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刺 <父女> 1-4
1她叫杏春,我喜歡她鄒杏春是漣水巷里最美麗的姑娘,我和其他男孩一樣,每天站在雜貨鋪門口,
一邊吹泡泡糖,一邊等待鄒先生牽著杏春路過。
時常有人為了杏春打架,杏春也只噙著微笑,躲在鄒先生身後,頗有興致地
觀摩別人打架。
那鄒先生就得意地損起為他女兒打架的人來:「一群小鱉孫,打的什麽玩意
兒。」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沒再見過杏春的媽媽,只聽大人偷偷摸摸說起過鄒太太的
風流韻事。
杏春和鄒先生相依為命,所以杏春常常幫她的父親出來買黃酒。
漣水巷的男人們都愛喝酒,黃的白的一起幹,我想我以後也要像他們一樣喝
酒的。
每次看到杏春因著酒瓶的重量而憋紅的小臉,我總要像一個救美英雄一樣跳
出來,一陣風似的奪過她手里的東西,裝作很誇張的手要斷了的樣子,而後不無
意外地得到杏春綻開的笑顏。
叮咚,叮咚,酒瓶在碰撞。撲通,撲通,哪家的小孩又往漣水里頭扔石子兒
了。砰砰,砰砰,我的心快從喉嚨里跳出來了。
「喏,給你,你爹怎麽舍得叫你出來拎這麽重的酒?」
我將她護送到家門口,聽到鄒先生咳嗽的聲音,好奇地探頭望了望。
誰料,鄒先生看到了我,立馬扔掉手里的炸花生米,對我吼,「又是你這個
臭小子!」
我不敢久留,把酒瓶放地上,撒腿就跑。沒跑多遠,回頭偷瞄,杏春還看著
我呢,以溫柔的目光送我。
哈,將來,我定是要娶她的。
漣水巷的風景化為一條條平行線從我身側掠過,漸漸地,阿彥這個小不點的
輪廓清晰起來。
他無所事事地站在茶樓門口嚼茶葉,看到了我,便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
「大哥又去找杏春姐姐了。」他的腳正碾壓著蝸牛的屍體,興致勃勃地盯著蝸牛
屍體迸發出來的汁液。
我不置可否,扔給他一塊牛軋糖,「回家吃飯了。」
誰料,阿彥突然說道:「我看到賣冰棍家的小華哥哥送了杏春姐姐一把萬花
尺和鹽水棒冰,她很高興地收下了。哥你送過杏春姐姐什麽東西沒?不送東西不
行哇,娶媳婦還要給聘禮呢。」
阿彥總裝得像一個大人,在那兒運籌帷幄,指點江山,有時又不由地讓我感
到難堪。
「小孩子懂什麽?」我對他做了一個鬼臉,推開他,自顧自跑,不去管他。
本來就是,小屁孩懂個卵吶?懂個卵!關他鳥事。
我扭過頭去看他,阿彥不服氣地拾起一顆石子兒往我這扔過來。
你看,他就是這樣的人,也會生氣,也會淘氣,還喜歡折磨弱小的生靈。
他不學我的好,只學我的壞,捅了什麽婁子人家都來罵我這個做大哥的不樹
立好榜樣,我呸。
說來,我偏偏就是喜歡杏春,喜歡得緊,喜歡她嬌嬌艷艷地穿著花裙子,喜
歡她活活潑潑地甩著麻花辮,喜歡她溫溫軟軟地喚我「小軍哥哥」。
光是這樣,我的骨頭就酥了,心兒要化了。
聘禮什麽的,以後我總會給她的。
2她的嬌俏敲打我心房
往後,我時常沿著漣水河奔跑,尤其在看到杏春烏黑油亮的麻花辮,像跳躍
的火焰,吸引著我的目光,那火焰燃燒著我的腳底板,我不得不奔跑。
跑了幾年呢,我也不知道,時間毫無章法地漫過所有人的生命,回過神來,
我已經參加完文化考試了,正在為模糊的將來而迷茫著。
回去的路上,遠遠地,我就看到了杏春的背影,她剛從工廠下班回來,神色
好似疲憊。
我忙追趕上去,杏春好似聽到了我的腳步聲,突然扭過頭來,盈盈一笑,
「小軍哥哥。」
「杏春妹妹。」
不知怎的,我跟她之間忽的靜謐了,只有微風拂起她的發梢時的微弱聲響。
船夫撐著烏篷船悠悠駛過,對著垂手而立的我倆好事地吹了一個口哨,打破
了這份寧靜。
杏春很快低下頭去,臉上飛起好看的紅霞。我凝望著,也變得不好意思起來。
照例,我送她到她家門口幾米開外的地方,來往的鄰居們也像那個船夫一樣
好事地看著我們。
有時候,我討厭這個地方,因為成長沒有秘密。
我記得第一次遺精的早晨,父親將這件事告訴了好多人,害得我那天總想捂
住褲襠,揉揉雞巴,將那些打量的視線給永世隔絕了去。
我想,他們也有雞巴啊,也會遺精的吧,都這麽赤裸裸地盯著我看做什麽?
女的會來潮嘛,下面流血,這些我都曉得的。
很多漣水巷的男生愛慕杏春,這個也不是秘密了。鄰居們像下賭註似的,常
常湊在一塊兒討論杏春這塊「香餑餑」將來花落誰家,然而,他們大多帶著幸災
樂禍的心情下賭註。
要知道,杏春的母親是公認的騷貨,先前被某個穿金戴銀的老板拋棄,鄒先
生因此捷足而登,把這美人娶進家門。
鄒先生的父母早已入了土,沒有人反對,其他男人一邊看笑話,一邊又艷羨
不已。
結果,鄒太太生下杏春後不久,又爬上了某個老板的床,給鄒先生戴了綠帽,
拋棄了父女倆。
因此,鄰里們本著封建思想,認為「有其母必有其女」,杏春雖漂亮,但單
親家庭的女兒總是不宜娶回家的。
即便如此,我依舊憤憤地扒拉著米飯,心底不停高喊,我家,我家,我家,
嫁來我家。
餐桌上漸漸聊起我和阿彥的未來,父母有意向叫我去報考警察,說警察崗位
空缺著呢。
一時間,香港警匪片里那些正義勇敢的警察在我腦海中粉墨登場。
我開始幻想我穿上警服的模樣,警察還有配槍吧,威風凜凜地掛在腰間,一
股使命感從腳底竄上來。
阿彥的眼里也充滿了崇拜,我倏地直起腰桿,對他揚了揚下巴,吃你的飯。
第二天,漣水巷里開始傳我要去當警察的事兒了,我知道,又是父親大言不
慚地跟別人吹牛了。我的肩上忽然多了一份無形的壓力。
可是,也不知是否因此契機,我隱約覺得杏春每天傍晚似乎刻意地在拱橋邊
等我,偶爾拜托我幫她拎一拎菜籃子。
我打趣她,站這兒不會曬黑嗎?
她笑了笑,說,不會的呀。
曬黑了我就不娶你了。我突然跟她開起玩笑來。
小軍哥哥!杏春鼓起腮幫子,跺了跺腳。
嗯?怎麽著,你還是想我娶你的咯?
她偏過頭去,嗔道,別取笑我了。
她生氣了嗎?沒有。
我看到她分明嬌俏可人,即便她曬黑了,在我心中,那也是最寶貴的黑珍珠。
我從很久以前就想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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