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ErBeiDe 發表於 2025-2-9 20:47:29

曖昧

從學校到我住的地方,大概需要十幾分鐘的車程,這包括在彎延的小巷子轉來轉去和花在睜大眼睛辨識古老且磨損以久的門牌上。其實我住的地方並不遠,離鬧區僅一條巷子之隔,甚至當我大聲報出居住的地址時還曾有人對我說:「不錯嘛,那可是有錢人住的地段呢。」
話雖如此,一條巷子之外,竟有著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巷子的外面有著高聳的大廈,百貨公司林立,車水馬龍的交通,打扮新潮時髦女孩的喧鬧聲,這裡是十足大家所稱羨的黃金路段,一坪幾十萬的地價,怪不得同學們常懷疑我發財了。
但是當你在逛街之餘,有機會能轉進巷子裡,你會發現這一切變得完全不一樣,大廈換成一幢幢低矮的公寓和平房,打扮漂亮的女孩兒換成一個個和靄的歐巴桑,人聲頂沸的交通在這裡像被消音了一樣,怎麼也聽不到。
大多的時候這裡是非常安靜的,巷子兩旁的住家種起了芒果樹、木瓜樹或桑樹,風一吹,樹葉便嗄嗄作響,九重葛的藤蔓爬滿了房子,夏天時開出火一般豔麗的花朵,這個像極世外桃源的地方,價錢只要巷子外的三分之一,這也是台北。
會來住這邊是因為大二那年沒抽到宿舍,原本的室友和同學大多住在學校旁邊的公寓,為得是交通方便,我卻不以為然,既然要住一年半載的地方,可不能隨便。
「你倒底想找怎樣的地方呢?」同學們大多不能了解我的想法,他們認為,連住的地方都找不到了,怎麼要求環境品質。
我想找的地方其實很簡單,我要一個可以讓我誤以為逃出紛亂的世界,卻又可以隨時轉到別條巷子的7-11買泡麵的地方。
我住的地方是兩層樓的平房,房東是一對老夫婦,兒女已經搬離他處,空出來的房間便租給學生,只是因為地方離學校偏遠,會注意這裡的學生也不多,這也正是我喜歡的地方。
老夫婦兩住在一樓,二樓另有兩間房間,一間自然是我的房間,另一間因為或許是廣告作的不夠還是離學校太遠,居然怎樣也租不出去,老夫婦對此也不比為意,於是從我住進來之後,居然有兩年的時間,我等於是付一間的房租,享用兩間的設備。
我喜歡其實是另一間房間,這裡的九重葛因為向光爬的特別茂密,甚至要將整棟房子包起來似的,這間房有個陽台,我每天便走到這個陽台,讓熱呼呼的太陽曬在我的臉上,就像和藤蔓一起行光合作用似的。但因價錢的關係,我選擇了現在居住的這間房,我的房間背光,比起另一間就來得陰暗潮濕,所以我常私心期許這間充滿陽光和植物氣息的房間別被租出去。
直到一九九八年,我在大學的最後一年,我理所當然得向房東續了約,房東卻告訴我那間房間終於租出去了。
「租出去?你是說…找到房客了?」
「是啊,一間房空在那裡也不是辦法…」老先生像是對這樣的結果很滿意。
那間充滿陽光的房間,終究無法陪伴我剩下的大學生活,開學的時候它的門已經緊緊的閉上,讓我再也無法修剪陽台的藤蔓,原本經由那裡透進我房裡的幾絲陽光也被攔斷,像是失去呼吸的權利,有一陣子我的心情因此壞得不得了。
我後悔當初為了省幾百塊租金捨棄我夢幻的房間,我恨房東的貪財,我恨一九九八年,雖然那時候的我並不知道,這一年改變了我的人生,敲開了我心中從未打開的那個部份。
當時的我當然不懂,我只是羨慕即將來臨的新房客。
【曖昧】-2
新房客在十月中旬的時候出現,那時的天氣也因秋天的到來不再那麼炎熱,他們出現的時候我正在房裡睡午覺,乒乒乓乓搬運行李的聲音將我吵醒,忍不住推開房門一探究竟。
「喂,妳在幹麼啊?」
被吵醒的心情是很不爽的,特別是一拉開門,便看到散了一地的衣服和一個跌坐在地板上的糊塗女孩。
「對…對不起。」女孩紅著臉,不斷的向我道歉,手裡握著的衣服為著突如其來的驚嚇又給掉在地板上,看來新房客是個少根筋的傢夥。
我蹲下來,幫她收拾著衣服:「妳就是新房客?」
「嗯嗯,」她又傻氣的點頭:「這裡真的好棒喔,我們的房間啊,可以曬到陽光哩。」
廢話,就是妳搶走了我的陽光哪。「這樣啊,那恭喜妳啦。」我有些眼紅,酸溜溜的說。
「呵呵,其實是靜喜歡這裡啦,不然我才不要住這邊,離學校好遠喔…」女孩撇撇嘴,她口中的人應該是另一位房客吧,房東太太曾告訴我這間房將會有兩個人合住。
「靜?」 「靜就是靜啊。」女孩沒正面回答我:「靜說這裡的環境很清淨,他那個人就是喜歡住這種與世無爭的地方,最好沒有電沒有水他最喜歡啦…」
看來這個『靜』和我蠻像的,至少選擇房屋的品味相當一致。
「還有外面爬了一屋子的藤蔓喔,」女孩連珠炮的絮語,像是三天三夜沒說話一樣:「靜就是看上這些植物,這叫什麼植物來著…九…九層塔!」
我差點笑出來,這女孩真不是普通的沒神經:「是九重葛吧。」
「對對對,九重葛,等會你可千萬別跟靜說,不然我又要被她罵沒大腦了。」
看來這個『靜』會和我很合,我們連想法都如此相似。
「美眉…」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叫喊,女孩聽了咚一聲的從散了一地的衣服裡跳了起來,一邊快速把衣服撿起來,一邊對著樓下大喊:「靜,我在這裡…這裡…」
然後是喀啦喀啦的拖鞋聲,一步步踏著階梯,我望著樓梯,看著一個人從地平線浮了上來。
這大概就是『靜』了。他…或說是『她』呢?
