩圓臀卻在靠就套隨堅挺之物,我昂身捧手抓獲,在她後庭菊蕾上用指輕彈,女子驚顫腰身胸頸挺起雙腿愈張,這當兒抬身下肉器直刺入腔,啊的一聲,舒暢滿足中帶著慌亂窘迫,悅耳動聽。我長出深入放懷插戳,那犬伏柔軀不堪莽動已花枝亂顫,秀髮雲飛,不能自支之下在我幹戈擊拍間隙中動情呼喊:「這樣子……太深了……」像在抱怨卻全無抱怨之意,叫聲如歷刑求之哀可偏又在祈願施刑者使勁全力。
  
  「你要插死我了!」一句句的隨著我的挺進鳴泣著。「插死我了……插死我了……」我早已亂了氣息,叫聲越是高昂身下越發奮力,床架搖動口中呼喘臀肉擊拍,如此片刻,陽物漸有緊縮之感,此時她忽的全無了聲息,雙手抓撓床單腰身弓曲抽搐,只是一味急促悶哼,我也終再難抗抑,腰腹酸麻口中濁呼,全身如雪崩般的快意,傾注在下體迸發而出。
  
  她隨之呼應呻吟放開僵窒就勢來身,我擁緊摟抱她也轉頭遞過唇舌,像兩條糾纏在一起的蟒蛇般享受著高潮。她待我稍平氣息抽出半軟陽具,轉身伸手撤了套子如摩挲珍寶一般慢慢撫慰那話兒,臉上一片潮紅直殷映到頸下,兩個乳頭硬漲緊貼在我前胸,仍在不住喘息而又不勝憐惜的輕吻我臉頰。她臉上那滿足神態足像個剛被熟食店收養的流浪狗,單憑這個,成就感以超越了我真正的使命。
  
  老楊頭的後備方案沒用上,我很鬆了一口氣。
  
  要知道,用偽裝成胰島素的毒藥殺人劫物毀屍滅跡這種事情,不論這城市距離大海和沙漠有多近,也都要比這個辛苦無趣的多。
  
  且這般活色生香的女子,不應受如此命運,她這一生只怕連惡語相向的經歷都不曾有過。父母都是棄學從商的精英人物,從在香港出生到留學紐西蘭一路順風,背景資料上的每張照片都是天真笑靨,不是在奢麗豪宅裡懷抱愛犬就在世界名勝前呼擁親朋,而我至今所經歷的人生不存在與之比較的資格,且是超越比喻的現實意義上的不存在。當然,倒並非我對此有何不滿,她也未必絕對滿足於自身現狀。幸福感是和性器官一樣具有很大伸縮性及包容性的事物,我偶爾也會有讓自己滿意的人生經歷,恰如現在。而她若真的無憾無怨也不至於在婚後獨自住在這樣一個城市的豪華公寓裡,平日揮金如土,又不時進出超越正常消費基準之上的夜店尋找各種出格的刺激,更何況還有那項鏈裡特殊的秘密,我所知的只是那東西和她丈夫有極大關係,而她究竟嫁給誰,何等身家,怎會有這種神秘保存的隱私與她寸步不離的綁在一起,卻沒人告訴我。
  
  正在猶豫是否違背老楊頭的指令去看那些剛到手的檔案以滿足我越來越強的好奇心……她原本在我身上隨意擺弄的手停在了我左腋之下。
  
  我的傷疤。
  
  只有在噩夢中驚醒,我才會想起的它。而有它存在的那個噩夢,我永遠醒不過來。
  
  她湊過頭看著那裡,幾乎是脫口而出:「這是刀疤麼?好嚴重。」「跟你沒關係!」
  
  我聲音忿恨冰冷,幾能凍結自己身上還未消退的熱汗。從她驚疑的眼神中,卻猜不到自己臉上表情究竟如何駭人。愚蠢錯誤已不可避免的發生,本來輕描淡寫的說句交通事故之類的謊話大可一筆帶過,但這等反應卻完全是自曝馬腳,原形畢露。心下懊悔想要彌補幾句,但竟又嗔目結舌的不知如何出口。
  
  「不好意思,我不該亂問的。」她尷尬表情中沒一點歉疚,只是退縮著避開我的眼神。「我身上好多汗先去洗下,你休息會,好嗎?」幾乎是小心翼翼的在請求我的允許,這孩子幾乎要被我嚇哭了。我勉強笑著點點頭。他如獲大赦般的收拾衣物,而且帶著幾分拙劣的遮掩把坤包也拿進了浴室。
  
  我等她關上浴室門,迅速在上衣口袋裡取出了那隻針管攥在手裡,輕緩的走到門前屏息靜聽,水聲隨之響起,注視著她在乳化玻璃上的透影,所幸她只是在沖洗,並沒有用電話通知誰或是報警的意圖,或者起碼是我願這麼相信自己的結論。
  
  緩步退回床邊,收起了手裡的那個緊急預案。用掌心在自己額頭擊了一記。
  
  沒人有資格抱怨。
  
  事情搞砸的結論還言之尚早,我儘量樂觀的安慰自己,她不過是個不諳世故的年輕女子,剛才那事對她只是個掃興的小插曲,總不至就此被她看出端倪警覺失密,之前全無馬腳的基礎先入為主,她最多是帶有戒心的結束這個豔遇,我只需給她個機會就是。
  
  當下側身向內躺在床上,扯過腰帶抓在手裡再用被蓋住,以防萬一她來搜視我衣物,那也只好下手。放鬆呼吸,輕做鼾聲聽著浴室動靜,此時水聲已停。
  
  門聲輕響,卻聽不到腳步走近,面前牆上也不見她身影,她大概也在察聽我的動作,我拉長鼾聲,在停頓中稍有衣物窸窣漸向外門遠去,不久傳來鎖扣開合聲,她想來是赤足拎著鞋溜出房間去了……
  
  半小時後,我站在水晶棺材一般的電梯裡向下沈落,身上穿著整套價值七千美金來路不明卻意外合身的西裝行頭,從遞給我這身衣服的印度裔接頭人詭秘神態,以及告知我價格的語氣來猜測,是他剛從哪個死人身上扒下來的也不一定。
  
  我注視著眼前那輝煌到盛氣淩人的夜景,已是臨近拂曉,但那孤弱的曙光只怕已被絢燦華燈沖蕩的屍骨無存。他們建造的這個城市,只為了證明人類不需要神而擁有天堂,每個僥倖的屬民也都煥赫著身處世界頂端的榮光,他們要將自己所擁有的一切變做人類的最終幻想,而不計任何代價的向此趨之若鶩……我難抑那一陣絕望的眩暈,輕闔雙目……
  
  這裡的天花板太高,夜太長。
  
  第二章 冥蒙淩雨困荒街
  
  總以為自己有個還算美好的童年,直到在監獄裡有人很鄭重的告訴我,諸如父親在三歲死於車禍,母親隨後改嫁他人再無音信,只由祖父一個人撫養長大這種童年,其實是我不幸的源泉,之所以自毀前程淪為囚犯也都因由此故,那人闡述自家理論的底氣委實有些乾癟,是以我只是抱著謹慎的態度姑且信之。
  
  祖父是我見過的這世上最安靜的人,不單是寡言少語,曾經最深刻的一個印象,是他坐在牆邊那破舊的電鍍椅子上,整個下午,動的只有影子。
  
  不知在監獄分析我的那個準備自考心理學的輔導員會對他加以何等剖析,而在我看來,祖父只是有很大一部分生命已經被人槍斃死掉了。
  
  人是可以分成幾個部分逐步死掉的生物。
  
  當我祖父還是一個完整的活人時,他是個帶有傳奇色彩英雄豪傑似的人物。
  
  十四歲那年夏天,一個來祖父家看望他的獨臂老人,對我講述了一些即便今天我也無法全然理解的往事。
  
  對於那天的記憶,我總是有些拿捏不住真實和錯覺之間顫動的界限。
  
  我只記得很詫異的看著那灰髮獨臂老者對祖父小聲哭訴些什麼,而祖父只是淡淡的說了半年以來最長的一句話。
  
  「人不能老想過去的事。」
  
  然後他就拎著籃子緩步走出了我們住的那個逼仄小院,關門前指了指自己那把破椅子,示意讓那老者坐那兒等他買菜回來。
  
  我已記不起是自己走過去詢問,還是那老者叫我近前傾訴,他用很硬拙的方言絮絮叨叨,情節淩亂的向我講述了祖父——或是其他不相干的某人,慘亂憾軻的人生。
  
  在抗日戰爭末期,祖父曾經是這個城市「鋤奸團」的領頭人物,他是以敵後滲透任務的正規軍人身份轉而接手民間反抗組織領導的獨立行動者,知道他這一委派身份的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部隊上級。
  
  至於到底殺過多少漢奸日軍,老者沒說,但最起碼有一個被祖父親手殺掉的人,卻在某種意義上,殺錯了。
  
  「誰會想到漢奸商人的兒子會在文革時做上大官呢?」他這麼說。
  
  直到文革中期,祖父都一直是以鋤奸團骨幹的身份被地方政府任用為一家工廠的廠長,說是工廠,在祖父接手前只是個小作坊,而到了今天,已經是航空母艦般規模的超大國企,也就是我所知的祖父一直以來擔任郊區庫房門衛的這家企業。
  
  可就在一夜之間,他卻被突然批捕,以國民黨特務在抗日戰爭時期殺害地下黨成員的罪名。
  
  即使從那老人單薄的言辭之中,我也能聽出當時批鬥審訊的嚴酷和淒苦。祖父這邊雖然一口咬定是受到上級指派組織領導鋤奸團,殺的那個人也是有目共睹的漢奸商人。但沒有正式的委派檔案,幾個知情的部隊上級或是在漫長戰事中先後殞命,或是完全尋不到音信。
  
  不久,他們拖著已經是半死之軀的祖父和其他一群所謂的特務叛徒反革命一起公審,結果自然是當場槍斃。
  
  就在輪到祖父這批死囚站在槍口前的時候。
  
  公審臺上軍方代表裡突然跑出一人,硬生生拿著手槍把祖父從法場上搶了出來。
  
  之後雖是一翻混亂,但終於搞清原來那人就是當年經手委派祖父的部隊上級唯一倖存的那個,兵荒馬亂之中檔案早就無法查考,但有了最有力的人證,祖父最終總算是被越級批準的上峰特令所赦免。
  