他有著低沈的嗓子、消至耳上的棕色短髮,寬大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好像是個男生。
但是,另一方面他的五官清秀的不得了,白晰的皮膚和纖瘦的身材,又像是個女生。
他的性別讓人一時間說不出來,這讓我一時間有些錯亂。
來不及思考,他的聲音已經從耳邊響起:「美眉,他是誰?」
他指的應該是我,那聲音充滿了防衛和敵意,那喚作『美眉』的女孩也老實的回答:「他呀,是我們的新房客喔,人很好的,他叫做…」她皺皺眉,轉頭問我:「嘿,你叫什麼名字啊?」
「曾。」氣氛有些詭異,我只能乖乖的接著她的話:「曾立信。」
「哪兩個字啊?」 「立正的立,信義的信。」
「呵,原來是阿信呀…」『美眉』自作主張的這樣喊我:「我叫呂惠婷,恩惠的惠,女字旁那個婷,我是靜的『美眉』唷…」 我點點頭,靜卻一把抓住美眉:「好了好了,進去了。」
美眉掙脫她的手,兩隻眼睛看著我:「對了,這是我家的靜喔。」說著她挽著靜的手臂:「他叫黃靜,草頭黃,安靜的靜,是我老公唷。」 「美眉,閉嘴。」黃靜沒表情的聲音。
【曖昧】-3
黃靜和美眉就這樣住進了我的「夢想之屋」,白天他們倆或許都要上班上學,所以很難見到他們,到了晚上,他們更是窩進房裡,然後是電視機的聲音和兩人的打鬧聲,偶爾也能聽到兩人做愛時的喘息聲,因為隔音效果不好,活像是打了0204的色情電話。
美眉一如她的暱稱,像個惹人憐愛的妹妹,水汪汪的眼睛常常眨呀眨的,人很親切,他們情侶兩出遊時常會順便為我帶宵夜。黃靜相對就沈默多了,大多的時候他是很安靜的,這或許和美眉聒噪的個性簡直是天壤之別,我懷疑他們兩個是如何相處的,他對我也是愛理不理的,住進來開始快兩個月,他和我說過的話簡直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數的出來:「對不起」、「謝謝」、「借過」…我從沒看過這樣龜毛的男生,他簡直龜毛的像個女孩子。
和他們之間幾乎是沒有交集的,每天早晨七點美眉就起來了,乒乒乓乓的到樓下廚房為黃靜做早餐,有時候第一堂有課必需得一大早起床,就會看到美眉忙進忙出的樣子,然後用熱情的嗓音對我說:「阿信,你起來啦?早~安~」
「早、早安。」對於一向習慣安靜的我,美眉的樂天有時讓我無法招架。
她頭也不回的專注於廚房的事物,一邊大聲的對我喊著:「阿信,桌上有報紙。」
愣了幾秒,然後拿起桌上的報紙,想翻開時耳邊卻傳來美眉的聲音:
「阿信,不要…」 我緊張的丟開報紙,驚嚇的看著她:「不要什麼?」
美眉將我丟開的報紙撿起來:「自由時報是靜在看的,他不喜歡人家動他東西,怓,中國時報是我的,你看這個吧。」
接過中國時報,皺了皺眉:「你們在一起還分你的我的呀。」
「不是…」美眉端來一盤搭配漂亮的荷包蛋和培根,放在我桌上:「兩個人相處就是這樣啊,大家都有自己的習慣嘛,能包容的就多包容點,這樣就不會常為小事吵架啦。」
我望著美眉美麗的眼睛,突然間覺得她好像很不一樣,卸下平時傻大姐的外表,其實她的內心比誰都溫柔,黃靜真是幸運,有這樣的女朋友。
「靜,你醒啦。」美眉的聲音忽然轉向另一邊,然後我看到黃靜。
「早安,黃靜。」我向他打招呼。
「早。」他居然看也不看我,一坐下來埋頭就是吃自己的早餐,他吃東西的樣子安靜又秀氣,處處流露出富家子弟的氣息,雖然我沒問他,但我有這種感覺。
「靜今天是幾點的課呢?」美眉是不吃早餐的,她老說看我們吃她就飽了,這個時候的她總是坐在黃靜的對面,三不五時的丟些傻哩傻氣的問題出來。
「八點。」 「什麼課呢?」 「中國近代史。」黃靜是歷史系的學生。 那是在講什麼啊?
「一堆軍閥打來打去。」黃靜的回答總是簡短。「那麼阿信呢?」然後美眉會轉頭問我。
「我?」 「上什麼課啊?」 「喔,沒上什麼,今天去只是看看實驗結果罷了。」
「實驗也算一堂課啊。」美眉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像是吧。」
美眉好像特別喜歡探聽和大學有關的事情,不論是上了什麼課、參加了什麼社團、認識了哪些人,甚至連學校餐廳的夥食她也想知道,她先是追著黃靜問,當黃靜將生活全部掏出來後,她開始問我。
動物系是做什麼的?」美眉的基本問法。 「是研究與生物中關於動物這一類的科系。」「怎麼研究?」「不一定啊,看妳想知道哪方面的。」 「呢?會解剖動物嗎?」「當然會呀。」
「解剖什麼動物?」「很多啊,像青蛙、白老鼠、鴿子…」「小狗呢?」「狗當然也有啊。」
「小白兔呢?」「這我沒試過,不過想要的話應該也是可以吧。」「貓咪呢?小鳥呢?魚呢?」果然講到最後都是美眉的聲音:「對了對了…烏龜要怎麼解剖啊…先把殼拿下來嗎?」
美眉的聲音又尖又大,每次講到最後整間房裡都是她的疑問,我想我有點了解黃靜為什麼總是沈默了,因為大部份的空白裡都是美眉的聲音。
「我說美眉啊,」我終於吃不消喊停:「關於這些事妳可以問你們學校其它系的同學啊,妳講一句話,保證有幾十個男生會搶著為妳解答…」
「……」顯然我講了一個失敗的笑話,美眉閉上嘴巴,頓時好安靜。「怎麼啦?」我拍拍她的肩膀。「人家也想唸大學啊…」我的老天啊,鼻涕和眼淚混在一起:「可是人家也沒辦法啊…」
【曖昧】-4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美眉國中畢業就不再上過課了。
美眉的父親在她出生那一年過逝,死因是肝癌,五年後她的母親因為同一個原因離去,臨死前將美眉托付給自己的姊姊,也就是美眉的姑媽。
姑媽家中除了美眉外還有兩個表哥,都比她大上許多,所以雖說是重新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大多的時候,她還是感到孤單。
「其實姑媽對我很好的…」講到這段往事,美眉的大眼睛忍不住泛紅:「現在想起來,她真的沒把我當外人看,對我像對表哥一樣一視同仁,我有時候會想,如果就繼續這麼下去,搞不好我也能唸大學也說不一定喔…只可惜…」只可惜,美眉的姑媽和姑爹在她小學畢業那年離婚了,姑爹得到了孩子的監護權,兩個表哥和美眉便理所當然的跟了姑爹,次年姑爹便再娶,美眉也在這時改了姓,開始跟著姑爹姓呂。
「其實我跟姑爹從小就不親,卻得改姓呂,然後改口叫他爸爸,改叫表哥們哥哥,那時候我一直很不習慣,還好上國中之後姑爹幫我安排了寄宿學校,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相處呢。」
回憶的時候美眉的口氣是輕鬆的,事實上,在寄宿學校的那段日子卻是很苦的。
「你知道的,像那種修女學校,每天不管是上課時間、吃飯時間、就寢時間都是規定的死死的,最誇張的是什麼你知不知道?」 我搖頭。
「洗澡時間,連洗澡時間也要規定,晚上六七點吃過飯就要我們立刻去洗澡,拜託,剛吃飽飯耶,你想胃痛我還不想消化不良勒,有一次我跑去問修女可不可以十點晚自習結束後再去洗澡,我實在受不了一吃飽就要洗澡,結果你猜她說什麼?」「這…我猜不出來。」
「她居然很兇的對我說什麼這是一個學校,學生該做的就是服從,如果每個人都像我一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這個學校要怎麼管理下去…那時候我還小不懂事,她居然跟我說什麼如果我偷偷在晚自習後洗澡天主不會原諒我的…你說過不過份…」笑著點頭,與其說過份,我倒覺得美眉誇張的表情很好笑。「這是一個教學的地方耶,還打著上帝的名號,一天倒晚叫我們背聖經,說什麼神愛世人,結果只是晚一點洗澡就要下地獄,這個處罰太嚴重了吧…」
年紀還輕的美眉,一個人要離家住在外面當然不比在家自由,在無可奈何卻必需繼續住下去的時候,她閃亮的雙眸都黯淡了下來。
「在那段時間裡,我是很內向的,我甚至不想跟別人講話,每天就像當兵一樣數日子…」
「跟現在的妳真的不大一樣啊。」我實在很難想像美眉內向的樣子,現在連要她一分鐘不講話對她來說都很難。「嗯,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為夏令營。」 「夏令營?」
「那是我國二升國三的暑假,學校把幾個所謂的問題學生抓去參加一個營隊,是一群高中生辦的,那些高中唷,是說出名稱就會讓你自慚形穢到死的學校,裡面男男女女的臉上都寫著自信和希望,當然嘛,他們隨隨便便就可以考上好大學,找到好工作…當然充滿希望囉,學校請他們辦的美其名是夏令營,其實還不是想找個機會輔導我們…那時我曾創下一個禮拜都不講一句話,老師點名時也只以點頭搖頭來回答,在修女心中我當然是問題學生囉。」「所以妳也去囉?」
她點點頭:「剛開始真的很無聊,大概是因為本身自卑感的關係,對於這些高中生的關心我都是愛理不理的,就在那個時候,他出現了…」 美眉的臉龐瞬間轉為玫瑰色。 「誰?」
「告訴你,我還記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唷。」她完全不顧我的反應,自顧自地說著:「那天他穿著淺藍色的上衣和深藍色的牛仔褲,一身的藍把他襯的好憂鬱好憂鬱…啊…現在想起我的心都還會心跳加速呢。」「他是營隊的工作人員?」
「嗯,」美眉點點頭:「應該說他是我們這隊的小隊輔,那時他高二,大我兩歲,他不像其他小隊輔會用那一種『害怕』的眼神來看我們這些『問題學生』,至少和他講話的時候我不會感到自己是有問題的,是來被他們輔導的。你能想像嗎?我都還記得他第一次跟我說話的樣子…」
「都三年前的事了還記得?」
當然記得,那時候我脾氣怪的很,總是一付憤世嫉俗的樣子,沒有一個小隊輔敢靠近我,那天我穿著紫紅色的T恤,坐在操場的看台上,他就這麼來了,他靠近我,坐在我的身邊,我們一起吹著微風,然後他轉頭對我說:『這件衣服很漂亮,是紫色還是紅色?』『啊?』『妳喜歡紫色還是紅色?』「就這樣而以?」我不懂這樣又怎樣。「你當然不懂,」美眉理直氣壯的看著我:「你不懂那種感覺,當我看到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什麼都懂,他已經看穿了我,我的一切他都能夠接受了。」
我聳聳肩,無可奈何的表情:「然後呢?」 「然後我就淪陷了。」
【曖昧】-5
「阿信,你有交過女朋友嗎?」對於美眉天外飛來這一筆,我愣了一下:「沒有。」「騙人。」「真的。」「那,為什麼?」我歪著頭:「大概是因為害怕跟女生講話吧。」
我本能有點害怕女孩子這種生物,害怕他們嘰嘰喳喳的話家常,害怕跟在她們背後幫她們提著從百貨公司買來大包小包的戰利品。
「阿信,一定很多女生為你心碎。」美眉正經的說著,引得我發笑。
她推推我:「喂,說真的你真該談一次戀愛。」 「為什麼?」
「那樣你就可以知道那個時候我的感覺啦。」 「你說淪陷的感覺?」
「正確的說應該是不知所措,深陷其中,強烈慾望,無法自拔的淪陷。」 我擊掌哈哈大笑。
「我和他的感覺就是這樣,從那天之後,接下來營隊裡的日子我們每天都膩在一起,一起唱歌、談論理想、然後一起看夕陽,多美啊。」 「聽起來很浪漫。」
「那是我最快樂的日子,後來營隊結束之後,我們仍舊每天通電話,兩個人都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但是嘴裡卻永遠不說破,每次打電話給他,雖然只是單純想聽聽他的聲音,我還是想出各種理由做為開場白:譬如問功課啊、借CD啊、甚至我還曾經因為實在找不出理由而假裝打錯電話給他唷。」說著她咯咯的笑。「那樣多累啊。」 「所以說你談不了戀愛囉。」美眉老氣橫秋的說:「雖然我比你小好幾歲,但這方面我可是專家喔。」 「是是是,還望大人賜教。」 「你認為一段戀愛中哪裡最美呢?」我呆了幾秒:「不清楚,關於這種事我真的不清楚。」
「我認為啊,一段愛情最美麗的地方就在眉來眼去、曖昧不明、成天想著他愛不愛我,見到面卻要假裝自然的時候。」
「呵呵,真有那麼美?」我有些不以為然,也許是我心思沒那麼細,我還是認為愛就要說出來,憋著會得內傷的。
「我和他那時就是這樣,直到八月時的七夕情人節,他打電話給我,主動說要幫我補習功課,我們在他家裡,把他的房門關的緊緊的,電燈和窗簾全部拉上,然後輕輕的,接吻。」
浪漫,真的非常浪漫:「這簡直像是電影劇情嘛。」