  但結果並非無罪開釋恢復原狀那麼簡單。
  
  因為有些人,是不能犯錯誤的。
  
  所以為了維護某種正確性,祖父連同全家大小被流放到了偏遠的山村,直到文革結束後,幾乎是很勉強的被安排回來做了個看門人。
  
  到現在他全部家當只是一小間陰冷的平房和一個月幾百元的工資。
  
  而那個漢奸的後人和當年他提拔起來而接手工廠的人,已是千萬家資,那老者說道這裡淚眼婆娑,他曾是祖父鋤奸團的部下,在北韓留了一隻胳膊,現在將要和子女移民海外,臨行前來與祖父告別,到得最後,他低聲對我說:「這世上對不住你爺爺的人太多了,他這一輩子也實在過的太委屈了,你不能像……一樣啊!」
  
  這裡我的記憶開始混亂,他到底在對我說不能像祖父那樣,還是不能像奪取祖父大部分生命的那些人一般……無從辨析的留下模棱一團,總之對於一個十四歲少年而言,我既未曾像他那樣感到哀傷遺憾,也並非如祖父般心如死灰,只是此後我永遠有了一種無所適從的不安惶恐會突然自間中湧起,一時慌若驚獸,無可御止。
  
  就這樣和祖父安靜的生活著,直到十七歲時她在我生命中出現。
  
  其實與她自小相識,但在那件事發生之前,卻從未注意過她。向來叫她媽媽為徐阿姨,一個帶著獨生女兒的離異婦人,只是偶爾碰面打招呼的鄰居。而她總是被母親叫作「玲玲」,當然後來知道應該是「淩」字,不過當時乍聽那「玲玲,玲玲」的喚呼,只會覺得她是個住在後邊院子裡活潑雀喜,嘰嘰喳喳的小女孩罷了,唯在茫昧澀訥之間任經年淌逝而從不曾多著意半分。
  
  直至某日,她用死亡般郁重的心錨將我人生的某一部分永遠沈入漆寂如冥河的無底深淵之中。
  
  在那年暑假將要結束的一個下午,像被封進鐵皮罐頭送入焚化爐般悶熱。我赤裸上身,油汗淋漓的在院子後牆外將昨晚偷來的機器零件用鐵錘砸碎。整個夏天都在頻繁的幹這個,從有相當一段路程的某個倉庫摸黑越牆而入,偷走小山般堆在院子裡鏽跡斑斑的幾個滅火器大小卻不知作何用途的零件,在家裡砸成碎片鐵塊混在其他揀來破爛裡賣給廢品站。
  
  不這麼做,祖父早晚會被我的學費累垮,為了準備這個開銷,他同時幹著幾件差事,每星期只能有一兩天回家過夜。連殘存下來用於沈默的那一小部分生命都將被耗光。
  
  是以對此行徑從未有過絲毫罪疚,何況那些看守倉庫的傢夥偷起來比我手筆要大的多,我的這點動作完全不會被任何人察覺。
  
  這當兒整個街巷上人跡全無,大人都在上班,孩子們也都各有消遣,沒人願意跑出來被發瘋一樣吐火的太陽烤焦,對我而言卻是最合適不過的工作時間。
  
  突然。
  
  旁邊院子裡傳來一聲女人撕肝裂肺的驚叫,將原本那沈謐的只能聽到自己腦漿在顱內悄然沸騰之聲的午後寂靜從頭至尾徹骨劈開。
  
  我出於自然反應的轉身走到那大門前,裡面一個女人正踉蹌的跑出來。
  
  徐阿姨臉色慘白,腳上鞋不知如何也只剩下左邊,張嘴正要再喊卻被磕絆俯身撲倒,重重的摔在我面前。還未等她掙扎抬頭,猛的一口吐了出來,只能勉強抬手指著屋內,嘴裡含混不清的擠出:「救她!救……」不及多顧,我順她指的方向快步走進。一股刺鼻的腥味在房間裡蒸騰郁滯。
  
  臥室的門開著,這種天氣卻掛著厚重的窗簾,昏暗陰森,如是個藏匿著什麼不祥妖邪的洞穴。
  
  隨後,那裡面的場景,粗暴的炙印在我頭腦中,隨著時光的沖洗,非但不曾淺去,反而愈加濃重。
  
  淩赤身裸體仰躺在鮮血淤積如池的單人床上,似一尊正在陷入汙泥的白玉雕像,作為肉體的全部細節在濡滯的血跡襯托下於剎那間纖毫畢露,那種使人側目的光輝感究竟是神奇的聖潔抑或哀亡的淒楚委實無可言明。唯一可以切實把握的感觸,竟是我胯下幾乎牽疼的漲硬。
  
  此後見到無論是任何一個女性的全裸身軀,我都會不自覺的與我當日留在頭腦中的那尊肉體相比較,日後甚至曾喚使淩在不同境地擺出各式裸姿端詳,卻從再未見過那肉體當時的輝煥。
  
  那一刻淩如凝膏般的翹乳纖腰,清綺有致的恥毛與腴澤豐美的陰丘使我身魂離失心欲顛倒。幾乎就想永遠這麼凝視下去,直到哽嗓內乾涸的灼痛將我喚醒,那感覺就像在喉內塞了堆火柴頭之後隨手點燃般劇烈。
  
  現實戛然回頭,我雙眼終於看到了她左手腕部傷口還在涓細湧出鮮血。隨手在身邊亂摸,抓起床下一件貼身小衣系在她右邊肘窩奮力勒緊,血流隨之漸止。
  
  附耳貼在她冰冷的胸口,心臟搏動緩弱但卻仍有致息。
  
  此時徐阿姨也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外間,想是受了刺激口中不知所云的胡亂呼叫著。
  
  我伸手扯下臥室窗簾,陽光如決堤洪流般湧了進來。轉身用棕色的窗簾將淩裹嚴抱起。她雙眼微睜,臉上勉強綻出些許疑惑,口唇緩動似待要說些什麼,但終在我懷中暈厥。
  
  一翻忙亂的奔突過後,總算及時把她送至醫院。
  
  站在急救室門外,突的發現身邊人眼神輕鄙詭責,這才注意到自身處境異常。
  
  上身赤裸抱著個只用窗簾包裹滿身是血的昏迷少女衝進醫院,的確不會讓人產生什麼太實在的揣測。搞不好已經有人報警也不一定,想到這裡轉身就跑,在院門口被幾個大呼小叫的保安裝模作樣抓扯幾下,奪路逃竄時與徐阿姨及幾個擁攙著她進醫院的人擦肩而過。
  
  心神恍惚的跑回家,這裡依然還是那個安靜的下午,我坐在床上大口喘著粗氣,彷彿剛從某個詭異的春夢裡醒來,此時襠內陽物竟依然堅挺,於是索性就這麼回想著那情景手淫了,幾次。
  
  之後的幾天漸而真的開始懷疑那只是個午後淫夢,因為沒有任何現實性回應,甚至特意偷偷去徐阿姨家張望了一翻,大門結結實實的鎖著,對於死亡或是夢境,那關著的門沒有任何交流的興致。而其他現實性存在的證據,那條肥大長褲上的血跡也好精斑也罷,都已在那天祖父回來前洗的一乾二淨了。
  
  可無論那發生的是什麼,我身體裡某個宿命性的火炬已被點燃。隨之癥現的對於肉體的妄想與渴求狂躁難抑,倘非兩個多星期後徐阿姨,以及悄悄跟在她身後的淩出現在我面前,那對我而言的解脫,只怕要比淩找到的要瘋狂十倍。
  
  「這孩子失心瘋了!」徐阿姨臉色紅暈,說不好是興奮還是慚愧。「幸虧那天我在單位中暑請假回來,更幸虧能有你在……我家淩淩平時是最聽話的了,那天也不怎麼就中了邪火發癔癥……好不秧兒的來這麼一出,可把我嚇死了……」語速飛快疾風驟雨的說個不停,完全不顧我這邊連反應不及的錯愕表情都收不回去,就那麼呆若木雞的定格在她面前。
  
  但更要命的,她又突然沈默下來盯著我,必須得說點什麼的本能反應在我腦子裡胡亂踢騰。不知怎麼就冒出一句:「身子……」呼吸心跳以及地球自轉什麼的在這停頓了將近足足三秒「……還好吧?」
  
  徐阿姨就像在到達臨界值前好不容易修復的減壓閥一般脫口而出:「可是真險!大夫說要再晚來一會就沒法子了,可也是傷口不深還發現的早,要說她也不是真尋死了那麼狠心就是迷迷瞪瞪用破杯子碴劃了下子,那可也縫了十來針那,跟醫院住了幾天就去她姥姥家養著了,現在可是好了自己哭的跟個什麼似的,就說怎那麼悶氣然後什麼也不知道拉,要我說是中了邪那房子得找人看看才成,回來住也是我好說歹說這麼勸著才……」
  
  終於,停了口氣。湊近些壓低聲音。
  
  「要說,阿姨可還有事求你……」
  
  我盡力完成了一個節奏紊亂的允從表情,在不浪費任何氧氣的前提下。
  
  「這事情可別跟旁人提起,一個大姑娘家怎麼說也不好有這個閒話傳在外邊,這幾天我知道你不能跟別人提,你不是亂說話的孩子,可就是心放不下呀,這可是拜託你啦,現在的人可是什麼話都能傳出來,但阿姨可不就是為了這孩子麼……」
  
  「您放心,我……」雖然不存在任何將這句話說完的意願,還是帶著些失落的被她搶斷了。
  
  「我就知道你能答應阿姨,可真是個好孩子。」然後一把抓住我手感慨萬分的上下搖動。「晚上你一定要來我家吃個便飯,別的心意阿姨也盡不到,這個你可一定不能跟我們娘倆客氣,我知道怎麼謝你都不夠,可最起碼的禮數阿姨可還懂……」
  