「真的是很自然而然的動作唷,事先也沒有說好那天要接吻,我卻很自然的把電燈關上呢。」
「但願我也能有這麼棒的情人啊。」 「真那麼想?」 「是啊。」 「說出來你可能會嚇一跳。」
「怎麼?」 「關於我剛講的這個人呀,我的初戀。」 「嗯。」 「他就是黃靜哪。」
雖然也想過美眉的初戀情人的模樣,但我怎樣也猜不到他是黃靜。 那個黃靜。
講話簡捷而盡乎無情,做事一板一眼的黃靜,竟會有這樣浪漫的舉動? 「嘿,人不可貌相啊。」
【曖昧】-6
升上大四之後,我的課表一下子輕鬆了起來,班上的同學多因為準備研究所考試而各自躲了起來,學分還未修滿的就到處打聽選個涼快的通式,如此一來能夠將學分修滿,一來又不用花費太多時間擾亂研究所考試,我也不能免俗的修了一堂兩個學分的通式,時間是星期三下午七八堂,修得是女性主義文學。
文學這檔事對我來說是很遙遠的,雖然空閒的時候我也會看看書,但怎樣也構不上專業,教室裡一百多個人有大半是女生,即使有男生,也多是文學院的學生,他們坐在一起,討論的盡是「麥田捕手」、「大亨小傳」之類的文學名著,講話咬文嚼字,我懷疑他們放的屁也是香的,在這種時候,我絕對不能像對系上同學一般的大呼小叫,討論金田一這一集又有什麼人死了,或著新一期的少年快報出了沒這種事。
這樣的課是沈悶而無趣的,但是沒辦法,僧多粥少,有太多人想選這種聽說很營養的通式了,為了學期末的成積能夠拉拉平均,就算我多麼不願意來,也只好在每個禮拜三下午出現在文學院教室。
我想起美眉對於大學的憧憬,那天的她同我聊了很多,從她的家庭環境到她與黃靜的情史,說到黃靜,她的眼神永遠是崇拜的:
「你知道嗎?他是我看過最聰明的人了,什麼數學問題到他手裡幾分鐘就全部解開了,簡直像考試機器嘛,要是靜來當我的老師,搞不好後來我也能考上一所高中唷!」
當然黃靜不可能是美眉的老師,就算是,可能也救不起她這個每一科都爛到極點的學生,他們同一年考聯考,黃靜順利的考上歷史系,美眉卻落榜了。
「靜那個時候好難過,甚至比我還難過呢,那時我對未來呀、前途啊這種事是沒什麼概念的,從小我都是有書就唸的,從沒想到有一天會沒書可唸。」
「那妳怎麼辦?」 「去考五專啊、去考商職啊,什麼學校我都去考了,結果居然一所也沒考上。」
「喔?」想必她那時的功課真的很爛。
「靜那時候急得不得了,一直幫我打聽還有什麼學校可以唸,然後有一天,姑爹突然告訴我,考不上也沒關係,我幫妳安排了一個學校。」 「那不是太好了?」
「什麼太好了,我不看還好,一看才發現,那又是一個天主教的寄宿學校,裡面同樣有著嚴格的規定,同樣把人管的死死的,我哭著告訴靜我不要唸,告訴姑爹、告訴表哥…誰我都哭,但是大家都勸我不要孩子氣了…」 「所以妳還是去了?」 「沒辦法,我就去了,結果唸了一個月就休學了。」「啊?」 「我自殺了,一個人在寢室時拿著美工刀,那時沒想那麼多,就這樣往手上劃過去,那傷口好深哪,血流得倒處都是,連我自己看了都嚇壞了,然後我就昏倒了。」她舉起右手,果然有一條淡淡的痕跡在手腕上:「醒來的時候躺在醫院裡,大家都來了,靜啊、姑爹啊、表哥啊…連和姑爹離婚的姑媽都來了,她趴在我的身上,哭著說她對不起我媽,沒把我照顧好…那時候我是真的很愧疚…然後靜卻在這個時候跑了出來,在大家面前指責我姑爹…」 「也不全然是妳姑爹的錯啊…」
「靜怪他讓我唸寄宿學校,他說我一直以來都沒爹沒娘的,不給我一些家庭的溫暖就算了,還急著要把我往外面推,就這樣嘩啦嘩啦的罵了一堆…我很少看到靜這麼生氣的,最後他居然拉著我的手,對我說:『等你傷好了,我們就離開,不要再回學校也不要回家了,從今以後妳就跟著我,我會照顧妳的。』我聽了嚇了一大跳呢。」黃靜會說出這樣的話,我也嚇了一跳。
「我當然感動的抱著他痛哭啊,然後我就跟他走了。」 「啊?不會吧?書也不唸了?」
「不唸了,當然不唸,那種地方有誰要回去啊。」 「家裡人呢?」
「我家是還好,因為爸媽都過世了,姑爹姑媽只是驚訝而以,他們不知道我怎麼會跟靜好起來,他們大概很無耐吧,靜那邊就比我慘多了,他們家就他這樣一個孩子,家裡寵得不得了,突然帶了一個女人說要離家出走,黃爸爸氣得不的了,那天和靜去他們家和他父母談,他爸居然拿著掃把趕我們走呢,我還被揮到幾下,痛得不得了。」
「啊?你們就這樣走啦?」這太誇張了,一個是個未成年的女孩,一個也只是個剛上大一的富家少爺,他們就這樣離家出走?
「嗯,後來我們就搬出來,一開始是住在溫州街,那裡靜上學比較方便,雖然靜有一筆存款可以供我們花用,但是遲早會用完的,所以我就到他們學校的餐廳打工,靜白天上學,晚上到小學安親班作輔導老師來賺外快。」
那時黃靜才多大?十八、十九?那時的他就要帶著一個十五六歲還像個孩子一樣的女朋友在外面生活?我想著自己已經二十來歲了,常常還得跟家裡伸手要錢,不禁覺得慚愧。
「難道妳不再唸書了?」 嗯,」美眉點點頭:「現在錢都不夠用了,哪還有美國時間唸書…」
「但是其實你是想跟黃靜跟我一樣唸大學的對吧?」美眉如果還在唸書,現在也該高三了。
「是啊…」她的眼角閃過一絲黯淡,不過幾秒的時間,她又開朗的笑了起來:「不過啊,那都是從前的事了啦,現在我只要能跟靜在一起我就很快樂了…」
美眉那樣的堅強,讓我看了非常心疼,人生當中就是這樣多的無奈嗎?
「曾立信同學…曾立信沒來嗎?」
突然聽到遠處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這才拉回現實,講台上的教授扶正眼鏡,一張點名單握在手上。
「我!我是!」一個箭步的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你就是曾立信?」 「我是、我是。」
「嗯…」較授將頭埋進講議裡:「來,曾立信,你告訴我,隨便舉幾本與女性主義有關的文學作品。」
女性主義?!我的媽啊!我連女性主義是吃的還是玩的都不知道,還要我說幾本作品…天啊…這下我糗了… 「哈哈,這個…」我摸著頭,面對著一百多張臉孔,慌得不得了。
「教授,」突然有個聲音從我正後方傳來:「曾立信剛才恰巧跟我討論過這個問題…」
咦?誰啊?我剛都忙著發呆,哪有跟誰討論過這種問題啊?