  自打她們進了我家院子,只在一開始僵怯的瞄了淩半眼,之後就只顧著在自己心臟顫跳和那不停囉嗦之間維繫平衡。聽到徐阿姨的邀請,才渾不自覺的去看了她身後的淩。 她面孔不可思議的陌生,那天我抱去醫院的究竟是不是眼前這個女孩,簡直就想這麼開口向誰確認一下。
  
  乳白色長袖襯衣很籠統的罩在她上身,諸如兜住那對圓乳的胸衣或是左腕上紮著的繃帶完全看不出端倪。藏青色的過膝長裙也是全力擋住她那肉體所有的細節,障眼法般的只是將淩的臉憑空擺在那裡。
  
  相貌誠然豔麗的讓人胸口一緊,大概是為了醞釀嘆息或是喉頭的悸動,但僅此而已。更使我在意的,應該是失去的那些決定性特徵,完全有別於記憶中那一幕,而產生稍瞬即逝的失落感。但即便是純粹符號化的美,也讓我帶著不求甚解的困惑而為其所折服,對於當時的我而言,這已經足夠了。而那種失落,在多年之後才愈加清晰的顯露出來。
  
  她此時正用一種盯著烙鐵在火爐裡燒紅的眼神,稍帶些冷峻卻又若有所思的瞪著我。從不沾帶任何喜惡感的角度來說,很純潔或是很純粹的盯視。
  
  感覺自己像株突發自燃的棕櫚樹。皮開肉綻烈焰騰飛的就那麼等著一點點化作炭灰。
  
  不知為何在這之後的事情,變得很平白,理所應當順情合理的改變了我人生中很多關鍵性的環節。
  
  當晚很愉快的享用了徐阿姨的招待,讓人尷尬的囉嗦也消失殆盡,隨便嘮家常一般的交談著,話題在我和淩的境況之間隨意周旋,淩小我將近兩歲來年該是升高中,可對此母女二人卻都不抱什麼太大的希望,隱約覺得這或許和那天下午發生的事情有所關聯,但總之似乎所有人都心平氣和的接受需要接受的現實,事情反而變得簡單,最終竟然成了我主動請纓來輔導淩的功課,談不上別有用意,因為這個自信當時卻也不假,學校自然不是什麼地道場所,但裡面勾當我確實得心應手,應付考試這種事情,不過是跟那群自以為是心胸狹隘的老師們進行撲克牌式的心理遊戲一般,只消掌握若干竅門學會察覺勢息變動的規律,完全就和堂而皇之的作弊樣容易。
  
  淩的情容也在燈光下愈發溫軟熙和,隨口三言兩語的插進話來,清婉流馨微含笑靨。幾乎完全變革了之前所有的氣氛,成了融融明暖一幅再恰和不過的場景。
  
  或許這些都源自剛才在門前和淩二人單獨一段或許深有意味的對話有關。
  
  在來路上,遠遠就看到她靠立在門旁。已近昏黑的天色中,只有院落內的微光在他眼中髮際稍有折顯。她這次並沒有盯著我,而是稍微抬著下頜看著自己面前的什麼我看不到的東西。
  
  直到我靠至近前,她才轉過身來對著我綻出輕輕的笑容,帶著幾乎可以融化思維的親切。
  
  我很混亂的試圖張口招呼,但隨即發現什麼也詞彙也撈不上來。
  
  「我媽讓我在這等你。」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那是種聽來讓人難遣憐惜卻有多少有些單薄的聲調。「她讓我當面謝謝你。」還沒等我把客套話搬出來,她接著像是完全換了一個思路卻很急切的對我說:「那天……嗯。」聲音又繼續降低了大概三度左右,奇妙的是,卻更加清晰真切。
  
  「那天在房間裡看到你站在那,我還是以為你是來帶我走的呢。」隨後有些神秘又有些失落的笑了下。
  
  「走?去哪?」我完全懵住。
  
  「幻覺吧,大概是。」她笑容還在卻變成了很和藹親切的輕鬆意氣。
  
  我頓時感覺一陣莫名陶醉,昏沈沈卻十分爽適,隨口笑問:「那你到底想去什麼地方?」
  
  她抿了下秀潤的嘴唇。很誠摯的看著我雙眼。
  
  「除了這,哪兒都可以。」
  
  那語言瞬間給我了一種很美妙卻又不想去思考懷疑的,信仰感。有些什麼東西,讓我變得自此堅定了許多,像是終於走出迷宮或是找到水源的冒險者般放鬆了一直以來困鎖著的心魂。
  
  這時,淩說:「進去吧,咱們。」
  
  第三章癡獠亂紅惘思涅
  
  與淩的初夜,是在八月末的雨後黃昏。
  
  我那蠢動著的期寄,於恍惚間躁進勃發,心智渙離後帶著措手不及的妄亂稚澀,卻又如宿命主使般不可避卻的,將自己與淩都永遠帶離了之前的世界,且無論怎樣去否認和掩飾,我們都成了和以往不再相同的另一個人。
  
  悲觀的估計下,這世上只怕不存在將性交和眼淚聯絡起來的處男淫臆。況且,那是如尼羅河雨季般綿亙不絕的淚波。
  
  已想不起來究竟我做了或說了什麼讓她開始垂淚,也許只是她自己突然決定在此刻痛哭,而我不過恰逢其會的遇上而已。
  
  本來,是很適意的邊竊嗅著她身上雨後幽蘭般若有若無的體香邊裝模作樣輔導她功課來著。事實上,淩頭腦之好,著實讓我吃了一驚。記憶力脈絡清晰比我不知強上幾倍,心智專注沈穩,我所教述的任何概念但凡過耳絕不差漏。雖說對形式變化的反應速度和想像力無可奈何的欠缺,且大體不存在什麼創造性才華,不過應付考試這等無聊差事,按說該比我更加擅長才對。
  
  可她學業進度卻像整整在教室夢遊了一年般空白,還有對此作為鐵證的,那完全還是新書的教材,甚至作為重要科目的數學,也帶有恐怖清洗氣氛的連著所有痕跡和線索神秘消失了。
  
  想來是在這學期剛開始的某天,災難性的發生了什麼。
  
  我當時隱約帶著這樣的推論,個人立場上卻也不好多問,淩隻字不提,我權裝做未曾察覺,只揀手頭有的其他科目給她補回。
  
  現在想來,或許早該問她才對。
  
  因為在錯過了某一個我無論如何不可推卸責任的岔口之後,那淚水終於落了下來。
  
  而我一時驚愕,如在河谷深處看上游堤壩決口般手足無措的呆滯當場。
  
  那天下午,淩的母親因加夜班,便在給我們做了晚飯之後用倚重且信任的神情和我托囑了幾句。含義上很清晰的將淩交由我來照看,眼神中有著我當時僅隱約揣測到的,某些無奈的默許,她似乎想著只要淩不再去做什麼傻事,其他便全無不妥,將那些無可奈何的可能性,完全交給了自己的運氣和我的人品。
  
  但我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孤僻少年而已,懷有一切那個年紀應該有的慾望和迷茫,我能做的,只是無時不刻幻想著剝光淩的衣裳,奮盡全力的抱緊那使我癡狂的軀體,將我每晚只能幻想著淩聊且用雙手排遣的渴望全數釋在她身上。
  
  僅此而已。
  
  至於面對她摒棄根由毫無徵兆突襲而來的悲切哀哭,我只能在上前安慰和靜默離開的矛盾抉擇中不住躊躇。
  
  我能試圖顧及的,始終只有自己。
  
  此時,淩已一發不可收拾的完全陷入了失神狀態,從默然飲泣漸而變成了放聲啼咽,且在我尷尬無奈的注視之下,繼而俯身桌上抱頭慟哭。
  
  我像古往今來所有被女人哭倒的城池中那些莫名其妙的男人一樣,怒不可遏。
  
  既然所有人都開始不計後果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麼。
  
  完全放棄大腦思考的舉動,讓本能決定一切的行為就那麼再自然不過的發生了。
  
  莽然伸臂攥住淩的右手,將她拽起身來。淩淚眼朦朧猝不及防的踉蹌著跌進我懷中,另隻手就勢勒住她腰身,不由分說沒頭沒腦的橫楞一吻。
  
  她肢體僵硬定格在近乎滑稽的姿勢,像個羚羊標本,且被刻意擺成落入獅群無路可逃的場面。只有終於安息下來的口唇漸而怯生生回應著我帶有經驗侷限性的笨拙初吻。
  
  寧靜煦暖如午後山頂般的此刻,淩溫軟的乳房攤擠著我咚咚作響胸口,我挺舉的肉槍搭靠在她輕微顫幅的小腹之上。勢如灼燒感般升騰全身的衝擊陣陣在我體內崩湧。淩的身子漸漸鬆軟,適才頗為急促的鼻息也隨之平和,而我完全沒有概念究竟如何,卻也委實不捨去結束這慌不擇路靜謐無依且恐難期待存在明朗結局的一吻。
  
  總之在淩止住眼淚之後掙脫我臂膀之前,就這樣隨遇而安好了,這決不能算是計畫的模糊概念支撐著自己的全部舉動。
  
  雙手拘謹的摩挲著她存有無比實在感的肉體,半不經意的在她腹部試探性蹭著陽具。
  
  全部默許。
  
  繼而伸進衣內,從腰背滑暖的感觸開始,一路放肆的鑽入胸衣,全無技巧概念性的抓捏豐挺酥胸,左右開弓的邊解開上衣扣子邊從肩帶處避重就輕的瓦解了她雙乳上作為最後防線的罩體。
  
  仍只是伸出舌尖在我口內輕輕攪動,連肩膀都不曾晃動半分。
  
  一路放行。
  
  體驗著兩個突翹的乳頭頂在我胸口的感觸,手就直接自裙帶上方伸進了臀縫,勢如破竹的連褻褲帶長裙迅不及應的全數屏褪到膝頭。
  
  毫無抗拗。
  
  我無法不結束那長吻,低頭檢視這幾乎不可思議的結果,再次,淩全面意義上的現實性全裸軀體,擺在面前,目眩神搖的我幾乎是不知如何處置這局面才好。
  
  她雙眼還有些紅腫,滿佈紅暈的臉龐上,那些淚痕反愈增了幾分光嫩,嬌羞眼神逃躲著我的注視,帶著半褪在臂彎的襯衣右手輕輕挪在私處前,似不自覺的遮擋著,一凝神又僵挺的放落手臂,雖試圖合攏雙腿來掩蔽下體,卻被徹底從膝上滑落的長裙驚的全身一觸,慌亂的輕輕晃動著那曼妙軀身,全然手足無著不知所措的窘態,婉豔動人。
  