「女性主義的文學作品有很多,他告訴我他最近剛看完一本作品《廚房》,這是日本作家吉本芭娜娜的作品,她是一個筆調相當溫婉的女性作家,她的作品十分感性、細膩、平易近人…」
順著這個聲音,我轉身一看,那個坐在我正後方,救了我一命而現正在侃侃而談的救星,居然是黃靜。
【曖昧】-7
一下課,我便轉過身去,尋找黃靜的身影,他卻早已被淹沒在人群中。
「黃…黃靜…」我在人海中找到他,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現在不抓住他,他就會溜走的感覺,那種感覺很妙,換言之,我只是為了那個感覺抓住他,至於要跟他說些什麼,我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她像是注意到我的聲音,停下腳步,回過頭看我。我跑到他的身邊,下課的人潮將我們團團圍住。
「嘿,走那麼急幹嘛?」我仍止不住的喘氣。 「我要去接美眉。」他的口氣卻是充滿敵意。
「她下班啦?」 「嗯。」他點點頭,然後是一片沈默。 「對了,今天真是…」 她揮揮手,阻止我的言語:「不必謝謝了。」「黃靜…」他似乎真的有急事,深藍色的背包往背上一甩,像是在躲什麼似的,擠開人群徑自的往前走。 他不喜歡我,這是我的第一個感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我只能感覺一種武裝的氣息環繞著他,我是該識相的走開的,但是腳步卻怎樣也止不了的跟在他的身後。
他停了下來,抬起頭來看著我,對一般男生來說,他算是矮的,約莫只有一百六十幾公分吧,身材清瘦得像個女孩子,但近年來這樣的男生似乎很吃香,他的口氣是很不悅的:「喂,你倒底想幹麼?」
「我…」被他這麼一兇,我的聲音也小了:「我只是想向你道謝罷了。」
「好,我收到了。」他嘆了口氣。
「呃。」黃靜和美眉不一樣,美眉是那種你不用開口,她一個人就可以把兩個人的話講完的那種人,黃靜卻是有什麼答什麼,他想說話的時候就說話,不想說的時候你怎麼逼都沒用。
「我真沒想到…原來你也是我們學校的…」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他充滿防衛心的眼神我就緊張,他在班上人緣一定很差:「真巧,都沒聽你提起過。」「我也不知道你跟我同校。」
「呃,這個…」他的回答總是令人洩氣,怎麼會有這麼放不開的男孩子?我努力的想要找尋和他之間的共同話題:「對了,剛上課你說的什麼吉…吉什麼芭娜娜…」 「吉本芭娜娜。」
「對對對…好小子,看不出來你真的有看過啊,回答的跟真的一樣。今天多虧你啦,不然我準被那老處女罵死。」我作出誇張的動作。
或許是提到他有興趣的東西,黃靜的表情緩和不少,嘴角竟有一抹笑容。 「誰是老處女?」
「女性主義文學,『女權萬歲!』」我模彷教授的動作,她是一個女權主義的倡導者,聽說曾離過婚,對男人痛恨得不得了,那種恨大概都發洩在我們這些男學生身上。
「哈哈…」黃靜笑了起來:「男權本來就橫行那麼久了,女權也該出來透透氣,這樣才會平衡哪。」
我反射性的用手敲他的腦袋:「你是秀斗囉,一個大男人還說這種話,女權如果真的興盛了,你們家美眉罷工不做飯怎麼辦?」
「那就換我做啊。」 「如果她為了女性自覺,跑去學開車,再也不需要坐你的機車怎麼辦?」
「我就坐她的車啊,坐汽車比較舒服呢。」
「如果跑去競選立法委員,申張女權,把你一個人丟在家呢?」
「我就做她的後援會會長啊。」他居然和我一搭一唱起來。
為了逞口舌之快,在嘴巴上辯倒黃靜,我想出一堆理由,但他總能輕易的推翻這些理由,我想起美眉向我描述黃靜的浪漫,那個時候不能了解,但現在看他一付極力保護女友的表情,我突然能夠體會他的溫柔。「怎麼樣?還有沒有啊?」他的表情是驕傲的。
「有啊,當然有。」我絞盡腦汁想辯倒他,一個念頭忽然在腦海閃過,一個一直擺心裡的疑問,在來不及過濾,我就說了出來:「如果美眉也想唸大學,你們的錢卻只足夠付一個人的學費,你怎麼辦?你會放棄讓她去唸嗎?」突然間,她像僵住了,笑容在嘴邊淡去。 「我…我說錯什麼了嗎?」
「美眉倒底跟你說了什麼?」她立刻武裝起來,像個刺蝟。
「什…什麼?」對於他突然的轉變,我嚇到了。
他的眼神不再喜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他憤怒的盯著我,一句話也不說,我感到有什麼事要發生了,但是我卻無能為力。
【曖昧】-8
晚上八點,美眉和黃靜發生了一次有史以來最大的吵架。
與其說是吵架,還不如說是黃靜單方面的咆哮,這是我聽過他講最多話的一天,也是第一次看他控制不住情緒,即使隔著一扇門,他們的聲音還是非常清楚。
「呂惠婷,我告訴妳多少次,不要跟外人說些有的沒的,我說過沒,說過沒?」黃靜失控的聲音從門縫傳了出來。 「阿信…阿信又不是外人…」然後是美眉小聲的辯駁聲。
突然間冒出轟一聲的巨響,「阿信阿信…妳跟他很熟嗎…熟到認識三個月就可以把自己掏心掏肺的送給他了嗎?」「靜…你在說什麼啊…」
「我講過多少次,妳以為我們為什麼要搬離溫州街,為什麼要躲到這種地方,離學校又遠又不方便…那種被人家指指點點的痛苦…那種見不得人的感覺,妳都忘記了嗎?」
「我…對不起…」「真的會被妳氣死,平常妳愛做什麼我都不管,連這種事都要告訴別人嗎…」
「靜…我沒有沒有…我只有跟他說我的事,你的事我一點也沒有說,真的沒有…」
美眉的聲音已經變調,想必已經哭了。
「妳的事最後還不是我幫妳解決,妳啊,講話總是不經大腦,我每天已經夠煩了,可不可以不要再讓我還要擔心妳的事啊。」
「對不起…我不會再犯了…不會了…」
然後又是一聲巨響。「講得那麼好聽有什麼用,他已經知道一點了,要是被他發現怎麼辦,要是他發現了跑去告訴別人怎麼辦?他跟我同個學校耶,他要是講出去,這些痛苦還要再嚐一次,誰來負責,啊,妳說啊。」「不敢了,靜,原諒我,我不敢了。」
聽到美眉哽咽的聲音和黃靜的咆哮,心裡突然生起一股厭惡感。
有那麼嚴重嗎?有必要為了這種事大小聲嗎?有什麼事不能坐下來好好解決,只會罵自己馬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妳再管不住自己嘴巴的話,以後就不要跟著我了。」
美眉爆出一陣哭聲,聽到這裡,我的拳頭開始不聽使喚,血液開始噴張,我已經忍不住了,憤怒的情緒淹沒了理智,想都沒想的就拉開他們的房門,往裡面走去。
「阿…阿信…」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哭成淚人兒的美眉。
「這是我們房間,你進來做什麼?」然後是黃靜冷淡的聲音。