  而我此時的茫然失措大概也不比她差到哪裡。
  
  「看夠沒?」過了會,淩終忍不住側著羞赧的耳根兒小心翼翼問著。
  
  我反而更加呆滯,不要說回應,頭髮都彷彿全部自根融化而又間瞬凝結,由上至下變成座粗糙的泥塑。
  
  淩咬了咬下唇,彷彿間,有那麼聲嘆息或是唏噓之後,緩緩的拋卻了半附在身上的衣裙,身上只有左腕那束白紗和腳上短襪的走到我近前。些許猶豫後緩緩拉起我手,將我牽領至她臥室,引著我一起坐在床沿,在我耳邊輕語:「沒關係。」伸手取下髮夾散落青絲。「你想的話,我可以給你。」隨後將頭輕輕靠在我肩上。
  
  綻裂崩塌。
  
  像一場喪心病狂的泥石流,我將淩吞噬般的壓在身下。劫奪搶掠著她肉體所有的屬權,喘息不止,亢昂難抑。
  
  撕拽著扯落自身衣褲,挺著胯下震顫不已的蠢物,沒頭沒腦在淩下體胡沖瞎撞,不得要領的亂來一氣。
  
  淩輕嗯了聲,想是被碰疼了哪裡,隨之雙手柔持我腰胯,「你別急。」溫言低語:「慢慢來。」
  
  在她的引指和附隨下,似乎總算有了歸宿,可才只入端頭,淩的身體卻乍然緊繃,神情酸楚雙眉緊蹙。
  
  「呀!」即僅我止步於此,淩仍是痛呼出聲。
  
  她緊閉雙目胸口促動,而我雖只入門徑,卻也觸感溫潤,撼心動魄欲難自持,像是陷溺在這世上最甜暖的蜜泥之中而甘願就此伏落。
  
  「最好……慢點……點進。」淩用求乞的口吻支吾著,眼角已現淚瓣。
  
  我不勝憐惜如履薄冰的送腰推進,那穴腔皺裹著我莖體週遭,緩緩吞吸收受著據佔,大體才進入半指,淩卻再無可奈受的一聲慘呼。
  
  「哎呀疼!」全身本能反應著退避,可卻又妄動逆施的將我身體錯擁入懷,這下就直驅深沒全根盡入,淩苦楚連叫,繼而難以隱忍放聲悲哭。
  
  全身骨髓都像是被陽光緩緩曬暖融化,我恍惚迷離享受著身下,包括淩婉轉嬌啼在內的全部歡愉,那淚水竟然使我更加舒暢。
  
  就這麼緊緊的連結在一起,淩漸漸調息緩和,止住淚滴。
  
  「沒事了。」淩略帶歉意的看著我:「應該是……」又有點擔心緊張的補了後半句。
  
  「我慢些,還痛就告訴我,我出來。」邊安慰著她,邊試圖控制著最小的抽撤幅度。
  
  「別出去!」淩小聲急呼,隨後卻羞的脖子都潮胭浮起,「別……全都……出去……」想了想又似乎領會到了些什麼,一下閉上雙眼,聲若蚊吶的道:「親親我,行嗎?」
  
  我無盡銷魂的附趴在她身上,一隻手揉捏她的嫩乳,另一隻抓撫她柔澤長髮,隨之用盡全力將舌送入她口中攪動,甜香津沁,唇齒滑染。
  
  陽物在她體內從輕晃起始,漸而增勢,一點點擴張帶離和送入的行程,清晰受感到那蕩漾暖流在我們之間淌潤,更而唾連恥毛根須,沫濡糊塗。
  
  淩低聲哼吟之中,起始雖仍偶有痛意,但卻愈添舒緩快暢之音,彷如歡享的輕顫著嬌軀,纖手在我背上撫走,最終幾乎使我暈眩癱軟的,她本已緊覆著我的穴腔內感到陣陣抽吸,一時竟凝身定體,膺庭翻動,幾欲長嘯狂呼。
  
  預感著有些漸而不妙卻無可挾制的悸動在軀體內煽熾,刻意凝神的想去彈壓,卻完全適得其反引來暴亂狂潮。我後脊陣陣酥漲,口中咯咯低哼,息止紊亂全身筋肉繃緊。
  
  終於,飄附於迸發沖滾,狂暴襲來的快意,順勢隨流。
  
  淩緊張的啊了一聲,帶著憂慮的聲音猛地將我驚醒,急忙抽離她身體,幾乎就在那唇蒂縫邊濺射出了第一灘溢液,本能的伸手攥捋之下,第二股卻激噴著飛灑出去,淩的胸腹頸頜,甚至嘴角都成了殃及所在。
  
  她激靈一下反應不及叫出聲來,而我只是大口喘著粗氣涓滴不剩的享受著餘波慰爽。
  
  那股腥濃的味道沖鼻而來,才將我緩緩回神,看著眼前絕非單薄孤寂的自瀆能與比及的釋放規模,卻也同時察覺淡淡的殘紅在我手心及陽物上沾染,淩的穴戶和床單上也有絲滴塗抹。
  
  淩正在愣愣的看著那些猩紅落記,全然忘了自己身上黏稠滾沾的白濁。
  
  「這個得擦擦才好……」我面帶歉疚用手截住險些從她乳側流到床上的精液。
  
  「啊,是了。」淩這才轉醒過來似的,僵挺著上軀伸手在床邊找到了條汗巾。
  
  「哎呦。」她又是一聲緊張的輕呼,渾不顧身上的流離,拿起汗巾在床單那幾點血滴上急蹭,「糟糕,糟糕……」她憂心忡忡的皺眉念叨著,「讓媽媽看到可怎麼好。」
  
  「洗一下就是了啊。」我笑著道:「她下班還早呢。」「哦,對。」她回應著,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站起身來,轉到我身側床邊,低著頭,用汗巾靜靜的為我擦了余留在陽物上的液痕,然後羞臊著臉龐小聲說:
  
  「身子還是……也洗洗得好,這味道……嗯,有點……太重。」我應了聲,起身撤掉床單,牽著淩的手走進洗手間,兩人七手八腳的胡亂洗了身子,好在剛過立秋,涼水衝著亦不覺陰冷,淩傷口還未痊癒,由我幫她擦洗,順手搓去了床單上的血點。
  
  傍晚小雨帶來的清涼此刻漸而被悶濕排擠離去。
  
  淩住的這個小院,在這附近平房裡最為寬敞且唯一帶獨立衛生間和屋頂晾臺,此後我才無意得知其緣由,這算是她父親離婚時留給母女安身的額外補償,那男人在這城市小有些名氣,曾是地方電視節目臺柱式的主持人。
  
  兩個人默默的穿好衣服,拿著洗好的床單爬上晾臺,將它孤零零的晾在架上,並排坐在沈鬱無月的黑暗中,多少有點傻氣的等著那東西能被這滯抑的秋夜烘乾。
  
  「能告訴我原因麼?」我儘可能保持語調沈緩的問著。
  
  淩擺弄著的手指愣了下,隨後呢喃細語:「是你先……想……想要那個的……我就,也沒想什麼原因啊。」
  
  「我是說。」伸手輕輕指了下她手腕上的紗布。「還有,為什麼不上課……總之是……」我字斟句酌的繼續道:「不想再見到你那麼個哭法。」和我對視了會,淩低下頭:「想忍來著,可不知怎麼眼淚就……媽媽告訴你我之前哭過,其實沒有,她問了我整晚,一滴眼淚也沒掉,真的。」抬頭確認了我努力去保持蘊含信任與期望的傾聽表情,又低下去,繼續著。
  
  「本來擔心,要說出來,就算是你……也怕會……會看不起我,嫌棄我的。」輕籲了口氣:「但是現在,咱們倆……」臉上又是一陣飛紅。「你也看到了……那個……」她看了眼晾著的床單。「我身子是清白的。」聲音壓更低卻突然變的非常堅定。
  
  我頭腦有點混亂,隱約感到這只怕不是什麼簡單的青春期情緒問題。
  
  「班主任張老師是教數學的。」淩略帶著終於可以有人傾訴的欣慰和迫切說著:「她這學期要在家裡給去年數學差生補課,我數學沒考好,媽媽叫我去的。」「第三次去的時候,因為我沒交全補習費……她當著大家訓了我,說明天再不交齊……就不要來了。」
  
  「媽媽去了……恩,外地的醫院複查她的病,家裡的錢也不夠,就從姥姥那裡要了,想著當晚就給他送去,因為住在姥姥家距離很近,也沒多想,吃過晚飯就自己跑去了。」
  
  說到這,淩屈膝用雙手抱住,下頜夾在膝間,聲音又開始有些發顫。
  
  「但是,只有她丈夫在家……那人……那人喝醉了。胡說了好些怪話,我有點害怕,就想扔下錢回家……可才要去開門……」「就被他從後面拽住了衣服。」淩的臉色有些發白,眼神空洞的瞪視著前方。
  
  「我拚命推他,可他太壯……反被他按在地下,我怕極了,想喊,可又不敢……然後……衣服就……被扯破了一道。」她淚水終究還是流了下來。
  
  「那人好兇……我真的嚇呆了……就和暈過去一樣,不能動彈。」淩頓了下,用腿上的裙子拭了淚水。「然後,張老師回來了,正撞見他丈夫站起來脫衣服,我……我躺在地上。」
  
  「她上去就打那人,還罵的好大聲。身體稍微緩過來,我就站起來想跑出去。」淩抽噎著變成了哭音,語調也越來越快:「那人突然說是我……我勾引他的……跟他要……要錢才……」
  
  「張老師也不聽我解釋,上來就打我臉,耳朵後面也被撓了一下,她一邊打一邊罵我……是……是……」
  
  「好像鄰居聽到鬧聲來勸架,把我拉開了,什麼也沒顧得就跑出去了,但是在樓下聽到她家裡在亂砸東西,我怕極了,姥姥家也沒敢回去,跑到這裡住了一晚,整夜都沒敢睡,第二天臉還腫著,也不敢去學校……」我心中憐惜不已,伸手摟住她肩頭,在她耳邊安慰:「接著說,然後怎麼了。」「在這躲著,也不敢和家裡人說,因為……」她轉頭用淚眼看著我:「媽媽最恨的就是……就是……勾引男人的……狐貍精……就算只是聽到,她也會,會生病的。」
  
  淩又將頭低了下去。「因為那天下午,張老師找到這裡來了……上來就大聲罵我是……是……狐貍精……是騷貨,她要告訴媽媽。」她終於哭出聲來:「我怕極了,跪下求她,給她解釋……可她不聽也不信……一定要找媽媽,在家裡鬧了好久。後來我說了……說了媽媽也是因為爸爸找了別的女人,精神受了刺激,住了半年醫院……我不會做那種事,媽媽會氣死的。然後,她盯著我,冷笑了幾聲,我以為她終於明白事情了,但她還是……」說到這裡,淩突然陷入沈默,任由淚水淌落。
  
  我輕撫著她的後背,看著淩這般淒楚,胸口像是被無數鐵球不停的錘砸,能感覺到自己額頭上的青筋在翻跳著,強壓著怒火,輕輕吻了淩的臉。「她幹什麼了,告訴我。」
  
  淩將頭躲入了兩腿之間,嗚嚥著,幾乎是含混不清的哭訴:「她說不告訴媽媽也行,但是要……要聽她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只要我能做到,就不再跟別人說起這事……我,我就答應了……然後她……她讓我……舔……舔她的腳……我實在是沒法子了……只好……然後……她,她還脫了裙子……露出……出那裡讓我也舔……我不肯,她又扇了我耳光,還擰我胸……胸部,說不聽她的就全都告訴媽媽,我就……聽她的了。她按著我頭,讓我不停的……我喘不過氣來,她罵說眼淚把她的……她的……弄髒了。然後,她就,她就……」淩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難以分辨哭聲和語聲。
  
  猛力哭泣的淩同時狠狠抱緊自己雙腿,身體蜷縮成一團,痛苦不堪,已經無法再壓抑的聲音變得毫無語調,我必須將耳狠命貼在她頭邊,才大致聽清她的最後一句:「她……就在……我身上……尿……還……不讓……我動,讓我這麼坐著,她說我……本來身上就是這個味道的……騷……騷……逼。」這是淩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我面前說出那個字。
  
  第四章 剝床濕婆幽膚切
  
  釋名:這章回目用的有點生僻,剝床出自《易》坤下艮上“ 剝床及膚” 一詞,“ 濕婆” 源自印度教。
  
  淩哭了良久,我沒阻止。
  
  直等到精疲力盡再無泣音,便輕輕將昏迷般綿軟的她抱起,送至臥室床上。
  
  “ 你媽媽下零點班就回來,我得走了,明晚來找你。” 給她蓋上薄被,她似睡非睡的輕輕嗯了聲。
  
  子夜將至,等我回過神時,發現自己正在一路狂奔,宛如邪魔附體。
  
  只在剎那,對接下來要做的事已無不通徹,沒半分懷疑和猶豫,彷彿為此而生,得其所哉。
  
  去平常偷零件的倉庫,這條路夜裡已經跑熟,只用半小時就到了那翻慣的牆下,邊調勻呼吸邊凝神聆聽,寂靜如常,這裡執更的老者每晚都會拉著胡琴將自己灌醉,琴音有如兩隻深仇重怨的厲鬼正在徒勞的試圖掐死對方,那隻怕會永遠不分勝負的繼續下去,嚇得連野狗都不敢在這左近徘徊。而那老人必喝至人事不省才肯罷休,曾在他窗前窺探,那個醉態,被抱出去埋了都不會驚覺。
  
  是以放心大膽的,進了院子就直奔門旁的工人更衣室,頭遭行竊就去翻看過,值錢的物品固然沒有,但用來做眼前這事,卻再合適不過。
  
  索性明目張膽的開了燈,更衣櫃翻出套破舊但還算合體的工作服以及滿佈汗漬的長舌帽,全身換上後,在大概是電工用的櫃子裡掏出革制挎包,裡面手電、螺絲刀、鉗子、鎯頭、壁紙刀等等一應俱全,還有卷紅色電線。又翻了兩個櫃子,終於找到副沾滿汙痕的大口罩,戴上後凝視自己窗中倒影。
  
  似乎連眼睛都不再是我的了。
  
  從倉庫到淩的學校因為要經過有路燈的街區,便沒再跑,兩年前曾因考試去過,大體環境還記得,繞到操場一角的鐵柵欄前,查勘四下無人,攀越而過。
  
  教學樓雖然陳舊,但門窗卻頗健全,繞了半圈也沒找到合適入口,因為還是暑假,想來只大門有值班的睡覺,便在距其最遠的一個水房窗前站住,從包裡翻出絕緣膠布,在玻璃上橫豎粘滿後,手肘推撞,只略有悶響,便裂成幾片尖塊,輕輕連著膠布拆下破片,勾開插銷。
  
  進得樓內,用口罩裹住手電伏低映著道路,根據淩的年級班號,毫不費力的在二樓找到了教師辦公室,鎖倒是有,可釕銱螺絲都露在外邊這種,用螺絲刀連鎖都不碰就擰開了,想必整個年級的教員都擠在這,房間裡只勉強留著過道,到處堆滿了書冊教具。舉手電轉了圈,放著大號角尺圓規的桌子就只一個。
  
  上面有班級名冊,翻到淩名字時,心中砰然悸動。
  
  撬開抽屜,在最上層找到了屬於淩的教科書和習題冊。女人會在很細緻具體的地方釋放自己怨毒,她是在有意扣藏這個,可大家都是在有意無意玩弄著他人和自己的生死。
  
  沒人有資格抱怨。
  
  她收納物事的條理性和廢品站不相上下,且超出我預想的揭示了幾乎是過量的生活細節。
  
  足能貼滿一面牆那麼多的照片,家居、班級、旅遊、影樓、單人,雙人,多人……且顯然還是自不同批次系列中選出的部分而已。
  
  想像中,她該是個有著腐食猛禽樣眼神,顴骨突起下頜尖拱,身材高瘦到有些駝背的虔潑女人。
  
  但現實總存在顛覆性的意外結果。
  
  雖不及淩美的那般精緻,但也姿貌端秀笑容和藹身段勻稱,且氣質上存著使人不自覺聯想到賢妻良母的氛圍。開始懷疑是否弄錯了人,但又找到張春遊時與學生的合影,怯生生蹲在一角勉強微笑的,正是淩。
  
  看了會兒淩那凝固的笑容,拋下照片繼續翻找,裡面還有著數量超越正常規模的化妝品及保健藥,以兒童笑容為主題的剪貼冊,獎狀和榮譽證書,且不無珍惜的保存著些往屆學生贈別紀念品留言冊與信件。
  
  寬和慈愛的良師益友,堪稱楷模。
  
  有些不耐煩,索性大動干戈的將她桌櫃徹底掏空檢視,終於,在最底端抽屜背面極隱蔽的夾層裡,找到了顯然是刻意藏匿的一個檔案袋。
  
  裡面最顯眼的,是本香港印製的色情雜誌,怕是沒收學生後留著的,一疊醫院檢查報告和診斷書,幾張被撕碎後又拼粘起來的雙人照,而猛然將我注意力死命攥緊的。
  
  是夾在房產證裡,他丈夫寫的悔過書和房產轉讓契約。
  
  顯然,丈夫偷腥的結局,是被她從房子裡趕走了公婆,並且將產權從丈夫那轉到自己名下。
  
  那些法律公證性檔案和表格,上面包括姓名、證件號、住址、宅電等等,一應俱全。
  
  不知算不算欣慰的,籲了口氣。
  
  將淩的書冊和檔案袋收入包中,餘下東西大致歸位,門鎖恢復原狀,由來路退回。
  
  當我按地址找到她家時,天邊已洩晨曦。
  
  在附近繞了幾圈,灌木叢般密集的住宅樓埋沒了所有意義上的空曠和隱避。
  
  這低矮灰霾的樓群像藤壺樣毫無計畫的一直生長延伸到了爛泥淤塞的老護城河邊,到對岸有座只能過行人和自行車的漫水橋,隨著下來,眼前有條鋪著碎磚的小路通往遠處隱約可見的街區。
  
  順著路走過去,左邊河道漸寬,雖仍是汙臭,但總算有了水流,右邊卻有小片殘存的林木,空隙中似乎搭著個簡易工棚。
  
  心念一動,快步走到那棚前,像是春天在附近清淤河道的工人所留,對著林內的門上,敷衍的掛著上鏽的鏈鎖,推開個縫隙,裡面只有滿地積灰和散架的木床。
  
  邊出神思索,邊沿著路走,盡頭交匯上了工業區通往郊外的公路,臨街都是針對貨車司機的維修配件和小飯館雜貨鋪,附近唯一高大些的建築是個部隊醫院。
  
  到此為止的環境都再合適不過,問題在於,如何誘控獵物進入陷阱。
  
  回到那女人樓前,已快到上班時段,便脫了外衣和帽子,找了個不惹眼的角落盯著單元門。雖完全有可能是空等,但在黑夜到來之前的時間也只能碰運氣。
  
  不過,夫妻倆同時出現在視線內,怕也並非單純運氣好而已。
  
  跟在她身後的男人,在那曾被撕碎的照片上見過,比起那印著圖像的紙片,本人看起來卻更單薄些,不只是身材,竟然連五官都異常細瘦乾癟,讓人聯想起秋天掛在牆上不知生死的螳螂。
  
  女子卻顯然胖了些,心情似乎很好,和顏悅色的樣子。兩人取了輛自行車,丈夫馱著妻子,多少有點吃力的從我面前騎過。放快步伐跟在後面,倒也不至於被察覺,一路跟到公車站,卻換了女人騎車自己輕快的消失在人群中,無奈只得跟著她丈夫擠上公車,懊悔著昨晚怎麼沒弄輛車子備用。
  
  幾站過後,隨男人下車走不多遠,就見他進了路邊一間門市,外牆掛著地方啤酒廠銷售部字樣,透過窗戶能看到他坐在桌旁盯著自己面前的電話發呆,對面的什麼人展開報紙擋在臉前仰躺在椅背上睡回籠覺。侷促寒酸的陳設和漆皮零落的招牌似乎都在昭示著某種必然性衰廢。
  
  猛想起袋裡那些檔案中寫有這男人工作單位電話,心下有了些計較,邊緩步踱開邊盤算著,在路邊找到公用電話,取出那合同,這次特意看了他姓名,隨手撥通下面號碼。
  
  幾乎是馬上被接起,傳來稍有些沙啞,卻頗穩重隨和的語聲,我半堵話筒含糊著口音,編了個飯店名,和他談上了長期訂購啤酒的業務。
  
  “ 來我這裡請你吃飯,見面再談。” 在露出馬腳前,我直奔主題。
  
  電話那頭停頓了下,但隨即道:“ 那地址是?”
  