「喂,你他媽的在搞什麼啊,」我的體溫上升,脾氣已經無法控制:「你不是大談女權主義嗎?他媽的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在外人面前乖的像條蟲,怎麼?只會對自己馬子兇嗎?你這樣還算男人嗎?」
「阿信…阿信你搞錯了啦…」美眉拉著我的手,我皺了皺眉,憤怒更是達到最高點:「妳別作賤自己了好不好?他對妳這樣妳還像隻狗一樣做什麼?黃靜,沒錯美眉是跟我說了她家裡環境和一些跟你交往的情形,那又怎樣?有必要把她罵成這樣嗎?我告訴你,我跟本沒興趣聽你的事,也懶得把你們的事告訴別人,你少把氣出在別人身上。」
美眉的眼淚沒有停止過,而黃靜從我進來後一直沒有說話。
「怎麼?沒話說?剛剛不是很多話嗎?」 ……」 「我講得有什麼不對啊?你反駁我啊!」
他仍舊不說話,只是咬著嘴唇,低著頭,看不出來他有沒有注意我的話,他老是這個死樣子,看了就氣,我忍不住向前,一隻手拉住他胸前的衣服,一隻拳頭準備落下:「他媽的…」
「阿信不要…」咦?突然間,我感到觸碰到什麼東西了,在我用力拉扯黃靜的衣服時,他的胸口…黃靜胸前竟有著兩個弧形,平常他穿著寬鬆的衣服還看不明顯,這個時候不經意的觸碰讓我清楚的感覺到了,那個柔軟、美麗…不屬於雄性的東西…
驚訝的連忙放開抓住他的手,我看著他,頓時腦中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
我看著他,纖細的身段,矯好白晰的臉龐,雖然刻意壓低嗓音且剪了一頭短髮,是想試圖掩飾什麼,但我還是發現了。 「你…你是女的?」
【曖昧】-9
很久沒有回去這房間了,這間有著溫暖的陽光和九重葛的房間,原本空曠的房間在她們細心的佈置下更加精緻,窗戶掛上大紅格子的窗簾,一張雙人床有著看起來很舒服的棉被和布偶,這裡就像是女孩子的房間。
美眉已經哭累了,像隻小貓咪蜷縮著身體,趴在黃靜的膝上睡著了,在黃靜開口前,五月天一直唱歌給我們聽,一個我從沒聽過的樂團,但黃靜似乎十分為它著迷。
秋天的涼風吹過髮際,癢癢的。 你是巨大的海洋 我是雨下在你身上
我失去了自己的形狀 我看到遠方 愛情的模樣
愛在你身上飄盪 品嚐妳黃昏和朝陽
堅硬和柔軟的地方 是我的幻想 是你的樂章    (愛情的模樣/同志專輯2)
「今天…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想講些什麼,她卻朝我揮揮手,阻止我的言語。
「要從小時候說起…」 「咦?小時候?」我不懂她的意思。
「嗯,小時候。」她向我點點頭:「從小時候開始,印象裡家裡就是非常富有,真的唷,住在天母一百多坪的花園洋房裡,家裡的庭院大的不得了,養狗啊、養貓啊…還有很大的魚池裡面都是錦鯉呢,出門有司機,家裡幫忙的歐巴桑也有兩個,小時候唸的學校裡同學都是來自這樣的家庭,你相信嗎?我到小學第一次和同學去東區逛街,東區呀,那種地方不是很多殘障的乞丐嗎?我在那裡第一次看到乞丐,我還記得他因為沒了兩隻腳,只能趴在地上,一個臉盆放在前面,然後就是不停的磕頭…磕頭喔…現在想起來覺得很悲哀,但是那個時候我是第一次看到乞丐,以前真的沒看過唷,你猜我怎麼了?」「怎麼了?」我搖搖頭,怎樣也猜不出來。
「那時我想也沒想就蹲在他的面前,問他:『嘿,你在做什麼啊?』」
「這…不可思議…」我只能這樣說。
「確實是不可思議喔,」她聳聳肩,好像怎樣都無所謂似的:「沒辦法,家裡就只有我這個孩子,爸媽寵得不得了,幾乎是有點過度保護了,高中之前,我就像那種…放在精緻玻璃櫃裡的洋娃娃,順著父母的期望生活,從來沒有想過要反抗喔,就這樣子,從小學開始每次都拿第一名,最後也理所當然的考上第一志願。上高中以後,我也是這樣活著,穿著爸媽喜歡的衣服,參加爸媽喜歡的社團,交爸媽喜歡的男朋友…」
「你父母準許妳交男朋友?」大多數的父母是不讚成孩子在高中交男女朋友的,特別是黃靜這樣的家庭,面對他父母這方面的開明,我有些訝異。
「嗯,」她搖搖頭:「當然不準囉,只是,小白不一樣,他是我爸生意上客戶的兒子。
小白和他的制服顏色一樣,長的白白淨淨的,打出娘胎我們就認識了,從小就玩在一起,就像是註定的一樣,雙方的父母心裡都有著共同的願望,就連那個時候的我也是這樣想的,雖然那時還小,對於小白我總有個模糊的概念,上了高中之後,他每天來接我放學,我們一起補習、一起吃飯、一起走回家的那條小路,我真的以為一切就會那樣了呢,我會走上爸媽安排的那條路,我心裡也想走這條路。
一直以來我們都是一起渡過的,說是談戀愛,還不如說是兩家人的出遊,除了上課的時間之外,我們的約會都是和大人一起的,小白的媽媽幾乎把我當做媳婦了,當然我也是。
然後上高中後小白第一個生日,我們該是兩家人一起過的,就當媽已經佈置好了場地,爸也特別請假回家準備慶祝,我接到小白熱切的眼神:『靜,今年我想過一個特別的生日。』
『這樣不夠特別嗎?』我傻傻的問,那時候我做什麼都是很傻的。
然後他摟著我的肩膀,深情而感性的聲音對我說:『不要有別人,我只想跟妳一起過。』
『可是…』可是爸媽都已經準備好了呢,蠟燭已經點燃等著我們吹熄了呢。
『靜,我們已經不是小孩了,難道妳不想單獨跟我過嗎?』
他的言語不停的蠱惑著我,我愛他,我是想跟他單獨過節的,我心裡是期待的,期待什麼事的發生,然後我欺騙了我的父母,第一次不順著他們的意思。」
【曖昧】-10
「那天真的很浪漫,他穿著非常適合他的深藍色襯衫,在七點的時候我來到他家,他的家人不知道被趕到什麼地方去了,我們坐在沙發上靠著對方的身體,一邊喝著葡萄酒一邊看電視…
『靜,妳今天快樂嗎?』
然後他轉身吻我,涼涼的嘴唇貼在我的脖子上,那是非常美好的感覺唷,好希望時間就這樣停住,我的手環抱著他的頸子,任他的吻灑在我的身上,一切就是這樣的自然唷,他解開我一顆顆的扣子,將手伸進我的衣服,我的乳房因為刺激而微微的脹痛。『做愛好嗎?』 他溫柔的吻著我,我並沒有回答他,只是笨拙的回應他的親吻。
那個時候,我竟一點害羞的感覺都沒有,一點都沒有喔,好像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就像我和他的交往一樣,他是如此的渴望著我,我也模糊的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他的身體壓著我,那是男人的體溫喔,暖暖的,和爸爸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他的吻是鹹鹹的,他握著我的手,去觸碰他的赤裸的身體,漂亮的臉孔、緊實的肌肉、還有因為刺激而鼓脹的性器,他也撫摸著我,包括我的臉頰、我的唇、我的耳垂、我的乳房和我的下體…但是不知道怎麼搞的,怎樣也濕不起來喔,乾乾的,無論他怎麼的撫摸,都沒辦法,就是乾的喔。
當然我是想要的,非常的想,我愛他,也渴望他的身體,但是我的身體卻怎樣也不能控制,當他試圖進入的時候,我痛得哇哇大叫,眼淚流了整臉,他只有放開手,停了下來。