  第一個陷阱,公路邊上的部隊醫院。
  
  “ 醫院?”
  
  “ 店就在附近,我晚上七點在門口等你,。” “ 但是……” 他不無疑慮的猶豫起來。
  
  “ 你叫什麼?” 我打斷他,他語氣頗為忐忑的報上名字。
  
  獵物確認。
  
  “ 談好價格,有你好處費。” 我低聲道,這話曾在暑假打零工時數次聽過,便隨口用了出來增加餌量。
  
  大概一時想不出自己有什麼誆騙價值,且以經營境況而言,他也沒什麼選擇餘地,只好妥協。
  
  “ 七點,別遲到。” 我掛斷電話。
  
  用盡了身上最後那點零錢,只好一路走著折回了那河邊小路旁的工棚。
  
  砸開門鎖,躲到棚內席地而坐,天色以近中午,睏意和飢餓感像兩群分贓不均的匪類在我身體裡大打出手,場面掀天動地金鼓齊鳴。有些熬受不住這般折騰,便仰面躺倒,闔眼小憩。
  
  當從無夢昏睡中轉醒時,外面已暮色襲來。
  
  糟糕!
  
  躍然起身,取出衣帽口罩將自己裹嚴,挑出淡黃色的壁紙刀揣進兜裡,發足狂奔向醫院方向跑去。
  
  那男人滿臉不耐嘴裡罵罵咧咧的在大門前來回踱著步子。原來預想的在周邊隱蔽處伏擊已不可行,好在正當飯時,四下無人,橫下心掏出壁紙刀推出一節,躡著到了他身後,他正心神不寧燥怒沖頭,對此全無察覺。
  
  我猛的奮進全力用肩頭向他後腰撞去,他幾乎騰空而起的向前撲倒,口中驚呼才剛過半,就被墜地重摔的悶響打斷。不等他回氣,我已用單膝頂壓他背身,左臂勾他脖頸將頭掰至我胸前,右手將壁紙刀頂在他眼皮上,他乍亂無措之中全身癱軟,正待呼喊,我在他耳邊粗啞著嗓子低聲喝道:“ 要錢要命?” 他先是一愣,隨即連聲應諾。
  
  “ 給你!都給你!” 急促喘息順從的將衣袋裡錢包掏出扔在地下。
  
  “ 手錶!” 我放開他脖頸,轉手抓住他左臂,假意要去捋搶,卻將刀刃在他毫無執拗的掌腕關節輕靈劃過。
  
  這一刻,突然抑靜,我和他都盯著那層皮肉在鋒尖過後緩緩的翻綻裂張,卻未立時有血冒出,隱約可見齊平斷離的並非只有粉白皮肉,可就在試圖分辨揣測之時,不知從何處匆匆現身姍姍來遲的暗紅色血液,湧洩而出,淹沒了所有的疑惑與恍惚。
  
  我甩開他手,抓起地上錢包,調頭疾奔。
  
  後面傳來的詭異驚叫變得越來越空洞飄渺。
  
  進入黑暗角落的覆遮,我伏身回頭觀望,依稀看著他踉蹌的背影大概是邊攥著傷口邊哭號著逃進醫院主樓。
  
  四下巡視,全無生氣,除了公路上遠遠開來的卡車晃過慘淡微光,整個街區都泡在那灘暗寂之中。
  
  下一個獵物。
  
  謹慎索察週遭,不時調頭查看的潛回了小路上。
  
  倘全數如我所料,此時身無分文的男人應已經通過醫院和妻子取得聯絡,無論那女人是否在家,她都要先回去取錢再奔赴醫院,路線絕無二選的就是這裡。
  
  她出現的比我預想更快,且這一翻狩獵並未如適才那般輕易,甚至有我不可預期的事繼而發生。
  
  黑暗裡自行車倉狂的顫晃聲漸而接近,我躲在樹後等她騎過,但在探頭張望時,卻與她目光對視,或許這裡環境早就讓她有了直感力上的警覺。
  
  她雖顫慄著驚呼一聲。但卻反應迅捷的發力催騎奪路奔逃,我飛步上前探臂拽住車尾,她見勢頭不妙,棄車跳離,淒厲尖叫全力脫跑。
  
  我有點慌了手腳,奮力攆上隨手拽她頭髮,她猝不及防慘嚎著仰面摔倒,但隨即便反身張手向我頭臉抓來,指尖直奔我雙眼,一時焦急怒惱的擋避過去,反掌甩出個耳光,將她連頭帶臉的拍了個結實。趁著她眩頓,舉拳朝她後腦砸落,骨節崩磕擊撞那獨特的悶聲響後。
  
  女人終於雙眼翻白,昏了過去。
  
  我這才喘著粗氣發現自己右腿被她車上什麼東西劃開個道子,雖不是很深,但也在緩緩滲出血來。
  
  沒時間顧及這個,扛起女人身子,左右看了看,她叫聲雖有可能被誰聽到,但起碼視線範圍之內,並無人目擊。快步將她藏入工棚內,反身回去,將車子也推到林木中放倒。
  
  在棚內藉著清皎月色,自工具包摸出捆電線,把那女人四肢張開綁匝在散破木床上,掏出壁紙刀,將她衣物全數劃開扯落,撬開她嘴將內褲捲成一團擠塞進去。
  
  我審視著自己捕獲的獵物。等待她轉醒。
  
  這裡沒有哪怕半分情緒上的搖動,諸如欣慰,懊悔,憎惡,憐憫,哀憤,欣喜……甚至是非對錯因由報償之類的邏輯概念都消失殆盡。此刻唯一隱隱拂動的,只是我對自身舉措成效的滿足感。像個雕刻工盯著自己剛完成的作品,我盯著她的軀體。
  
  我有著可以從女人脖頸上看出其精準年齡的方法,堪稱天賦。倒不是說那裡存在像年輪般確鑿明晰的印記,但對推論有所幫助且非因人而異的細節特徵大概有十七個左右。女人們無論以何等極端的方法去維繫,也無法延緩或掩蓋那些無奈的差別。
  
  但以身體其他部位而言,她絕不像個已被時光魔爪拖行三十六年的女人。膚質細白緊膩,且光澤通透而出的淡淡粉嫩和淩的少女之軀不相上下,雙乳雖不及淩翹挺豐盈,但圓潤勻稱更顯柔曼嫵媚,突起的乳頭和乳暈卻很細小,顏色重實凝暗。下體也是一般色彩的點綴在兩條雪練腿根之間。那裡蒂唇外拱,比起淩略有些突墜,但縫線閉實帶著成熟感的誘動。
  
  此時他手腳束縛處已有大片淤紅漲起,這種程度的箍勒,痛脹感應可讓她醒覺,但卻仍閉目昏眠,仔細查她胸口起伏,與適才已有變別。
  
  這女人以為我要強姦她。
  
  雖已醒轉卻不敢現露,若被我知道她能辨記特徵,恐遭事後滅口而堅忍裝暈。
  
  她心思再機巧也想不到我將做的,只是要讓她體驗淩所曾歷嘗的恐懾與屈苦,那躺在自己血池中緩緩待死的無助與絕望,被哀傷怖慄一點點侵蝕的惶顫,哪怕只是瞬間的降臨於她頭上,我的使命便即達成。
  
  刀尖,抵在她臂彎處的瞬間。
  
  女人雙眼突然瞪開,用鼻嗓之中僅存的呼呃聲對我慌亂的表達著什麼。全身竭力掙搖,臀乳激盪出層層肉浪在全身波動,雙眼兩道清淚也順著鬢角流淌。
  
  刺入皮肉時,她身體在受限的幅度內曲躬著僵住,將肺部所有空氣都一下子泵壓出來似的長聲哀鳴,身體所有皮膚如海綿般珠汗涔滴。
  
  大概是出於本能反應,在我穩住刀鋒將割切繼續完成的幾秒鐘裡,她完全沒有任何抗動。
  
  血液像蛇一樣蜿蜒著順著臂膀向下淌流。
  
  這次她是真的昏厥。
  
  傷口比我預期的要淺,正在估計要她還給淩失去的那些血需要多久。
  
  突然,門外傳來異響。
  
  我全身肌肉瞬時繃緊,幾步竄到門口,探頭巡視。
  
  一個身影在樹蔭間的月色掠照下正飛快的跑向河邊。
  
  感到自己掌心立時沁出汗來,怎麼會?心中焦慮疑惑,叫苦不叠。
  
  正在猶豫是否追趕,那身影竟然止住腳步。
  
  本能反應著發足搶進,那人卻猛的轉回身子對著我,這反倒讓我止步不前,唯恐有詐,謹慎的防備著可能正在向我靠攏的包圍圈。
  
  只怕他丈夫那邊引來的警察已大批出動,過於樂觀的預期了他們的反應程度。
  
  難道有人這麼快就識破了我的目的?
  
  正在驚疑不定,尋思脫困的辦法。那人竟然向前又走了一步,這次他站在了月色之中,身貌依稀可見。
  
  竟然是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少年。
  
  他身材輕健,面容俊秀,嘴角淡淡的含著笑意。頭髮有些過於工整,身上衣褲也潔淨異常,氣質中帶著親切隨和的儒雅。
  
  見他輕輕的舉起左手,指了指那間工棚,又指著自己,隨即將食指立在嘴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爽朗的笑著對我揮了揮手,調頭跑開,轉眼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少年到底是誰?
  
  他有何意圖?
  
  一時難以索解。
  
  但無論怎樣,這裡也已不能久留。隱約聽到女子在棚內嗚嗚的呼叫,我抽身奔回,看她血雖也流了不少,但是現下卻已大體息止,且眼神恍惚反應迷離神智已頗為混亂。
  
  也只好就此收手。
  
  將她雙臂電線解開,抓起放在門邊的工具包,出門前回頭看了眼剛剛忍痛起身,毫無血色的臉上帶著淚痕和狐疑表情,想按住傷口卻抑止不住身體抖動哆嗦的女人。
  
  不知為何,那陣無所適從的不安惶恐突然來襲
  
  。
  
  而後放步飛奔,試圖將這裡的一切都永遠的拋在腦後。
  
  但我當時並不知道,無論我跑的多快,有些事情,也終會追隨不捨,無可逃避。
  
  第五章俏腮流酴虔情介
  
  我沿著河岸,一件件將包裡東西扔進夜色淤流。
  
  照片檔案也好,悔過信房產證也罷,統統沈入臭水,不知這些東西徹底爛掉,要用多久。留下的只有那本雜誌和煞有介事掖在錢包裡不無寒酸的幾張票子,隨手將它們夾在淩書冊內。
  
  尋個無人處換回衣物,右腿傷口本已凝痂,但撕扯的布邊卻也粘結之上,皺眉揭下,又是血。
  
  隨手處置了那套工作服,徑直回到淩家。
  
  只在巷口就見她支了個馬劄坐在門前,神情像個乖覺詳靜但卻有幾分委屈的貓。愣愣托著下巴,眼睛盯的,倒像是我家那漆黑後窗。貼身穿著淡黃色貼繡簡單紋飾的單衣,光腳踩著雙藕荷色塑料拖鞋,頭髮披散。緩步到了近前,她恍如驚怯的轉過頭來,待看清是我,這才抿著嘴唇很伶俐騰起身,撲來沁澤清潤像是剛剛出浴的體香。
  
  我腦中驀然恍惚,隱約感到淩身體週遭的氛圍,似與之前有些迥異,但卻突然被她纖巧裸足的嬌致所吸引,注目凝神,全然忘我。
  
  耳邊傳來淩輕緩卻略帶憂切的問話。
  
  「去哪了?」語調仍抑不住有些酸楚:「這一整天都沒……」我將手中書冊遞了過去,仍只盯著她瑩澈玉趾,它們所輕巧勾領出來的那些惺忪憐婉的倦意,纏綿繚繞著從我身體裡所有的裂隙中悠悠漫起。
  
  這才發現,自己困的像個正在坍塌的石塔。
  
  淩接過書,另一隻涼滑小手卻來牽我腕背,至此方才抬頭。
  
  已經看不清,她雙眼是否有淚。模糊中彷彿聽到她說:「你……你進來麼?
  
  媽媽還在上班……你臉色這麼糟……還是我送你回……」下一個在頭腦中浮起的意識,我已躺在淩床上,絲絲清爽如柳浪荷風撫柔周身,勉強睜眼,淩正在用打濕的手巾輕輕擦拭著我光赤身體。柔曼燈光下,能看到她鼻窪鬢角輕細汗珠,渾不覺我已回醒,兀自專注投洗揩拭。
  
  眼皮沈墜如有羈枷押制,終又閉目,受領著她細緻的滌理。此時,淩雙手搭在我右腿,停了動息,像在猶豫些什麼,指尖輕輕探觸。應是見了那刮傷,恐牽痛將我刺醒未敢施為,正待掙脫慵倦出言慰解,卻感一團濕軟溫滑敷貼在肌肉之上。
  
  淩在舔潤著那創口,無盡憐惜的用舌尖將那些沾著的汗塵輕輕吮澤拭去。微忽鼻息在我腿上漸促漸熱,進而熾動呼翕,紊碎動顫……她開始吻舔蹭吸著在我肢體遊走唇舌,那並非單只是情濃動性的恩寵,更像是依藉慰撫,療治著我的困頓與傷耗。
  
  似萬年以來的那些溫柔雌獸,蜷依在獵斗歸來的雄偶身畔,廝磨,觸蹭,舔恤。
  
  那讓我敞鬆了所有的糾結,沐淋著這場悠長的甘雨。
  
  淩的唇舌,毫無嫌忌讓避的徹底席捲我下身。激弄而起的情慾和陽具,都擴漲著我昏沈中彭湧放任的軀體。
  
  終於,她舌尖毫無猶豫的趟過了襠胯,盤旋著將我勃立的男根銜進唇腮。這溫暖而又淫褻的吞裹使我身軀瑟戰,籲息一聲,睜眼正和不無徬徨含著我半截莖體的淩四目相對。
  
  她口中涎縷絲淌,雙唇覆沒溝冠,綿軟嫩滑的舌正抵在我陽具頂端蠕動。
  
  淩對著我,全然失魂的定在這姿態,一雙妙目情神凝滯的呆怔著。
  
  直待我輕撫她臉頰,這才霞徹殷紅直漫耳頸,額頭鬢角的汗水瞬時湧現,羞的猛然松吐口中恥物,捂著臉便要逃開。我伸手摟住她腰身,淩只稍作扭擰就被擁回床內對臥,邊在她臀背順慰邊將她遮面雙手輕輕撥開,對著那隨鼻息促喘而稍有動顫的雙唇深眷憐吻。
  
  淩任著我輕狂的舌弄,雙眼仍是緊閉,只有細長的睫毛溫婉列立。那襲薄衫在她光潔軀體上輕易掀褪,但正欲將她翻轉身下妄圖瀆媾這不可方物的嬌慚韻致,淩卻伸手在我肩頭輕輕拍擋,睜開眼一時為難的向我注視。
  
  「這會兒不成啊……」在我撤開唇後,淩很有點歉然的在我耳下邊輕輕吻觸邊低聲訴請:「媽媽就要到家,你……你得回去了,等著她睡熟,我……我。」她抿了下嘴唇,抱住我背脊,謹言問道:「我偷溜出去,找你,好麼?」我點點頭,在她面龐上親了幾下,而後起身穿衣,淩也手腳麻利的收拾停當。
  
  「你先睡,給我留著門。」淩楞了下又問:「你家裡人不會這麼晚還回來吧?」我笑著搖搖頭,祖父這星期都會住在工地守場,家裡空曠的連老鼠都沒什麼興趣光臨。心下突然興起,走前攬住淩的腰,低聲在她耳邊調笑:「你來我那,可要還是剛才那樣才行,不然非餓死我不可。」淩漲紅著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有些疑惑卻欲言又止。
  
  走出門外,勉強摻著一些清冷的夜風在我身旁飄過,頭腦又變空曠而被折轉歸來的睏倦所佔據。或許只是幻覺,淩的體香還在我週遭飄散,招引著我,進入準備吞噬一切的那片黑甜。
  
  回到自家,胡亂甩了衣褲,癱倒著躺在了祖父那張大床上。轉頭避開那淒清月色的撩撥,沈沈睡去。
  
  那想必是場極具生存感的迷夢,我從未如此強烈的覺到自身生命的鮮活,但就在這活生生真切中,卻又首次,對死亡燃起了渴望。
  
  終於,我被身下源源不絕的溫煦快感搖醒。
  
  淩,一絲不掛的蜷爬在我胯下,含吸著此時我生命中最堅強的那部分真實,她無盡柔順的用唇舌侍奉著那莫名狂怒青筋繃挺的肉柱,虔誠的雙眼在月光中充滿期盼的盯視著我,像在膜拜神靈般,犧牲獻貢出所有意志,履行信徒那狂熱的遵從。
  
  她見我醒來,又更加著力的吞吐套弄,在方式上比起適才突然間有了概念性的理解,似乎在小心翼翼觀察著我臉上的歡娛和享用,竭力體會探尋能使我滿足的舉措。
  
  髮梢輕輕擺動,那陣清香的幽風中卻不知為何帶著讓人感到真正意義上飢腸轆轆的熏染,我略凝神,在床邊桌上,看到了淩整齊疊放的衣物,連內褲和襪子都妥妥帖帖的擺在最頂層。而放在另一側的,竟然是搪瓷盆裡微微冒著熱氣的飯菜。
  
  「你怕是餓了吧?」淩用小手輕輕揉搓著我陽具,抬頭關切的問著:「我把昨晚剩下的帶過來啦,剛才用你家爐火熱了下,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我胃腹一陣抽動,聲音極大的嚥了口唾沫,苦笑著點點頭。淩站起身,將盆和筷子端到我面前,輕輕含笑:「媽媽說,我燒的這是貓飯,你就湊合吃點好麼?」我坐在床沿,接過飯菜,切得很精緻的肉末和蘑菇堆在米飯上,帶著和淩肉體幾乎一樣誘人的光澤。
  
  大口撥扒著飯菜,狼吞虎嚥時看到淩精雕裸玉般的俏立在我身側,笑孜孜背著手,不禁又呆了,連嘴裡塞滿的飯菜都忘記吞嚥。
  
  淩似乎想起了什麼,臉又有點發紅,小聲道:「你慢點,可別噎著,我……我幫你……你……」後邊似乎根本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隨手拿了張報紙鋪在我腳下,隨即乖巧的跪在我腿間,雙手輕搭在自己膝上,又開始為我舔弄下體一直挺立著的蠢物。
  