『沒關係的唷。』他是這麼對我說的,寵溺的揉著我的頭髮:『妳是太緊張了。』
我很明白自己的身體,往後的日子裡,小白也漸漸的明白了。
就是沒辦法濕唷,雖然心裡已經準備好了,身體就是不允許,我們試了一次又一次,沒辦法,就是沒辦法。我們之間一碰到這件事就烏煙瘴氣,情緒也莫名其妙的煩燥起來,雙方父母都感覺到我們之間的不對勁,但誰也不敢說破它。
那年的聖誕節,或許是我們都覺得對對方有一份虧欠吧,小白設計了一個美麗的夜晚,浪漫的聖誕大餐和一卡車的情話,我很明白這個夜晚會以怎樣的方式結束,他吻著我,很溫柔很溫柔…比平常還要溫柔呢,當他的手伸進我的衣服時,我的腦袋裡像有一根什麼東西斷掉了一樣,『啪』的一聲…
然後我竟推開他,一隻手止住他的熱情:『不要…拜託…』
我是害怕的,對於一次又一次的試驗,我很害怕。
然而他卻起身拿起上衣,傭懶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含在嘴裡,瞇著眼準備點火。
突然間我覺得離他好遠好遠,我已經完全的失去他了,不管是他的身體、還是他的心,我連他什麼時候學會抽煙我都不知道,他點了幾次煙,怎樣也點不起來,於是皺著眉,不耐煩的把打火機往桌上一丟:『媽的,爛貨!』
黃靜的聲音幽幽的,不帶任何一點情緒,好像說的是別人的故事一樣,昏黃的燈光照在她這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身上,竟有無限的蒼涼。
「真不知道他是在說打火機,還是在說我。」 她淡淡的說,嘴角有著一抹苦澀。
【曖昧】-11
「你了解那種感覺嗎?」黃靜漂亮的眼睛直盯著我。 「哪種感覺?」
「那種喜悅又混亂、想逃避卻又本能的靠近、心裡翻來覆去,好像怎麼做都不對似的。」她的髮絲零亂,眼神卻是熱切的。
但我恐怕要讓她失望了:「老實說,或許妳說的我都沒經歷過,實在沒辦法體會。」
「我第一次看到美眉就是這種感覺。」
「講得好像戀人的感覺。」我無法不去注意黃靜胸前美好的形狀,她是一個女孩子呢,是跟我不一樣的。
「就是戀人的感覺。」 你是誰 教我狂戀 教我勇敢地挑戰全世界
在一樣的身體裡面 一樣有愛與被愛的感覺   (愛情的模樣/同志專輯2)
「第一次在營隊裡看到她,我就知道她和我是同一種人了。」 「這麼肯定?」
她笑著看著我:「說出來你不相信,在她之前,在她之後,我從來沒有對一個人有這樣的感覺,我的防衛心很重,相信你也看得出來,但是對於美眉,我實在沒有辦法再武裝自己了。
我心裡是很難受的,很痛苦很痛苦的喔,因為這是不被允許的,那種戀人的感覺,我有權利對隨便一個男人有著戀人的感覺,就是對美眉不行,一方面想要克制自己,一方面卻又忍不住摟著她的肩膀親吻她啊。我必須對任何人保密,因為我的形象如此,我必需每天背著沈重的愛情在眾人面前偽裝幸福的樣子,我必需隱藏自己對美眉的那種感覺,我必需一次又一次的欺騙自己其實是喜歡男人的。」
我愛誰 已無所謂 沒有誰能將愛情劃清界限
在一樣的身體裡面 迷樣的魔力卻是更強烈(愛情的模樣/同志專輯2)
「後來,腦裡的螺絲鬆開了,啪的一聲,生活全散了,我拉著美眉在兩家的大人面前又哭又叫,大喊「我們是相愛的啊」、「這樣有什麼錯啊」,美眉家還好,只是她姑媽恨自己沒照顧好孩子,我家可就不一樣了,爸爸理所當然的大怒,怪我丟了黃家的臉,生出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啊,那時候
他的語言就是這樣,媽媽自然是擔任勸架的角色,只是她對我的傷心和失望,我是一直看在眼裡的。
這是不被祝福的愛情,我一開始就體認到這點。
於是收拾了一些衣服,拿了存摺和媽偷塞給我的錢,就這樣拉著美眉的手『私奔』了,說是私奔,在別人眼裡我們只是兩個女孩子,再怎麼看也猜不出我們的關係,頂多認為我們是感情特別好的姊妹罷了,我們搬到溫洲街,一半的錢全付了房租,美眉說不想再回去唸書了,我們的經濟能力也不許可,只好安排她在學校餐廳打工,這樣我好照顧她,我晚上就去兼家教,白天大家各自打拼,晚上就抱在一起睡覺。」
「聽起來不錯,那麼為什麼要搬到這裡?」我說,黃靜略去了她們之間生活的辛酸,原本是富家女的她,連乞丐都沒看過幾次的她一下子掉進這樣的生活,也難為她了。
她吸了口氣,挺起胸膛,指著胸前兩顆渾圓:「你說這是什麼?」
「這…」我有些發窘:「黃靜妳…妳在說什麼啊!」
「是胸部,該死的胸部。」她的肩膀垂了下來:「你還不懂嗎?我是女人哪。」
【曖昧】-12
「我是女人,這是沒辦法否認的,房東太太喜歡單純的生活,當初簽約的時候來得也是兩個看起來乾乾淨淨的女孩,可該死的我們白天用盡力氣藏住秘密,裝成感情很好的姊妹,晚上做愛聲音就怎樣也藏不住了。」
「做愛?」忍不住齒間的笑意,噗一聲的笑了出來。
「是啊,就是做愛,有什麼好笑的?」黃靜嘟著嘴,模樣很是可愛:「房間的隔音設備不好,我們又忍不了不做愛,一做就難免發出聲音,日子久了,房東太太想不注意也難。」
我想起她們搬來這裡之後,幾次激情的聲音也常傳進我的房裡,實在好笑。
「當然她不可能懷疑我們,再怎麼樣我們也是兩個女孩啊,但是不久之後,那群該死又大嘴的鄰居看到我和美眉在巷口擁吻啊、在7-11牽著手,一臉幸福的模樣,他們一個個像發現新大陸一樣,七嘴八舌的告訴房東太太,於是我們理所當然的被『請』了出去。
溫州街那一帶我們是待不下去了,班上的同學也漸漸有人知道我常和餐廳小妹在學校手牽手散步,我們像被逼上斷涯,無路可走了,家裡不能待,學校也待不下去了。
為了生活,我們搬得離學校遠遠的,然後開始現在的打扮,穿著男生又寬又大T恤,駝著背,壓低聲音,把自己妝扮得像個男生,我在女生當中本來就算高的,黃靜這個名字也有些中性,這麼一裝居然也騙了不少人,當然也包括現在的房東囉。」
「聽起來好淒涼啊。」對於黃靜和美眉,我在他們身上發現越來越多『不可思議』的東西,在平淡的二十多年歲月中,這是我絕對不可能碰到的。
「對了,」黃靜話鋒一轉,方才溫柔的眼神黯淡了下來,她出奇不意的轉過身子,用手臂架住我的脖子,一種女孩子特有的香味撲了上來,這動作有些曖昧,惹得我有些迷惑:「我問你喔…」
「妳…妳問。」那是女孩子的味道啊,多麼美好。
「我告訴你這麼多,美眉也說了不少,你不會告訴別人吧?」
我被她突然的轉變嚇了一跳,一秒前曾有過的一絲絲曖昧消失的無影無蹤,看來她並未真正的相信我,我輕輕地推開她的手,回復原本正經的神情,嚴肅告訴他:「放心,我不會說的。」
「真的?」她的眼神有著不確定。
看著她這樣的表情,我突然覺得心裡很是難受,只是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呀,我二十歲的時候在做些什麼?玩社團、翹課、暗戀女生卻不敢告訴她、理所當然的花著家裡按月寄來的錢…。