  我就這樣吃著這餐活色生香淫靡奢享的飯菜。雙重疊加的滿足感不停的衝擊著我的心智,幾乎不知該將血液送往何處的大腦,索性完全停擺。
  
  此時,淩正用自己稚嫩小嘴,嘗試著最大程度的含納,我雙臂微抖,龜頭感到了她腔內舌根喉底的攣動擠夾,低頭看著淩讓我完全探入了她口中,正在竭力克制嘔意,雙眼已清淚湧落。心中憐愛難忍,想要出言阻止,但頭腦一片空白,受制於不斷湧來的慰足感,我能做的只是仰頭閉眼,大口喘氣,默默受感這無盡快意。
  
  似乎領會到效用的淩,更加無所顧及的深含任犯,但最終難以抗逆痙悸,含著我陽物痛苦不堪的乾嘔起來。忙將她輕輕推開,拍著她背心歉然安撫。
  
  跪在我面前胸脯起伏的淩不叠嬌喘,正似要開口之時被我攙起,不知所措的任我安置著趴伏在桌邊,渾圓挺翹的臀丘,像兩團無暇脂玉,夾在其中略帶玫瑰色的陰唇水潤絲光,嫣然巧致的芽蒂隱約可見,我探手著力撫揉著淩的臀股,挑撥下身唐突肉柄,交尾推入,她只默默噙著一縷青絲望著窗外清月,但仍是抑止不住隨著我的叩撞,嚶嚀哼鳴。
  
  少頃之間,我兩人結合處,已是潺溪滴流,淩抓扶桌沿的手臂越來越緊,口鼻中偶爾發出嘁喃輕呼,桌腳被撞的橐橐聲也愈發急促。
  
  盯著我身下的淩臀波蕩漾,汗流浹背秀髮搖散,對我勁力猛動來勢已有不堪之態。想來苞蕾新綻且又是整夜勞頓,已難再多受磨弄,索性振腰深幅頂撞,松撤心韁隨身就意,一慌神間,精湧將至,忙撤身抽拔,淩本在強忍堅受著摧折般的杵搗,但就在我離出之間……她卻猝然轉撲,躬身跪承接著用嘴吮嘬我痙射津液的陽物。我莽立懵然,如魂靈騰升散化般的溶醉,不住大口呼吸,看她涓滴不落的咽飲含吸著我的漿流。
  
  淩輕緩吞咂著那丟脫昂挺的肉鞭,鼻息調動,舉頭仰視著我,目光如乞待敕令般的依順,直到我將她扶起,這才罷休。
  
  攜她在床上擁撫著歇了會,她仍忙碌著湊唇在我耳下頸邊溫存蹭吻,滑膩手心揉挲著我那已完全癱軟的身體。
  
  「我該回去了。」淩看了眼窗外:「要等天亮被人看到,可就糟了,你再睡一會,好麼?」
  
  「嗯。」我撥弄著她的長髮隨口應著。
  
  她輕盈靈動的在我眼前穿著衣服,最底層疊好的褲子下面,卻還放著什麼東西,我撐起身看去,是那本一併帶回來的色情雜誌。
  
  「哦對了,還有這個呢。」淩突然扭捏的拿起遞給我,聲音越來越小的對我說:「開始不知道是什麼,還看了幾眼。」皺眉猶豫的坐在床邊,低下頭偷眼瞟著我道:「我剛……剛才,那樣……就和這上面看來的……你……你不會瞧不起我吧?」
  
  「怎麼會?」我輕輕抱住她:「你那樣做,我舒服極了。」「那就好……」淩鬆了口氣,整了整頭髮,轉頭微笑著對我道:「我走了,你睡吧,午飯我給你送來……」不知為何,臉上又是一陣飛紅,起身拿起桌上盆筷,撩起香風碎步出門而去。
  
  淡濛濛若有若無的天光將整個房間都浸的越來越陌生,一切顏色,形狀,質感,位置……全都那樣疏落的憑自變異著。
  
  隨它去吧!
  
  嘆了口氣,躺在床上,荏苒著那些勢必將離去的和或許會到來的所有光陰。
  
  「然後呢?」小聲的問著自己。
  
  然後,我與淩之間的年華,變得那般晦澀放蕩,但卻又溫郁迷醉,她永遠在左腕纏著白布,永遠依允我所有的需求,像崇奉自己主宰者般縱容溺慣著我,這只怕不是什麼類於常軌的情愫,我不時疑慮著。但那又委實銷魂難卻,我身體的每處她都毫無嫌怨的取悅,而對自身靈肉的獻祭卻是沒有底線的貫徹。所謂情愛,對我們只是個單薄的傳說,這裡只有對溫暖相依的戀纏不捨,用肉體的據索與進饋將自己與對方牢牢捆在一起。
  
  那似乎永不存在盡竭的,幸福的窒息感。
  
  而沈湎其中,不知所以的淩竟然漸而不在乎懷孕,於後果擔有莫大恐懼的,反倒是我,她對橡膠過敏,最終只得咬牙用之前弄來的錢去買了長效避孕藥,於是,除了她那被副作用搞的全無規律的月信期間,餘下日子,幾乎每天都顛倒纏綿的相擁交合。
  
  學期開始後本想問幾句關於那件事的消息,但淩對學校的事隻字不提,關於如何取回書冊也從未置疑,只是不無慵懶的每天例常上學,回來卻和母親打著同我一起學習的旗號,在我家做起家務料理飯食,依偎陪侍般的照顧著我做完功課,隨後忙碌著為我盥洗擦拭,連洗腳和修剪指甲都攬承過去。生來不曾被人這樣照料,也沒想到到會這樣容易就成了習慣。最終,等一切收拾停當,淩總是小心翼翼的插好門掛上窗簾,訕訕走到床邊,稍含窘迫的小聲問我還有什麼事沒有。雖然她明明知道,我回答永遠都是:「把衣服脫了,上來陪我。」淩一件件將褪下衣褲整齊疊好後,光溜溜的貼著我身邊躺下。然後,依著我從雜誌上看來的各種翻新花樣,褻玩她身體,委實有些超過必要的被顯然慣縱了的,且頭腦發熱尋求新鮮刺激的我,胡亂折騰著消受她如斯忍寵。
  
  而我卻曾竟然荒唐到懷著幾分嗔怨的肆意妄用了這特權。執著苛刻的,想用那作為底線的淚水,去證明自己心中一些卑怯的蠢念。
  
  到了深秋時節,祖父從守駐工地回來,我和淩登時沒了私會的處所,於是肆意妄為的兩頭編著藉口,一有機會就將淩帶到外間各種僻靜所在,繼續著我自私的淫樂。而淩仍毫無執拗,在偏街陋巷的清冷寒風中,撐俯在或是廢棄屋舍佈滿塵灰的牆角,或是黑林深丘中粗糙冰涼的樹幹……抿閉唇目,隨我扒剝衣褲,袒露胸臀的,撅送著那依舊是暖濕迎合的股縫,任為洩慾。
  
  那夜下了晚自習,在約好的路口與淩會和,同她結伴而來的幾個女生見到我後,不無豔羨的調笑著走遠了。
  
  她們是不會想到我要帶淩去何等地方做些什麼勾當的。
  
  白天在附近有意無意發現了一座廢破的磚砌水塔,人跡罕至,我領著她手將她帶進了只有多半個筒壁的塔內,淩很乖覺的先找了乾淨地面放妥了書包和外罩,隨後蹲下身,從我褲子拉鏈裡輕輕引出肉槍,啟唇含入,柔緩品咂,這陣子的野合已無暇再有前戲溫存,她每每潤備奉慰一翻就會直接引入桃源。淩用一條淡藍色髮帶束著馬尾,正在隨她伏動的頭頸來回晃動,伸手抓住尾根,摁帶那螓首櫻唇全沒而入的快幅套弄數下。
  
  空曠的塔腹內傳來簌簌吮吸津液的淫邪回聲。
  
  我將淩拽起,她正待反身俯低,卻不想我看到牆上鐵梯突然動了欺戲的興致,稍覺意外的被我推到了那梯子旁,舉起她雙手,用她剛扔在書包上的圍巾把淩結結實實的半吊半踮腳的捆在了梯蹬之上。
  
  之前在家裡也曾用床單捆紮過淩的臂腿,魯莽系勒時淩輕攢眉頭但也順從配合,不見嗔怪,這遭她雖微感意外,但也放任我調弄。
  
  我微微輕笑的吻著淩的臉頰耳垂,她身子蜷動,隨著動情喘息,解開她上衣撩起內衫,玉乳雙峰彈跳著挺露,我解開她髮帶散落烏雲,但隨即卻突然用那藍巾蒙系淩的雙眼,她略有疑慮的輕呃了一聲,但也並未多言。我裸挺陽具上漸有絲絲寒意,便不再耽擱,連著底褲將淩下衣剝落至腳踝,褪脫一足,掰劈腿根,如水涼夜中,淩修長玉腿不自覺的畏寒縮避著。
  
  抱起臀腿,將她雙足纏在我腰間,一手托抬嬌軀,一手揉捏錐聳俏乳,下身挺入暖軟穴窩之中,著力抽插。淩細聲嗯吟,挺腰應扭。
  
  可正在酣快之際,不遠處卻驟然傳來數聲暴躁的猛犬嗥叫,接著一陣急促奔踏響動著越靠越近,又是一聲憾人狂吠,聽來此時怕已經到了塔外,淩全身顫慄不止,卻也不敢聲張,我抱著淩,緩緩抽拔出肉棍,將她腳尖輕輕放置立穩,隨後緩身挪步向入口潛去,到了牆邊陰暗處,隨手在地下撿起磚石,屏息以待。
  
  那畜生似有所警覺,竟只在塔外對著裡面不叠的兇吼亂嚎,我轉頭看到晦暗光線下,淩雙腿緊閉身子躬彎,全無血色的臉上,蒙眼布巾已被淚水淹濕,被捆在梯蹬上的雙臂不住翻掙,隱約傳來她牙齒輕嗑的嗚咽聲。
  
  我正要起身出擊驅走那惡犬,卻突然有男人呼喝喚招的叫聲響起。那人邊跑到近前邊惡形惡狀的斥罵著:「這發騷的畜生!非等我拴緊你找十幾隻公狗來配爛你這賤逼不可!」
  
  此時,淩像遭了雷擊一樣全身抽搐後漸而癱軟的,暈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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