這個女孩卻已經失去家庭的溫暖,甚至背負著全世界的責難,二十歲啊,不過是個孩子,居然還得照顧著另一個不滿十八歲的孩子,兩個人獨自在台北生活,她該怎麼保護自己?或許除了身體上的偽裝男性,她內心的偽裝來得更多吧。
她對我的不信任我能夠了解,因為她從未真真切切的被捧在手裡疼惜。
「真的…真的不可以說唷。」她仍渴求的看著我,那真是一雙美麗的眼睛,我以前怎麼會將她錯認為男生呢。
「放心,我們是朋友嘛。」我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想向她保證我絕對不會透露任何一個字的,她是該被疼惜的,我怎麼可能落井下石。
「朋友!你當我是朋友嗎?」黃靜的眼睛亮了起來,她微微地朝我身上一靠,那股該死的香味又撲了上來,惹得我身上每個細胞都清醒了起來。
「當…當然,我們是好哥兒們啊。」
我低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雖然嘴巴答的豪爽,心裡卻很是不安。
因為我第一次發現,黃靜是個女孩。
你是巨大的海洋 我是雨下在你身上
我失去了自己的形狀 我看見遠方 愛情的模樣
愛在你身上飄盪 品嚐妳黃昏和朝陽
堅硬和柔軟的地方 是我的幻想 是你的樂章
你是誰叫我狂戀 教我勇敢的挑戰全世界
我失去了自己的形狀 我看見遠方 愛情的模樣
在一樣的身體裡面 一樣有愛與被愛的感覺
我愛誰已無所謂 沒有誰能將愛情劃界線
在一樣的身體裡面 迷樣的魔力卻是更強烈
荷花池中泛著月亮 我在池邊不停流浪
天使和魔鬼的戰場 身體和靈魂 失眠的晚上
這世界全部的漂亮 敵不過你的可愛模樣
你讓我舉雙手投降 跨出了城牆 長出了翅膀(愛情的模樣/同志專輯2)
【曖昧】-13
近十二點的時候,一聲巨響擾亂了原本的寂靜,原本緊握在手裡的一隻黃色小雞,也被嚇了鬆開了手。
小雞啾啾地往門口跑去,順著牠蹣跚的腳步,我看到一張甜美的笑容。
「哇…好可愛耶…」美眉對我報以一張微笑,然後蹲下來兩隻手攔住了小雞的去路。
「你們來啦?」坐了一個早上的椅子,我捏捏有些疲憊的頸子:「咦?黃靜呢?沒跟妳一起來?」
美眉回頭往實驗室的門口望去,那模樣很是可愛。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想想…
是什麼時候我們三個人開始走在一起的?是那個尖叫與咆哮的夜晚?是那個溫柔與坦白的夜晚?是那個空氣中充滿著五月天的夜晚…「誰說我沒來?」
當那個爽朗的聲音從背後出現的時候,我看到黃靜,今天的她穿了一件有著天空顏色的上衣,我不得不承認在服裝的品味方面,黃靜的確是很有一套的,至少在我之上。
或許是理工出身的吧,因為功課本來就比較重,加上沒有一次做實驗不把衣服弄髒的壞習慣,一年四季我總是非常邋遢的。
「靜,怎麼那麼晚?」美眉一隻手還握著小雞,一隻手已拉住黃靜纖細的臂膀。
而黃靜並不在意,自從那個夜晚之後她很多事情都變得不一樣,她不再像過去一般地皺著眉頭,或者像隻小白兔一樣,時時刻刻想逃,她比從前更溫柔,更平和。
那個表情足以讓我思考一個下午,他…應該說「她」,這些日子裡我在她臉上看到太多表情:憤怒、驚訝、無助、流淚…然後是平和、溫柔。
她是個奇妙的女子,美眉也是,我在她們身上看到太多太多我以往從未看過的東西,她們的存在並不安份、極不穩定…雖然我聽她們說了很多很多,但每每看到她們,我總覺得自己知道得仍然太少。
而這兩個高危險性的人物,居然安安靜靜地分別坐在我的實驗室裡,我的兩旁。
「呶,吃午餐。」黃靜將一個印有速食店標幟的紙袋朝我丟來,那是美眉工作的餐廳,雖然黃靜是拉子,但是我常認為她和美眉的個性應該調換,美眉大而化之、一附天塌下來了也有高得人頂著的模樣,對事情太不在乎了,而黃靜正好相反,她敏感甚至有些多疑,她的心太細了。
或著說黃靜天生擅於照顧人,美眉則天生有被照顧的福份。
「靜,妳看,是小雞。」美眉將懷裡的小雞往黃靜面前湊去,笑開了嘴。
「哪裡來的啊?」黃靜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 「阿信的啊…」
黃靜轉過身,眼神溫柔的掃在我的身上,小雞原本是系上一個同學拿來實驗用的,他們將十幾個雞蛋孵化成小雞,分組觀察討論小雞的生長狀況,但是…看來這隻雞將不再是他的了。
「喜歡呀?給妳。」這是借花獻佛,其實我早有意送些什麼給她們,特別是看到黃靜難得的笑容。
「哇!」美眉毫不掩飾興奮的朝我撲來,當她的髮絲落在我的鼻尖時,我想起了某個夜晚黃靜也曾經和我如此的貼近,當美眉靠近的時候,第一個感覺是一股女孩專屬的香味,這味道卻和黃靜不同,美眉的香,還混合著薯條、炸雞…來自速食店的味道。
「不過是隻小雞…瞧妳高興成這樣…」黃靜雖然這麼說,但我看得出她心裡是非常高興的。
今天的實驗室,很溫暖,因為我有兩個最溫暖的太陽。
「阿信…」興奮過後的美眉傻愣愣地望著我:「你說…我們給牠取什麼名字?」
美眉的小雞取名叫小孤,是黃靜取的。
「我們都成雙成對的,就她孤孤單單一個人。」黃靜為這個名字費了一番解釋。
我也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啊!我心想,若是美眉講錯話也罷,她的話有一半都是未經大腦就跑出來的,但以黃靜的聰明,她不可能獨漏我這個孤家寡人啊。 看來叫小孤的不只一個。
「嘿,發什麼呆!」黃靜拍拍我,眼睛卻一直瞄著一旁與小孤玩耍的美眉。
「我哪有發呆!開玩笑,」我以幾聲乾笑來掩飾自己的出神:「偷發呆是不道德的耶!」
黃靜聳聳肩,給我一個很「女孩子」的笑:「在想我剛才那句話?」
「啊!?哪句?」我裝傻,黃靜果然是最聰明的。 「小孤的確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哪。」
黃靜向我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只留下一句話,這回我是真的呆了。
「什麼啊?」別折騰我這個理工出身老骨頭了,我真是一點也不了解女孩子的話語,縱使是個像男孩的女生。
呆呆的站在那裡,幾秒之後,前方傳了一陣女孩的笑聲,定睛一看,美眉已笑的花容失色,黃靜則忍著笑容,朝我喊著:「呆子!小孤是最孤單的,因為現在我們家也多了一個人,只好讓小孤繼續孤單囉!」家人?小孤?這是怎麼回事! 「阿信!還不快過來!偷發呆是不道德的!」
又是一陣笑聲,雖然不大懂她們的話中有話,但看著她們的笑容,我想是好事,於是也跟著笑了起來: 「喂!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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